一提起秦國,人們就會想到秦始皇。一想到秦始皇,就會想統一六國,然後就是“暴君”這個詞。


    人們就會罵秦始皇是中國曆史上最大的暴君,他殘暴不仁,興虎狼之師,掃滅六國,毀人宗廟,挖人祖墳,修長城、阿房宮,焚書坑儒,不恤民力……


    這種罵名是從兩千多年前的戰國時代起,一直罵到現在,依然還有很多人在罵,就是我們的曆史教科書也是把秦始皇歸入了暴君的行列。


    秦異人在邯鄲生活了數載,對山東之人的謾罵之詞再清楚不過了,在山東之人眼裏,秦國就是虎狼,就是殘暴的象征……要多惡毒有多惡毒。


    然而,當秦異人踏上秦國的土地,回到秦國之時,親眼見到秦國,方才知道山東之人的罵詞是多麽的荒謬,方才知道後人罵秦國為虎狼、殘暴不仁是多麽的無知。


    不說別的,光說函穀關,就是讓人耳目一新。街道整潔,秩序井然,沒有絲毫亂象。放眼一瞧,每隔一定距離,就有傾倒垃圾的地方,那裏有著明顯的標誌。


    倒垃圾這種事情在山東人眼裏,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連雞毛蒜皮都算不上,壓根兒就不會注意。就算是邯鄲,這個山東的核心城池,在最初的時候也是以髒臭聞名天下,牛馬糞在街矍上隨處可見,直到趙武靈王革新,推行新法,邯鄲的麵貌才有所改觀。即使如此,因為山東人的惡俗,不注意這些事情,仍是有人亂倒垃圾。


    在秦國就不行,倒垃堆也是列入了秦法的,不到指定地方倒垃圾,那屬於犯罪,要被割鼻子。山東之地因此而指責秦法苛暴,這是秦國殘暴不仁的明證。


    然而,以秦異人所見,函穀關整潔異常,若有秦人要倒垃圾,就會去指定的地方,沒人敢亂倒,除非他不想要鼻子了。


    “那人,那人……”就在秦異人沉吟之際,隻聽趙姬的驚呼聲響起。


    原來是趙姬還沒有到過秦國,很是好奇,一聽說到了函穀關,就掀起窗簾,四處打量,隻見一個沒有鼻子的男子正快步而來,她大是詫異。


    秦異人一打量,一個人們耳熟能詳的詞語出現在腦海:無鼻之醜!


    鼻子看上去並不重要,可是,若是沒了鼻子,還真的很醜。這人的鼻子被割掉了,五官不全,很是難看。


    “年輕人,瞧你這身裝扮,就知道你不是秦人,是山東來的士子吧?”這個中年男子甕聲甕氣的,卻是臉上泛著笑容。


    “是呀。我是山東的讀書人,聽說秦國舉賢任能,就來投奔秦國了。”秦異人順著他的話往下說,還夾雜了幾句邯鄲方言,就更象了。


    “嗬嗬。”這人發出一陣暢笑聲,卻是因為沒有鼻子不太好聽,如同嗡嗡鬧的蜜蜂:“年輕人,你來秦國是來對了。到秦國為官,你不必看上官的臉色,不用討好上官,隻需要你踏實肯幹,把事兒做好就成。”


    “你這鼻子是犯了秦法吧?你怎生為秦國說話呢?”趙姬頗有些好奇,眨巴著妙目問道。


    “我?夫人莫要見笑了,這都是我自己的不是。”這個男子重重搖頭,道:“秦法寫得明白,我們人人會背,人人會解,我卻是想偷懶,倒灰時沒有去那裏,這是犯了秦法,被割了鼻子。”


    山東之地指責秦法苛暴,說那不是人能遵守的律法,然而秦人卻是稱便,為何?


    因為秦法不是寫在條文上,而是印在秦人的腦海裏,人人都弄得明白。為此,秦國專門設立了相應的“法官”,為秦人講解律法。


    在秦國,律法不能亂講,若是講錯了,讓人犯了罪,那麽“法官”就在承受這後果,犯人犯的是什麽罪,“法官”就要承擔什麽樣的罪名。而犯罪之人,卻是不用負責。


    可以想想一下,若是現代那些信口開河的那麽律師們,要是生活在秦國,他們就是有十顆八顆腦袋也不夠砍的。


    正是因為有這樣嚴厲的規定,秦國官吏從上到下,不敢掉以輕心,得老老實實為秦人講解。經過長期的努力,秦法就刻在秦人腦海中了,人人整得明白,誰敢知法犯法?


    “你就不恨嗎?”秦異人問道。


    “恨?年輕人,你一定以為我很恨,是吧?你如此想的話,你就想錯了,我不恨,一點也不恨。想想也對,他人能遵守秦法,到那裏去倒灰,而我想偷懶,這是不對的,我這是罪有應得。”中年男子大搖其頭,一個勁的自責。


    秦異人眼睛睜得老大,把中年男子好一通打量,見他不象是說假話,不得不信真的不恨。


    “秦法公正,六親不認,不論王子王孫,一體同法,有過必罰,有功必賞。你莫看我沒鼻子了,我可是有爵位的呢。我上陣殺敵,斬首立功,得了爵。回到家裏,種莊稼有成,捐糧給國府,又賞了爵位呢。”這個中年男子很是自豪,挺起胸脯,昂起頭顱。


    一提起秦法,我們就想到“苛暴”二字,認為秦法殘暴。然而,秦法的核心雖然是“輕罪重罰”,卻是公正無私。可以想象一下,不分貴賤,一體同法,不管是王子王孫,都沒有特權,都得遵守相同的律法,誰能不服氣?


