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角猛地一舞,將阿爾托莉亞的身體甩向了衝上前來的陸希。陸希毫不猶豫地扔下了手中的法杖和手槍,張開懷抱接住了重傷的少女。


    懷中的騎士公主麵色蒼白毫無血色,她沒有昏厥過去,緊緊咬著嘴唇忍耐著鑽心的痛苦,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阿爾托莉亞用最後的力氣緊緊地握著誓約勝利之劍,卻再也沒辦法抬起來,鮮血從她胸口的貫通傷中湧了出來,仿佛不見被打通了井口的地下水一般。


    陸希抱著阿爾托莉亞,一邊不斷地向牆角後退,一邊將手按在她背後的傷口上。


    “心髒沒有被擊中,但是這種出血量,動脈肯定被掛破了……必須要馬上止血!”


    可是敵人是不會給陸希這麽充裕的機會的。魔力的漣漪中又騰起了好幾條觸角,張牙舞爪地撲了過來。


    “阿諾!”陸希隻能喚出了自己的第二位英靈。至於魔力消耗的問題,這個時候也完全顧不上了。


    頭戴牛角盔的肌肉猛男從虛空中出現。他揮動重劍和戰斧左右開工,撥開了兩條觸角,巨大的身體也化作了主人的肉盾,接住了三條觸角的攻擊,但依然有一條觸角穿過了野蠻人的防禦圈,如長鞭般掃向了身後。


    避無可避的陸希隻能回過了身,將自己的背部罩上了鋼鐵皮膚,生生地接住了這一下可開金裂石的抽擊。


    陸希隻覺得背上被一萬頭草泥馬撞上似的,五髒六腑都移了胃,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已經噴了出來,抱著阿爾托莉亞的他如同斷線的風箏一般不由自主地飛了起來,撞向了牆角。


    陸希隻能緊緊地抱住阿爾托莉亞,用自己的身體為護墊,不讓撞到牆壁的衝擊力給懷中的少女造成第二次傷害。


    剛才將自己幾乎被逼上絕路的人現在也被逼上了絕路,一旁的炎魔似乎很喜歡看到這種局勢反轉的效果,它帶著惡趣味的笑容看到那少年魔法師抱著騎士少女將一旁的牆壁撞出觸目驚心的裂痕,然後軟綿綿地癱在地上。


    “真是現世報啊!”巴洛炎魔感慨了一聲,左手在虛空中抓出用雷電組成的斬首劍,順手一揮,架住了那衝上前來的綠發少女的雙刀。


    與此同時,一柄石矛已經浮在了炎魔耳邊,它用眼角瞟了一眼身邊的魔法現象,冷哼一聲,突然用力一揮。便是以天生神力的莉姆都無法抵擋這樣的斬擊,她仿佛破布娃娃一邊飛了回去,撞到了正在施法的賽希琉身上。


    受到這樣的打擾,魔法自然是放不下去了。那石矛也淩空解體,稀裏嘩啦地砸在地上變成了碎石子。


    “我是受了傷,但也不是什麽人都欺負得到頭上的。如果是那個手持輝煌神器的諾德小丫頭和那個滿身都是奇怪道具的魔法師小子,或許還要小心幾分,但你們嘛……螻蟻和魔族貴族之間天與地般的實力差距,你以為真的那麽容易克服嗎?”炎魔冷笑著道:“這是吾主的狩獵,我豈能讓爾等打擾他們的雅興。”


    莉姆從地上爬了起來,紅著眼睛又想沒頭沒腦地往前衝,卻被賽希琉的傀儡一把抱住了。天生的翡翠少女不斷地掙紮著,兩個鋼鐵傀儡的擒抱也差點被掙脫,竟然都攔不住她。


    “莉姆,莉姆,冷靜下來,這麽打不是辦法!如果連你也傷了,我們該如何是好?還有誰能去救陸希他們?”賽希琉大聲在同伴的耳邊喊道,這才讓她稍微冷靜了下來。


    冷靜是件好事,至少不會再糊裏糊塗地製造傷員了,但就憑賽希琉他們這群人的戰力,想要突破兩頭羊首魔和一頭半殘炎魔的封鎖去援救陸希他們,依然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在深淵煉魔貝爾基爾的身後,魔法能量形成的漣漪終於停止了波動,觸角們的主人也終於顯出了真身。


    那是由無數條章魚觸角組成的巨大魔物。成百上千條張牙舞爪的觸角如同盛開的花瓣一邊,散發著刺鼻的硫磺氣息,擺動著發出讓人厭惡的“簌簌”聲。“花瓣”簇擁的花心是一個無角,仿佛複眼蜥蜴一般的惡魔頭顱,兀自帶著猙獰的笑容。


    “唉,又是偷襲,而且還是對這麽漂亮的妹子,實在是有違吾輩的三觀啊!”觸手怪壓下一條觸手擋住了臉,似乎真的是羞愧得無顏見人了。


    “反正你這家夥也就這點出息了,除了偷襲,也幹不好別的了。”深淵煉魔冷笑著譏諷道。


    “真是失禮呢!要不是太古結界限製了我的力量,就憑這些觸手,便是再來上幾十個又強悍又可愛的騎士少女或者魔法少女,都隻會成為我的收藏品。”觸手怪大聲道:“我可是堂堂的深淵領主,‘地獄之迷網’影啖大人啊!”


