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羅克希亞城被穿過城中的河流分成了南城和北城。北城寬闊整潔的青石大道與奢華優美的亭台樓閣在克諾烏斯大帝的注視下環繞著萬古不夜的永辰宮,述說著神聖奧克蘭帝國的榮耀和輝煌。


    而南城卻是另外一個世界。沿著幾條通過石橋與北城相連的筆直大道走去,隻見兩邊都是低矮而緊湊的建築物,狹窄曲折的巷子隱藏在建築物中,顯得有些幽深。穿戴樸實的市民們或匆忙地行走著,或大聲地談笑著,或粗魯地叫罵著;平民的孩子們一邊玩鬧一邊跑來跑去,飄灑著童真的喧鬧和快樂。


    比起北城的莊嚴肅穆,南城卻更多了點市井的浮華和活力。


    “嗯,相對來說,我真的還更喜歡南城一點呢。北城的環境都是為了高富帥準備的,對我這個不服管教的**絲來說,實在是太嚴肅了一點。”陸希走在南城並不寬敞的道路上,對旁邊的人說道。


    “嗬嗬,的確呢。走在北城的大街上,感覺周圍每個人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任何一棟房子看上去都那麽壯觀,連街道都幹淨得好像室內似地,我們住的地方已經算是伊萊夏爾的富人區了,可比起現在的地方又差遠了。這個,對我來說,壓力實在是太大了。”回答的人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他不算英俊魁梧,不過身材還算挺拔,氣質也很沉穩。他穿著一身簡單的襯衫長褲,穿著適合奔跑的靴子,還披著一件烏黑的鬥篷,掩蓋住了掛在腰間的長劍。


    這兩個人正是陸希和格蘭特主仆。


    大使館為陸希找的公寓位於領事館的藍寶石區,即便在北城也是非常高檔的社區。比起伊萊夏爾的夏多爾大街,更是多了幾分貴族式的矯揉造作的壓抑感。對於在鄉下出生長大的格蘭特來說,那與自己生活環境格格不入的奢華基調,肯定會讓他非常地不自在。


    ““nonono,格蘭特童鞋,作為一個**絲,也一定要做有誌氣的**絲,就算遇到高富帥也絕不能怯場哦!否則就沒辦法推倒白富美了。”陸希搖了搖手指道。


    一群七八歲的小孩子打打鬧鬧地從兩人身邊跑過,陸希不由得露出一個笑容:“嗯,不過我能理解你,高富帥們那種裝模作樣的上等人做派,我也很討厭。其實,大使館完全可以安排我們住在這裏,還能省一大筆經費……不如回去跟他們再談談吧。”


    “少爺,這是不可能的。您畢竟是大使館的助理參讚武官,中央特派員,如果您住在南區,那那些住在北區高檔公寓和別墅裏的其他大使館一般官員又該怎麽辦呢?”


    “什麽怎麽辦?全部都搬過來唄。反正花的都是納稅人的錢,不是應該能省就省嗎?”陸希撇著嘴低聲回了一句。不過,他也知道自己純粹是在說廢話。如果一個國家大使館的成員居然全部住在平民窟,那所謂的國體何在?外交舞台是國家利益的角逐圈,是陰謀詭計和明槍暗箭的溫床,是不見血卻比刀槍劍戟的戰場還要殘酷的戰場。可是,在這樣戰場中的參戰人員,卻必須永遠是一位文質彬彬、博學多才、談笑優雅的紳士。無論哪個世界,哪怕是一個國家已經窮到連國王都得去要飯的地步,外交官也必須打扮得光鮮得體,這就是外交舞台的潛規則。


    不過,目前娜蒂亞聯邦駐帝國大使館理論上的高級外交官,“中央派來鍍金的公子哥”陸希?貝倫卡斯特卻隻是穿著簡樸的衣服,披著灰色的鬥篷。他的法杖和魔導書藏在了長長的鬥篷中,黎明騎士之劍和秘銀胸鎧根本沒帶來,畢竟他的目的隻是探探場子,不是來踢館。


