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會之後朝臣們各自回府,都有一種山雨欲來的感覺。漢武帝同樣心情不佳的前往後宮之中,丞相與禦史大夫之間的爭鬥已經讓他最近頗為頭疼了,而今南越之事又成了他的心病。此刻漢武帝的心情很不好,身後的侍宮女都不敢靠的太近,隻是遠遠的跟在漢武帝身後。


    不知不覺間漢武帝就走到了李美人宮外,隱約間已經能聽到李美人清婉的歌聲。漢武帝也未察覺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養成了一個習慣,但凡心情不佳時便會到李美人這裏了聽李美人唱曲。


    清婉的歌聲戛然而止,很快李美人便在幾位侍女的簇擁下出來迎接漢武帝“恭迎陛下!”李美人半屈著身子行禮。


    “美人請起,陪朕說說話吧!”漢武帝拉起李美人的手,輕輕的撫摸了幾下。


    漢武帝入了宮殿,斜躺在軟塌之上。李美人立於漢武帝身前柔聲問道:“臣妾最近新學了一首曲子,這就唱給陛下聽”


    “不必了,你坐下來陪朕說說話就行了。”漢武帝指了指身側,有些疲憊的說道。


    李美人順從的坐於漢武帝身側,而後伸出雙手,輕輕的為漢武帝揉著太陽穴。“陛下今日似乎興致不佳,可是遇到了什麽煩心之事?”李美人手上為漢武帝按摩著,口中似不經意的問道。


    “還不是前朝那些事,隻是南越國恐生變故,若驃騎將軍還在就好了!”漢武帝也是很隨意的說著。


    其實漢武帝心裏已經開始思考起了武力平南越的事情,原本幾年前他已經在思考了,當時最佳的主帥人選就是霍去病。現在霍去病一死,雖然朝中依舊有不少大將,但是這些人或勇猛有餘智慧不足,或資曆尚淺難以統禦大軍。即便帝國雙壁的大將軍衛青還在,可正如南越呂嘉分析的那樣,大漢還要同時麵對西域和衛氏朝鮮,甚至還要防備著北方匈奴卷土重來,這個時候衛青還真不能夠隨便南下。


    李美人聞言雙手微微一頓,不過片刻之後露出一絲笑容說道:“不是還有大將軍嗎?而且驃騎將軍不是還有個弟弟嗎?陛下還時常誇獎他呢!”李美人好似隨意說道,不過此刻他雙眼緊盯著漢武帝,認真觀察這漢武帝神情的每一絲變化。


    漢武帝聞言眉頭微微一動,好像也在思考這李美人剛才的話,隨後才有些無奈的說道:“與南越之戰乃是伐國之戰,短則一兩年,長則數年之久,大將軍離開不了那麽長時間。至於霍光.....他要是再年長幾歲倒是個不錯的人選。”


    “嘻嘻,陛下忘了?當年驃騎將軍獨領一軍深入大漠的時候,可是比他弟弟現在還小呢!那時候臣妾還是一介民女,卻也聽聞了驃騎將軍的英雄事跡,那時候可是人人稱讚陛下你有識人之明,更有千古未有的大魄力大胸懷呢!”李美人輕輕一笑,言語中流露出對霍去病和漢武帝的崇拜之情。


    一說到當年漢武帝任命霍去病為少年將軍,並取得曆史性的大勝之事,漢武帝心中也有些自豪,隨即他自己也就發現了,當年霍去病深入大漠時年紀比霍光還小,而霍光除了武力勇猛不足之外,心性與智謀甚至還要超過當時的霍去病。李美人的一句看似無心之言,還真讓漢武帝不得不在心中權衡起其中的可行性。


    遠在千裏之外的陽山關,韓千秋身著甲胄正站在關隘上一手扶著牆垛,望向南越國方向。韓千秋已經五十多歲,頷下長須已經發白,這幾日韓千秋也是心緒不寧,因為已經好幾日沒有收到南越使團的消息了。陽山關是大漢與南越國最重要的一處關隘,加上此地距離南越王都番禺直線距離最近,所以一般往來南越與大漢都是通過陽山關。


    “探子有回報了嗎?”韓千秋頭也不回的對著身旁副將問道。陽山關是重要關隘,原本就有兩千多守關軍隊,加上南越使團出發時,漢武帝又命韓千秋帶著兩千郡兵前來,如今陽山關已經有了五千左右軍隊,而幾日前韓千秋就派出了人去打探南越消息。


    “將軍,關下好像有人。”副將還沒有回答韓千秋的提問,卻發現關隘遠處一個身影正向關口跑來。


    “快去帶上來。”韓千秋也不管這人是誰,因為這是幾日來唯一從南越方向來到關隘的人,隻希望能從這人口中得到一些南越的消息。


    關隘城樓上,韓千秋站在桌案後,很快便由副將將一個渾身是傷,神情疲憊的老人帶了進來。“將軍,南越呂嘉反叛了。我大漢使團被他們殺了。這是正使終軍呈給陛下的血書!”這老人剛以上樓,便跌跌撞撞的跑到韓千秋麵前,從懷中取出一疊布帛舉過頭頂。這老人正是番禺城中救下終軍的老人。


    韓千秋聞言神色巨變,也顧不得那麽多便上前接過布帛,他隻是匆匆幾眼便看完了上麵的內容,再看最後用的印正是終軍的印。他便立刻吩咐道:“來人,立刻馬不停蹄送往長安,告訴我你是怎麽得到這東西?”