    居然……又是一位深淵領主!


    在場的人隻覺自己已經落入了冰窟窿,從頭到腳到心口都是拔涼拔涼的。


    不過,在這個時候,即便出現了第三頭深淵領主,陸希也懶得去理會了。當務之急,還是要給阿爾托莉亞止血。


    “阿爾托莉亞,忍住!”陸希低聲道。


    “對……對不起……”少女的聲音幾乎微不可聞。


    陸希現在無比地痛恨自己,當初為什麽不去當一個神官修習神術。以係統外掛的能力,自己現在肯定已經當上大主教了,這點傷勢在主教級的治療神術麵前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可現在,自己隻能用奧術的“土辦法”盡量先止血了——利用變形術操縱阿爾托莉亞傷口附近的肌肉和血管,讓其收緊止血。


    原理上是沒問題的,但這是在不考慮當事人感受的情況下……


    阿爾托莉亞感覺到傷口處除了錐心的痛苦外,更多的是一種火辣辣般的吃痛,仿佛是被一塊燒紅的烙鐵貼上來了似的,痛得她滿頭大汗,翻著白眼幾乎要昏厥過去。她緊緊地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喊出聲來,直到將嘴唇咬破。


    陸希心痛地看著少女蒼白的麵容,但依然果斷地完成了施法,然後又在傷口上放了一層薄薄的霜凍,血這才止住了。不過,這些都隻是在危機時刻的應急處理,如果想要痊愈,之後還必須敷上優質的傷藥,綁上繃帶,讓身體慢慢地複原。


    沒辦法,奧術在傷痛和疾病的應對上,畢竟是比不上神術來的神奇。


    兩位深淵領主沒有搶攻,就這麽饒有興致地看著陸希處理完阿爾托莉亞的傷口。或許對於惡趣味的高等惡魔來說,在有趣的貓鼠遊戲中,看著獵物在絕境中努力地掙紮,也算是一種無上的享受吧。


    貝爾基爾道:“諾德的公主,你可不要怪我,畢竟是你先偷襲我的嘛。說起來,我現在還在疼呢,新長出來的翅膀說不定已經長畸形了。”


    阿爾托莉亞苦笑了一聲,現在她可沒什麽力氣說話了。


    “沒關係啊,畸形了的話,砍掉再長一次不就行了?反正哪怕就是把您****的是非根去掉,也一定會像蘑菇一樣地長出來的。”陸希冷笑著道。


    便是以深淵領主的智商,貝爾基爾也花了五秒鍾才反應過來,猙獰恐怖的惡魔臉龐上頓時閃過了一絲非常明顯的囧然,雙腿不由自主地合攏了一些。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在言辭讓我畏懼的存在,可能也隻有您了吧。正因為如此,我才不可能再坐視您繼續成長下去。這麽千載難逢的機會,我是不會錯過了。”煉魔隨手一揮,右手已經從虛空中抓出了一把看上去很黑很暴力的鏈枷,大步向陸希走去。


    “一般來說,稍微有點氣魄的大反派不是都會對對主角說,這次饒你不死,且看你能成長到什麽地步,且看你能否堂堂正正地站在我的麵前,之類之類這種特別高貴冷豔的話嗎?”


    “我有幾位同伴的確是這麽想的……很多人都確定,你遲早有一天會成長到讓黎明同盟十二英雄都要為之仰望的地步。能夠看到這般人物的出現,本身也是一樁盛事。”深淵領主貝爾基爾微笑著道:“可惜,我是一個缺乏品味的深淵惡魔嘛。如果再坐視下去,說不定有一天,吾輩的千年大計就會壞在你的手裏,到時候可就真的連哭的機會也沒有了。”


    “千年大計?”


    “哦呀,我失言了。”深淵領主聳聳肩道:“請務必將它忘掉吧。”


    ……怎麽可能忘掉啊!?


    貝爾基爾又走了幾步,突然停了下來。他麵前的地麵上正躺著龍祭法杖和導力槍rx78,這是剛才陸希為了接住阿爾托莉亞,不得不丟棄的。


    “這麽寶貴的武器,居然就這麽棄之不顧了。該說你大方,還是說你浪費呢?”