    這樣打扮的陸希隻是個眉清目秀的小年輕,頂多像是個小貴族的子弟,完全不會聯想到魔法師、外交官、“錦衣衛”什麽的。


    “好了,我們到了,午飯就在這裏搞定吧。”陸希站在路邊,指著一座並不起眼的小館子,對格蘭特說道。破舊的門掩蓋不住餐廳裏傳來沸騰喧鬧的雜音,甚至夾雜著不少難聽的髒話。賭徒和好事者特有的叫罵和吵鬧混在一起,形成一套市井底層特有的場景。


    “這裏?”格蘭特有些遲疑,“少爺,這種地方魚龍混雜的,如果出了什麽事……”


    “能出什麽事?難道還能比得上地穴領主、巫妖和骨龍嗎?”陸希大笑了幾聲,不由分說地推開大門走了進去,格蘭特隻能歎了口氣,趕緊跟了上去。在那晃晃悠悠,仿佛一陣風就能被吹倒的木板門上,掛著一個黃銅的牌子,上麵刻著一行字――瑪克唐納森酒吧。


    陸希和格蘭特走進酒吧的那一刻,裏麵的喧鬧在瞬間停滯了一下,隨後便再次陷入了一種之前的沸騰環境當中。


    在一些不懷好意的注目禮中,陸希大大咧咧地走到了吧台前,做派像極了混了很多年的老江湖。吧台後麵的身體粗壯的老板看著生麵孔的兩位客人,露出了一絲熱切的笑容:“客人是第一次光臨小店吧,您請坐。”


    “老板,兩杯麥酒,謝謝你了。”


    老板兼酒保接過了陸希遞過去的金幣,很快便端上了倆大個大木杯,裏麵盛滿了黃橙橙,漂浮著泡沫的液體。


    “客人是外地人吧,也是來賽羅克希亞參加祭典的?”


    “哦,你能看出我是第一次來這家店倒也不奇怪,為什麽會知道我是外地人呢?”


    壯漢老板不由得樂地咧開了嘴:“當然是口音啊。”


    “口音?我的奧克蘭語難道說地不好?”對於一位魔法師來說,艱澀難懂的符文學是必須的基礎課程。有了學習符文學的經驗,其他通用語言就顯得太簡單了。學識聯盟的每一個魔法師都是至少懂得三門以上外語的語言專家。


    就像陸希自己,除了懂得娜蒂亞語和符文學之外,還精通諾爾達精靈語、現代奧克蘭語和維吉亞語。雖然他也可以通過係統將語言技能頂到讓所有的文學家都仰視的程度,但寶貴的經驗值可不是這麽用的。


    現代奧克蘭語是這個世界上影響力最大的語言,幾乎可以算得上是官方通用語。陸希甚至認為:自己在奧克蘭語方麵的造詣應該可以和奧克蘭人相提並論。


    “嗬嗬,就是因為太標準了,這才不像本地人啊。”老板樂嗬嗬地回答道,“所謂的標準奧克蘭語,其實和我們塞羅克希亞本地語言還是有不少區別的。”


    似乎的確也是這麽個道理。陸希歪著頭想了一下,不由得笑了起來。


    “你猜的不錯,我從娜蒂亞聯邦來的。”


    “娜蒂亞,那個傳說中的天空之國?”老板指了指天空,露出了愕然的神色。


    “是啊,有什麽問題嗎?”


    “嗬嗬,我隻是在想,最近娜蒂亞的客人可真多啊?”


    “哦,這裏還有聯邦來的人嗎?”陸希有意露出了饒有興致的表情,看了看四周的客人。


    “有啊,據說還是你們大使館的人呢。不過現在是中午,他自然是不在的。一般來說,那位客人幾乎晚上都會來我們這裏喝上幾杯呢。嗯,是個很慷慨大方的人呢。”


    “什麽慷慨大方,根本就是個傻瓜嘛!”一個充滿了譏笑和諷刺意味的聲音突兀地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陸希回過頭,看了看那個說話的人,一個身體健壯,滿身酒氣,雙眼昏黃迷離的大漢。對於這種大白天就把自己搞得醉醺醺的馬達偶大叔,陸希向來都沒有什麽好感。他眯著眼睛打量了一下醉漢,臉上卻出現了笑容:“您這是什麽意思?”