    老人連忙將經過簡單的說了一番,當得知南越王和太後都被呂嘉殺了,甚至整個大漢使團除了終軍全部被殺後,關樓上眾人倒吸了一口氣,一種大戰的陰雲瞬間籠罩陽山關。


    “李副將,你守好關隘,本將要領兵進入南越,如今大漢天使尚被困番禺,我等不可坐視不理,也是該讓南越叛臣見識見識我大漢的威儀了!”韓千秋披風一抖一邊吩咐便一邊走出了關樓,此刻他竟想要私自帶兵進入南越。


    “將軍,還沒有陛下旨意,將軍貿然攻伐南越恐怕不妥吧!”副將連忙勸住,這陽山關不過五千人馬,還要留下守衛關隘,韓千秋最多能帶走兩三千人,這點人就去攻伐南越,副將覺得凶多吉少。


    “放心,老夫又不是愣頭青,我輕騎簡隨,又不是去打番禺城,就算打不過全身而退卻是沒問題的。”韓千秋沉聲說道,他的心中卻是存了些小心思,揚大漢天威是有的,但更多的是想要趁朝廷大軍未到之時,自己先打下幾座南越小城。他已經五十多歲了,再不立下軍功這輩子就封侯無望了,韓千秋怎能放過這個眼前的機會?


    副將見韓千秋已經下了決心,便不再勸阻,隻得帶領留守的軍隊好好守衛關隘。而當韓千秋帶著兩千多輕騎兵出了陽山關,開始進攻南越靠近的陽山關的城寨時,那封終軍的血書終於快馬加鞭的送到了長安城。


    當長安城還在一片睡夢中的時候,漢武帝突然被侍叫醒,而後未央宮的鍾聲突然打破了寂靜的黑夜。再然後長安城中兩千石以上的重臣紛紛被叫醒,急匆匆的趕往了未央宮。


    未央宮中一片燈火通明,雖然還是大半夜,但此刻無論漢武帝還是匆匆趕來的朝臣,都沒有絲毫的睡意。剛才蘇文已經宣讀了那份終軍用血寫下的奏疏。“南越反叛”四個字如晴空霹靂劃過未央宮大殿.....


    “陛下,南越亂臣弑君惘上,誅殺我朝使團,此人神共憤之舉,臣以為當遣大將領兵掃平南越叛亂,誅殺亂臣賊子。同時應派出使臣傳召東越與西南諸夷,揭發南越亂臣之舉,並嚴密監視諸夷。”大行令商丘成第一個出列說道。


    “陛下,臣願領兵南下攻伐南越。”衛青出列說道。


    “陛下,臣也願往!”路博德也出列說道。


    隨後諸多武將紛紛出列表示願意前往南越,倒是那些文臣,如丞相和桑弘羊這些人在心中盤算大軍所需糧草物資,還有兵員等問題。


    霍光低頭沉思沒有說話,他知道讓他領兵的可能性不大,這次是真正的伐國之戰,無論勝敗都關乎大漢國運,遠不是一般平叛可比。而且此次出征南越至少是數以十萬計的大規模兵團作戰,霍光自知以自己的資曆最多領兵一路,而自己不是武將出身,在領兵一路的人選上也輪不上自己。


    “蘇文擬旨。加符離侯路博德為伏波將軍,統領京畿囚徒連同江淮以南的水軍從貴陽沿湟水攻伐南越。加主爵都尉楊仆為樓船將軍,率樓船水師過橫浦關沿湞水攻伐南越。加南越降將鄭嚴為戈船將軍,田甲為下厲將軍從零陵沿漓水攻伐南越。另遣何遺出使巴蜀夜郎,借兵攻伐南越。”漢武帝站起身來頒布著旨意,這一次他仿佛回到了數年前揮斥方遒安排著對匈奴進兵時的情景。


    “陛下,不知此次何人為主帥?”短暫的沉靜之後,衛青上前問道。這一場伐國之戰,肯定是曠日持久的,而且不同與以往對匈奴,要麽一路大軍進發,最多兩路並進。可這一次多達幾路大軍,而且南越距離長安數千裏,甚至戰場拉開也有上千裏的戰線,如果各路大軍互不統屬,很容易出現戰場上爭功冒進或貽誤戰機的情況。衛青的話不僅問出了朝臣的顧慮,也問出了路博德等出征將領的心聲。


    漢武帝沉吟片刻,目光緩緩掃視諸人,隨後才擲地有聲的說道:“加京兆尹霍光為平南將軍,節製江水以南諸軍,全權負責攻伐南越事宜,授予臨機專斷之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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