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男子不知何時已握劍在手,中年男子護在他身前。泠兒也奪了劍擋在漫夭的前邊,一改平常魯莽衝動的性子,擺出一副拚命的認真神態。


    "你們究竟是什麽人?為何要殺我?"臨危不懼,乃大家風範。紫衣男子鎮定開口。


    黑衣人不答話,相互對了個眼色,便揮劍一齊狠狠地刺了過來,動作迅猛決然。中年男子與泠兒迅速挺劍迎上,很快便被圍困。


    紫衣男子眸光一利,眉宇間的霸氣便四散開來。他將漫夭護在身後,運氣執劍橫掃,劍氣強勢霸道,有力壓泰頂之勢,將迎麵而來的黑衣人暫時阻隔在劍氣所及的範圍之外。


    船中積水愈多,船身搖晃不定。以紫衣男子的劍法若不用分心於身後的女子,對付這十數名黑衣人,倒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黑衣人似是看準了這一點,每一招一式都直指漫夭要害,令紫衣男子分心之際,險狀漸生。


    漫夭眸光遽沉,冷冽如冰刃,在他身後說了句:"公子不必擔心我。"腳尖一挑,接住飛空的長劍,把心一橫,一劍刺穿朝她招呼而來的黑衣人的肩膀。鮮血飛濺,映在她清冷的美眸之中,一片腥紅。倘若這個時候,她還存有人命關天的想法,那她隻能等著劍穿入喉,沉屍湖底。她不想殺人,但更不願被殺。


    紫衣男子聞言轉頭,驚在當場,隻見被他護在身後以為柔弱的白衣女子,此刻正衣袂翻飛,身形急轉,出手快如閃電,動作幹脆利落,竟絲毫不遜色於他!他心中震撼之極,原來她也會武!見她雖劍法極快極準,但刺進敵人身體的長劍沒有一次是對準敵人的心髒,總會偏出那麽幾分,留有餘地。


    他看著她,就像在看著一個被激怒的仙子動了殺念之後在掙紮中的淪陷,他有種想製止她的衝動,讓她安心待在自己的身後,以保護仙子聖潔的雙手不被血腥汙染。可惜現實的環境不允許他那麽做,身後有劍刺來,他驀地回神,閃身堪堪避過。


    漫夭手中之劍帶出的鮮血,將她勝雪的白衣染上大片的殷紅。看著活生生的人在她劍下倒了下去,她的眼前充斥的全是翻飛的血肉,她隻覺耳旁陰風陣陣,心頭寒栗無聲,這是她第一次殺人!沒有恐懼,沒有慌亂,隻有蝕骨的冷意侵入肺腑,一寸寸漫過心尖,在這炎熱的夏日,她冷汗遍布全身,雙手控製不住的顫抖。


    當周圍的黑衣人全部倒下之時,她緊抿著唇,臉色蒼白,握劍的手指已然麻木。


    整個畫舫之中,隻剩下他們四人,泠兒手臂受了兩處傷,傷口正汩汩的往外冒著鮮血,見漫夭神色不對,她也顧不上痛,隻趕緊著跑過來,拉著漫夭的手臂,緊張的問道:"主子,您怎麽了?是不是受傷了?在哪裏?要不要緊啊?"


    漫夭抬眸看她,牽了牽唇角,搖頭,聲音輕淺而飄渺,道:"我沒事。過一會兒就好了。"她說完見到泠兒受了傷,瞳眸一縮,驚道:"你受傷了?讓我看看。"


    泠兒聽說她沒事,才鬆了一口氣,笑道:"主子沒事就好。"漫夭看了泠兒的傷,不算太嚴重,伸手撕了條舫中的輕紗草草的給她纏上止血。


    紫衣男子在她身後低聲說道:"姑娘是第一次動手殺人吧?習慣了就好。這些人不值得你難過,你不殺他們,他們就會殺你。"


    漫夭沒有回頭,這些她當然明白,但是明白是一回事,做起來卻又是另一回事。殺了這些人,她並不感到罪惡或者內疚,她隻是還不習慣而已。畢竟,習慣也需要一個過程,為了生存,她會慢慢適應。隻是,她現在怎麽也想不到,會有一日,她再握劍之時,嗜血如狂,殺人如麻,對敵人再無一絲一毫的憐憫之心。


    "我們趕緊想辦法離開,這周圍埋伏的也許還不止這些人。"紫衣男子鎮定道。


    船中積水已深,更是晃得厲害,船身迅速下沉。漫夭蹙眉,這裏正處於湖中央,離岸邊的距離太遠,以她的輕功要直渡對麵,可能性不大。隻能是能行多遠就行多遠,然後潛水過去。她將這提議說了出來,中年男子立刻反對。


    泠兒問道:"為什麽不行?"