    “還能有什麽意思呢?巴爾斯那個蠢貨,每天都要在這裏輸掉十幾枚金幣。哎呀,明明大家都把他當成肥羊宰,他卻照樣天天都來,簡直不把錢當錢嘛。你們這群‘天上人’都那麽富嗎?或者說,所謂的‘天上人’都是一群傻瓜不成?”


    “哦,哪怕是天上人,也是有各種各樣的區別的。號稱光輝之城的塞羅克希亞,不也是這樣的嗎?”


    醉漢撇了撇嘴,似乎還想糾纏著什麽,但陸希卻抬起頭,逼視著他的眼睛。


    “好了,我現在想吃飯了,您還有什麽事嗎?”


    “喬恩,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麽?滾,不要糾纏我的客人!”老板也忍不住發出了警告。麵前這個叫特多的人是這個區有名的地痞流氓,手下有不少小混混,經常幹掉偷雞摸狗,勒索搶劫的勾當,另外還和幾個職業賭徒在酒館中設局騙錢,權貴富翁們是不會來這種地方的,他們的對象當然主要就是外地人了。


    這段時間,巴爾斯輸掉的錢,主要就是這些家夥們弄走的。麵前這個客人,文文弱弱清清秀秀,像洋娃娃一樣討人喜歡,可不能讓這些貨色給坑害了。


    老板是出於道義發出的警告,但他也沒有想過特多會就這樣離開,為此甚至還做好了報警的準備。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五大三粗的醉漢在愣了幾秒鍾後,竟然聽話地點了點頭:“您說的也是。”然後便老老實實地轉身離去。


    什麽時候,我老唐納德有這種這麽大麵子了?


    老板目瞪口呆,甚至開始有點沾沾自喜,吧台前的陸希拍了拍手,總算喚回了他的注意力。


    “您想要點什麽?”老板眯著眼睛擠出了一個笑容,顯得非常地開心。他並不知道,特多之所以會乖乖退場,就是麵前這個洋娃娃般的客人搗的鬼。在直視對方眼睛的時候,陸希已經使用了一個簡單的控心術。果然,這種街頭混混又怎麽可能知道魔法的手段,輕而易舉就招了道,搞得陸希一點成就感都沒有了。


    用無聲的念話對那個醉漢下了道跳河的命令後,老板已經將大盤的食物放到了兩人麵前。


    “嚐嚐咱們塞羅克希亞的名菜,黑豚烤肉和紅沙魚子醬扮菜。”


    隻有非常不起眼的街邊小店才有真正的美味,這頓簡陋卻豐盛的午餐讓陸希完全同意了這個觀點。半個小時後,他帶著格蘭特走出了酒吧,此時此刻,無論是胃口還是情報都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格蘭特,你怎麽看?”現在的格蘭特還不能流利地說奧克蘭語,但至少聽是沒有問題的,剛才陸希與老板加醉漢的對話,他是聽了個一清二楚。


    “至少可以確定,巴爾斯有非常大的嫌疑。每天輸掉十幾個金幣……一個大使館普通的武官參讚,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有這樣的收入供他開銷吧。”


    “你的意思是說,他應該從買主手裏已經得到一筆收入了,比如說定金什麽的……你是這個意思吧?”


    格蘭特點了點頭。


    “這就奇怪了。任何一個人拿到一大筆黑金,戰戰兢兢地藏起來還等不及呢,又為什麽要突然大手大腳了?難道還嫌自己死得不夠快,這世界上哪有這麽當間諜的。”


    “嗯,您,說的也有道理……”


    “算了,這裏就留個塞希琉她們繼續監視吧。我們去看看巴爾斯。”


    “哎?可是少爺,就這麽找上門去,難道就不會打草驚蛇嗎?”