    要是在秦國,有人敢說“我爸是李剛”,他試試看,包證他一家人都會被治罪。


    按照秦法,人人可以得爵,隻要你立功。這立功又分為兩途,一途是上陣殺敵,斬首立功,殺的人越多,得的爵越高。另一途就是捐糧,把自己吃不完的糧捐給國府,就可以得爵。


    當然,這有限製,捐糧最高隻能得八等爵。


    盡管有這種限製,仍是讓秦人趨之若鶩,願意把吃不完的糧捐給國府,為何?因為這很榮耀!每人得爵,視其爵位大小不同,會有相應的官員前來授爵,非常隆重,能不榮耀嗎?


    “原來是位爵爺,失敬失敬。”秦異人把這人自豪的模樣兒看在眼裏,順嘴奉承一句。


    “爵爺”是個敬稱,是指有爵位的人。


    “哈哈。”這話說到中年男子心坎上了,發出一陣暢笑聲,道:“年輕人,你來到秦國,就是棄暗投明,到了秦國,隻要你肯努力,一定會得爵的。你的爵位一定會超過我的。”


    這人的話匣子一打開,就有些收不住了,指著函穀關的房屋,很是自豪:“年輕人,你瞧見沒?函穀關裏盡是瓦舍呢。沒給你說,我隨軍出征,多次去過山東之地,見識還算可以,隻見山東之地那叫城池麽?那叫豬圈牛欄,髒、臭、亂!”


    以秦異人質趙數年的見識,不得不承認此人說得很對,山東之地真的是髒、臭、亂,亂倒垃圾,亂扔髒物,建築沒有秩序,想怎麽建就怎麽建,有些地方連走路都不方便。


    “哪象我們秦國,街矍整潔,瓦舍成片,連草屋都不多。”中年男子的聲調有些高,道:“函穀關如此,你可能不信,你若是去到城郊一瞧,便知我所言不虛。一莊之間,瓦舍七八成,間間寬敞,亮堂堂。”


    說到後來,是扯起嗓子在唱了:“山東之人忌妒我們秦人富饒,就罵我們為虎狼,說我們殘暴不仁,那是他們的無能之言。我們秦人富饒,那是我們秦人用汗水掙來的,沒偷沒搶,堂堂正正嘛。”


    山東之地打不過秦國,借口很多,比如說秦國富饒,甲於天下。山東之地卻沒有捫心自問:關中之地固然富饒,然而,中原就差嗎?


    中原之地是華夏的核心,形勢之地,處處沃土,山東六國卻是守著寶山哭窮,活該!


    在這個中年男子的指點下,秦異人睜大眼睛四下裏打量,果如他所言,入眼的全是瓦舍,沒有草屋。


    瓦舍,就是用瓦蓋的房屋,比起茅草屋幹燥、潔淨。茅草屋因為漏水,總是陰暗潮濕,一到下雨天那跟豬圈沒差別。在山東之地,茅草屋隨處可見,瓦舍很少見。即使在城池中,茅草屋也不少。就是邯鄲這樣的重地,也有不少茅草屋。


    象函穀關這樣,沒有茅草屋,全是瓦舍的城池,在山東之地不多見,而在秦國卻是處處皆是。


    “我們住著亮堂堂的瓦舍,吃著美味的肉食,吃得飽飽的,山東之地吃不飽,穿不暖,能打得過大秦嗎?從這裏就能看明白!”這個中年男子特別自豪,昂昂而言。


    這話很有道理,一國之強,可從細微處見證。瓦舍、吃飽、穿暖,看似很尋常的事兒,尋常得不能再尋常了,然而,卻是透著大道理,可以見證一國之富強。


    秦異人重重點頭,大是讚許。


    “年輕人,你要去求官,我就不擔誤你時間了。祝你好運。”這個中年男子彬彬有禮,抱拳一禮,與秦異人作別。


    “秦國真的不一樣,真的不樣呢。”趙姬很是興奮,很是好奇,一雙妙目四下裏亂瞧,道:“要是能去他處瞧瞧就好了。”


    “我也有此意。”前任雖是秦國王孫,對秦國的國情卻是不怎麽了解,秦異人對秦國的情形不太清楚,很有必要四處走走瞧瞧。


    秦異人把這想法一說,蒙驁和桓齮對視一眼,大是歡喜。


    “公子,你可知商君為何治秦成功?”桓齮笑眯眯的,衝秦異人問道。


    “商君才智絕世,他治秦,秦當然強盛。”秦異人深知商君之能。


    “這話沒錯,卻不全對。”桓齮搖頭,道:“商君入秦之後,用了三月時間,踏遍秦國的山山水水,遍訪民間細情,深知秦國之弊端,是以,商君的‘強秦九策’切中了秦國的要害,一舉成功。公子要去民間察訪,應當應當!”


    “我們秦國,從孝公開始,曆經惠文王、武王、君上,共計四代國君,無不是對民間了若指掌。公子要察訪民情,實是應當,我就叫蒙武隨你一同前去吧。”蒙驁也是大加讚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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