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元一收到茅庚的飛鴿傳書,便立即安排頓五護送鈴兒一行前往高雄。


    到了泉州之後,又匯合新化的第二批茅氏工坊工匠及其家人,五艘船一路直航高雄。


    一到高雄,正逢茅庚抱病臥床,鈴兒也好,同來的肖安安、孫菲兒也好,一介女流難免有些恐慌,俱是亂了陣腳,一時間弄得特首府上一片雞飛狗跳。


    本來茅庚這兩天服了藥,又由扶歸配了藥浴方子,泡了幾次藥浴之後,茅庚感覺有所好轉。茅庚自己分析,這些日子連續的勞累,透支了身體,致使抵抗力下降,這才受了病毒侵襲,隻須連續服幾服藥,再泡一泡藥浴迫出體內病毒,也就能恢複了。


    但鈴兒一到,立時便認定茅庚是中了瘴毒,而對付瘴毒,最管用的便是他瞿家峒的藥浴。譚望娣這一次也來了高雄,譚望娣自幼亦稍稍習得乃父家傳醫術,一看瞿家峒的藥方,便直覺其用藥過猛,恐非身體虛弱的病人所能承受。而扶歸用的方子,正是譚家在扶家藥浴配方上的改良版藥方,譚望娣自然是支持繼續使用扶歸原先的藥浴方子。


    為此,兩派就如何醫治茅庚之病發生了爭執,鈴兒的快速療法和出自扶譚兩家的穩妥療法,各有千秋,兩派各說各理,當然都是為了茅庚,隻是一時誰也說服不了誰。


    茅庚病怏怏的,躺在床上,渾不是滋味,雙方的爭執都聽在了耳中,但茅庚心中有了急於康複的念頭,隻要有快速康複的法子,怎麽樣都是想試一試的。何況自己也曾經泡過瞿家峒的藥浴,心中隻道瞿家峒的方子或者真能一舉將體內病毒逼出,便示意用瞿家峒的方子試上一試。


    譚望娣雖然覺得大是不妥,但自己不過是茅門弟子,茅庚既然一定要試,自己也不便多言,扶歸則對醫術藥理所知有限,更沒有說話的地兒。


    試了用瞿家峒的方子泡過藥浴之後,果然如鈴兒所預期的,茅庚的病情大有好轉,已不必躺在床上,看起來康複在即。茅庚感覺甚好,便又開始理起事來,一看茅庚恢複得如此之快,一家上下頓時喜笑顏開。


    這幾天壓下的事情可不少,茅庚重新開始理事,報上來的自然是既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


    好消息是,何大來與高雄這邊的一族原住民打得火熱,看樣子這一族原住民十分有意願服從大宋管轄,當然,從這一族原住民流露出來的意思看,他們好像也是想借大宋強悍的軍力剪除他們的世仇,他們的世仇是這裏的另一族原住民,看架勢兩族原住民之間的爭鬥由來已久,但誰也無法吃掉誰。茅庚心道,那句話再也不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江湖恩怨,這無關文明的先進與落後。


    原住民中能有一個鐵杆的擁護者,對於大宋來說總是一件好事。眼看和諧大計正在開花結果,在取得政治效益的同時,這一族原住民也為特區帶來了經濟效益,因為雙方的易貨貿易正在急劇發展,而因為何大來拋出的橄欖枝,原住民在勞務方麵也已經有了初步的合作,這一族原住民中就已經有人開始接受付出勞務換取大宋物品的條件,據稱已經有幾十名原住民已經在為大宋墾荒。


    對於原住民願意工作以換取物品,在茅庚看來,這實在是一件令人驚喜的事情。因為在此之前,何大來無論怎樣誘惑,都無法讓原住民幹活,因而大宋這邊所有的人都認定原住民是一群懶惰的人。原住民原本生活在一個土地資源可以無限浪費的曠野,隨便找一片地放一把火,燒荒之後,便隨意撒上一些小米種子,然後就有收成,他們的確有懶惰的資本。


    除了原住民表達了擁護大宋的熱情,再有一個好消息就是,水塔完工了,這是茅庚的自來水係統最關鍵的一個組成部分,張海三報告說,混凝土水塔摻入糯米糊做了防漏處理,反複試過,暫時還沒有發現漏水的現象。


    壞消息也有,比如發生了好幾起鬥毆事件,好在張海三胥吏出身,又有能將死人說活的本事,加上郭希先和周巽的彈壓,事端並沒有擴大。茅庚對此深感撓頭,別看張海三說得輕描淡寫,如今高雄這裏盡是血氣方剛的男人,要是不能招來女人,天知道這一大群雄性的動物會鬧出什麽事來!


    卻說那個沒少給茅庚帶來煩惱的球形穹頂,茅庚本以為在銅型材這種高級材料出現之後,一切問題都已經迎刃而解,不料,又漏了!隻是在用了銅型材之後,遠沒有之前漏得那麽厲害罷了,隻是滲漏而已。


    滲漏也不行啊,從未聽說過五星級的建築能夠容忍漏雨的情況發生!