    “又不是去和他聊天,隻是遠遠地看一眼而已。”


    “誒,可是……”格蘭特還準備提出一些疑問,他們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顯得越來越清晰。在那陣陣不斷踢打地麵的不快聲音中,還夾著不少驚叫和怒罵聲以及各種無法判斷的雜音,聽起來仿佛一片混亂。


    陸希回過了頭,在他身後那條不算寬敞的小路上,卻有兩騎向自己這個方向飛馳而來。


    騎手們看上去都很年輕,稚嫩的臉蛋最多不過二十歲上下,穿著考究的獵裝,身後還披著精美的鬥篷。他們蹬著結實的馬靴,腰間掛著劍,胯下的馬匹骨骼俊雅,肌肉勻稱,奔跑的時候更是帶著一種虎虎生風的氣勢,顯然都是難得的駿馬。


    這樣的場景出現在野外的獵場上,或許會有人誇一句“好一副奔馬出遊圖”,但關鍵,這裏是城市啊。


    難道說是馬驚了?可是,那馬背上的騎手臉上卻看不見半點驚慌忙亂,分明是滿臉的洋洋自得。路麵上的行人驚慌地喊叫著四處避散,街邊的小攤也不知道被撞翻了多少個,在神駿的奔馬後麵,卻是狼藉的街景和行人的怒罵聲。


    這兩個家夥,不會是在街道上賽馬吧?


    陸希想到這裏,已經在暗地捏了一個地陷術的手印。如果真是這樣,他是不會介意讓對方連人帶馬來個狗啃泥的。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高挑健美的人影出現在陸希的前麵,擋在了他和兩匹馬之間。那個人沒有回頭,隻有一個背影,但從那及腰的金發和修長的身材看出,那應該是一位妙齡的女子。


    “喂,你快躲開啊!”陸希朝她大喊。


    女子仍然無動於衷,她揮了揮胳膊,握住了一柄不知何時出現在手中的雙手大劍。那大劍光劍柄就有近半米長,巨大的劍身更是幾乎與女子的身高等長,劍脊最寬的地方超過了二十公分,整個劍刃上蘊含著危險的寒芒。


    “喂喂,千萬不要衝動啊!”看到這把及其富有視覺衝擊力的巨劍,陸希的同情心頓時轉到了那兩位騎手的身上,“再怎麽說也罪不致死啊……”


    “呼呼!”女子沒有理會陸希,巨劍連續揮舞了兩次。馬兒的悲鳴聲隨即傳來,它們隻能覺得腳下一涼,前體的雙蹄已經被整齊地斬斷。失去平衡的駿馬發出了痛苦的悲鳴,一頭栽倒,背上的騎手大概也料想不到這樣的變故,頓時被甩了出去。一個摔進了陸希左邊商店的櫥窗裏,一個卻直接飛到了一輛糞車上,哼哼唧唧地半天都爬不起來。


    在那一瞬間,幾乎所有人都石化了,那幹淨利落的選擇和洗練無華的劍技,讓許多人仿佛都看到一位女戰神,哦,不,女大俠的出現。就在這時,女子回過頭,一拍手,大劍頓時又不翼而飛,陸希這才發現:這竟然是個及其美貌的少女。


    還沒有等到陸希仔細地品位美少女的外貌,“女大俠”快步跑過了陸希身邊,順便留下了一句話:“快跑吧。”


    “啊?”


    “那兩個家夥是貴族,可不能被他的隨從們抓住了。”


    “可是……這一切都與我無關啊。”


    “哎呀哎呀,貴族要對付平民,才不會管有沒有關呢。要不然,幹嘛還有那麽多人搶著去當貴族呢?而且,我現在和你說話了,在場的人都會認為我跟你是一夥的。”


    “哈?也就是說,我根本就是被你陷害的?”


    “男子漢就不要那麽唧唧歪歪的,快點跑吧。”女子拋下了這句話,人已經跑出了老遠。


    “啊,少爺!你沒有事吧?對,就是他們幹的!”老遠的地方,一群典型狗腿打扮的人快步衝了過來,一部分搶著去救那兩個奄奄一息的騎手,一部分則氣勢洶洶地向陸希衝了過來。


    陸希和格蘭特對看了一眼,當機立斷地加入了逃跑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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