    紫衣男子麵露尷尬之色,道:"我,我不會水。"


    漫夭微愣,一個不會水的人,竟然能看著船艙進水,還能沉著冷靜地應對著黑衣殺手,沒有出現一絲慌亂,她不禁有些佩服這個人。


    紫衣男子抬頭望了四周,目光鎖定離得最近的那座不高的山崖,中間有一個山口,他說道:"以我們的武功,要躍上那個山口應該不成問題。隻不過...那裏很可能有更多的人在等著我們。姑娘,你們二人,就按照姑娘所說的方法先去對岸,我們二人上那座山,如果...能平安出去,到時,我一定會備上厚禮,去府上登門拜訪,以謝姑娘方才援手之情。"


    漫夭看了眼泠兒,想了想,歎了一口氣道:"我們一起上那座山吧。泠兒受了傷,也不適合潛水。"這名男子雖然是初相識,卻願在緊要關頭挺身護她周全,她又怎能半途棄之而去?


    紫衣公子怔了怔,眸中光華遽盛。他自然知曉她的本意,泠兒受傷並非很嚴重,至少潛水一段距離還是不成問題的。他不是個婆婆媽媽的人,現下的處境也由不得他們再猶豫了。他點頭,幾人交換了眼神,先後飛身而起,直往對麵山口躍去。


    烏雲開裂,仿佛被當空的烈日劈開般的四散而去,焦灼的陽光透過茂密的枝葉在山口灑下斑駁的痕跡。兩側的石壁凹凸不平,他們落腳的崖邊,正好容得四人並肩,稍微有一點點擠。


    腳跟還未站穩,迎麵撲來的強烈的蕭殺之氣激起心頭層層寒栗。


    紫衣男子所料果然不差!這裏確實有埋伏,而且人數相比之前隻多不少。這些黑衣人究竟是什麽人?而紫衣男子又是何種身份?竟讓這些黑衣人為了殺他,擺下如此強大的陣仗!


    三丈開外的距離,無數黑衣人將整個出口都包圍了起來,黑壓壓一片,湖中畫舫已沉,他們四人立在原地,握緊手中的長劍,再無退路。


    就在這個山口之上的一塊巨大岩石上,一名戴著麵具的黑衣男子,背對著他們,眼中是對自己毫無遺漏之算計的篤定神色。


    漫夭他們的武功盡管都是上乘,但他們畢竟才四個人,對方卻是百人,個個武功都是上等,而且他們地處崖邊,退無可退。紫衣男子轉眸對她笑道:"真是對不住,還真被我說中了。"


    這個時候他還能笑出來也是不易的,漫夭轉頭也回他淡靜一笑。


    紫衣男子深深看了她一眼,這樣的女子,他真是不舍得她就這麽因為他死掉。他突然揚聲對黑衣人叫道:"讓你們主事的出來說話。"聲音洪亮,傳遍整個山間。


    黑衣人仿佛沒聽見似的,毫無反應。紫衣男子又道:"你們要的是我的命,與這兩位姑娘無關。她們與我隻是萍水相逢,並無深交,若是能放她們離去。我...願束手就擒。"


    中年男子麵色大變,驚道:"您不能..."


    "誒!"紫衣男子抬手製止,望著漫夭,清朗一笑道:"今日能得遇姑娘,已是我三生有幸。雖隻有短短半個時辰,但姑娘的膽識風采,我已是深深折服。姑娘你明知此處凶險難料,卻毅然隨我來到此,就足以說明姑娘有情有意,我縱然此刻即死,也了無遺憾,又豈能讓姑娘跟著我一起拿生命來冒險呢?姑娘,保重!"他眼神熾烈,暗藏的情意繾綣。


    漫夭心中一震,以他的武功,隻要拚力而為,總還算是有一線生機,若是束手就擒,便是將生死交與他人手中,對於一個身份尊貴無比的人而言,實在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她不由歎了一口氣,這樣一個初次相識的陌生人,竟然願意因為她將自己的性命交與欲置他於死地之人?為什麽?就因她為自保與他並肩作戰,又選擇跟他入山嗎?


    漫夭微微搖頭道:"公子萬萬不可。既然我們已經來了,自然沒有舍之而去的道理。"她也許生性涼薄,但對於願為她舍命之人,卻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棄之不顧。


    中年男子心下一陣感動,拱手道謝。上方岩石上的黑衣男子聽到女子的聲音身軀一震,驀然轉身,朝下方望了過去。目光觸及漫夭二人,不由眸色遽變。


    紫衣男子眸中似煙花齊齊綻放,璨亮斐然,他轉身便去握住她的手,心下一陣激蕩。


    漫夭愣了一愣,似是明白了什麽,不自覺皺眉,不著痕跡地收回了手,轉眸淡淡道:"我隻是不喜歡別人因我而做出犧牲,別無它意,還請公子莫要誤會。"


    紫衣男子笑容微微一僵,有那麽一瞬間的尷尬,隨後解嘲一笑道:"不好意思,是我魯莽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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