    一看茅庚直皺眉頭,張海三表示,在依樣畫葫蘆搞了兩次頭腦風暴之後,已經有幾個人提出不同的解決辦法,乍聽起來都是好辦法,但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主張各自辦法的人互不服氣,支持者也為此爭執不休,看來最後還得茅庚定奪,畢竟這是為國公建行轅,容不得半點差錯。


    其實這些人所想到的辦法,無一例外都是在錫焊處刷上一層防漏膠粘物,不過各自所提的法子卻大相徑庭。


    茅氏工坊所招的歸正人,多少都有些手藝,但是好些人的手藝一時用不上,因而隻好老老實實從頭學習茅氏手藝。但茅庚倡導的頭腦風暴,又自然而然地讓他們聯想到了自家原本的手藝。


    劉萬硯從河南投奔大宋,他原本是一個製墨的學徒,製墨手藝還沒有學全,但熬製骨膠卻是頗為熟練,他之前每日幹的就是熬膠的活兒,此人號稱懂得用犀角熬膠,而犀角膠是製作頂級貢墨才能用到的頂級骨膠。劉萬硯建議的辦法,自然就是熬製骨膠,隻要在焊錫處刷上一層骨膠,保管再不會漏。試想,鬆煙經過骨膠的粘合便變成堅固光潔的墨塊,遇水難化,要反複研磨才能磨出墨汁,可見骨膠之強橫,刷上骨膠當然是靠得住的。


    於士滿此前卻是製作弓箭的,“一張弓,四兩鰾”,弓箭使用魚鰾膠粘結弓胎,可見魚鰾膠粘接力十分強悍,於士滿的意見,要是刷上魚鰾膠,便可保萬無一失,決不會漏水。說來那魚鰾膠是用極富膠質的大黃魚魚鰾熬製的一種膠,於士滿這個辦法,也有不少支持者。


    來自山東的張五穀懂得熬製驢膠,驢膠也就是阿膠,是用驢皮熬製的藥物,張五穀熟知皮膠,當然便覺得刷皮膠無出其右。


    此外還有覺得樹膠好的,造過紙的就表示藤膠就不錯,比如楊桃藤膠。而築過城的就極力推崇用糯米熬膠。


    這些手藝人各擅勝場,各有各的道理,一時各執一詞,互不服氣。


    茅庚一聽,心說古人可真不簡單啊,在沒有後世化學手段的情況下,居然能夠弄出如此多名目的動物膠和植物膠,著實是了得,古人製造水平委實不可小覷。弓箭的要求自不必說,能將竹胎和榆木弓弰粘牢,堪比後世的強力化學膠了。


    對於用動物皮製膠,拜後世“毒膠囊”事件所賜,經過一段時間新聞轟炸,茅庚多少也明白了其中的一些道道。不可否認,後世的黑心商人也都是一些能人,這些能人竟然能夠用皮革廢料熬製出明膠,又有下家用這些明膠製出膠囊,然後藥廠又由此製出膠囊藥品,這便是“毒膠囊”事件。因為皮革在工業加工時,要使用含鉻的鞣製劑,因此這樣製成的膠囊,百分之百重金屬鉻超標。


    能夠製成膠囊,皮膠應當不錯,或許能製成類似後世玻璃膠那樣的皮膠,嗯,骨膠或許也行。反正台灣這裏最不缺的就是動物,尤其是鹿。


    最後,茅庚拍板,不管皮膠、骨膠、魚鰾膠,都試一把。實踐才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嘛!


    又處理了若幹大事小事,包括雞毛蒜皮的事,茅庚感覺分外地疲勞,於是善解人意的鈴兒又讓人準備好藥浴,茅庚躺入木桶,全身放鬆,便如後世泡桑拿一樣,以期消除疲勞,盡快恢複。


    不過,這一次泡下來,卻再也找不到上次的感覺,反而越泡越上火。最後茅庚實在無法承受,讓人將自己抬出了藥浴木桶。


    出來之後,卻引發了一個要命的毛病,不知怎麽的,左邊牙齒開始劇痛起來。那種劇痛弄得茅庚頭痛欲裂,至此茅庚才體會到“牙痛不是病,痛起來要人命”,真是再也不錯。


    這一下好了,茅庚又重新臥病,進食隻能喝點湯湯水水。茅庚直搖頭,世上事真是欲速不達,病來更是急不得啊,真是悔不該用上瞿家峒那個霸道藥方。


    不過,讓茅庚稍稍心安的是,趙抦聽說自己病了,竟然親自來了高雄,同來的還有趙眘給趙抦配備的俞太醫,趙抦此次特意將俞太醫帶來給自己診病,嗯,這位皇孫靠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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