    “物件豈能和人相比,哪怕是輝煌神器,在我心裏也比不上阿爾托莉亞的半根毫毛。”陸希緊緊抱著重傷的騎士公主,直視著深淵煉魔灰燼般的雙眼,冷冷地道:“現在你居然這樣傷害她……惡魔,你最好現在就幹掉我,否則就一定要有死得苦不堪言的覺悟!”


    阿爾托莉亞沒有說話,但卻微微縮了一下身子,在陸希的懷中蜷得更緊了,仿佛一隻正在撒嬌的小貓。


    不過,這樣的威脅對深淵領主根本不疼不癢。他聳了聳肩,道:“嗯,我正是這麽想的。”隨即抬了腳,猛地跺在了龍祭法杖上。


    可以擋住刀劍的紅橡木,在深淵煉魔的踩踏下脆弱得仿佛玻璃,卻隻聽見“哢嚓”一聲便粉身碎骨。鑲嵌在法杖上的聚能寶石飛濺而起,隨即又彈到地上,滴溜溜地滾得無影無蹤。


    陸希的眉頭抽搐了一下,但卻一句話都沒說。


    煉魔的視線又對準了地上的導力槍,嘴角浮起了好奇的笑容:“這就是你的老師,奧魯賽羅大師新的作品吧?果然天才的道具總是來源於天才之手,運作的原理是什麽呢?我真的很好奇。”


    陸希咬著嘴唇繼續保持沉默。


    “嗯,可以帶回去研究一下……你以為我會這麽說嗎?”煉魔冷笑了一聲,搓了個響指,一團烈火頓時憑空從地板下騰起,將手槍覆蓋在其中,緊接著,眾人隻聽見了一個巨大的爆炸聲,仿佛那不是一柄用金屬和七曜石機關製作的道具,而是一個充滿了硫磺硝石木炭的危險製品。


    “不出所料啊!你果然在這危險的小道具上布置了這麽麻煩的陷阱啊!對於你,還真是無時無刻都不能掉以輕心啊!”深淵領主似乎早就有預料,“不過,你是什麽時候做的?”


    陸希覺得自己的心不由得沉到了穀底,在這經驗豐富工於心計的老油條惡魔領主麵前,自己一切的小伎倆仿佛都無所遁形,完全沒有反擊的機會。


    “我很早以前效仿蒂斯魯核的誘發魔導陷阱,在rx78上進行了類似的布置。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碰到都會觸發陷阱……”陸希聳了聳肩道:“真可惜,您以前一定被類似的陷阱炸飛過半個腦袋吧?否則至於這麽驚弓之鳥嗎?”


    “小心無大錯嘛,這是一位老惡魔幾千年生命提煉出來的生存智慧。”深淵領主攤手一笑,擺弄了一下鏈枷,舉起手用力一揮。


    西瓜那麽大的流星錘帶著讓人膽寒的破空聲撲麵而來,陸希抱著阿爾托莉亞低頭狼狽地一滾,總算是躲開了直接攻擊。他背後的牆壁被錘尖掛開,碎裂的石子砸在了陸希的背上,砸得他差點又是一口老血吐出。


    深淵煉魔手一抖,收回了鏈球,又是一個橫掃。


    陸希低頭躲過了致命的鏈球,但仍然被鎖鏈掃中,又一次狠狠地撞到了石壁上,軟倒在牆角裏生死未卜。


    憤怒和仇恨完全掩蓋了莉姆的理智,發出了瘋狂的叫聲,宛若失去了家人的母獅子一般,提著雙刀衝向了遠處的深淵煉魔,便是賽希琉的傀儡也無法再束縛天生神力的少女的掙紮。


    羊首魔的臉上露出了嗜血的猙獰,揮刀斬向了少女的頭顱,可這個時候,她卻依舊渾然未覺,眼中隻剩下了生死未卜的陸希,和傷害陸希的深淵領主。


    “又是一個美*女,真是可惜了。”影啖假惺惺地歎息一口,唏噓不已。


    賽希琉痛苦地閉上眼睛,雙腿一軟往地上一跪,她已經完全絕望了。


    突然之間,一道綠得近乎發紅的射線從門**出,那光芒宛若將一萬枚祖母綠散發的光芒凝結成一束而成。它躍過了大家,擦著賽希琉的臉頰劃過,徑直撲向了那頭羊首魔碩大的頭顱。


    賽希琉隻覺得自己麵前似乎被一道火線烤過,**辣地痛。她不由得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猝不及防的羊首魔被紅光擊中的瞬間——僅僅是在瞬息之間,惡魔的頭顱仿佛是被一股不可目視的神秘力量吸到了另外一個次元,完全消失不見,徒留一絲青煙在虛空中掙紮了一下,最終歸於無形。


    失去了頭顱的羊首魔保持著身前的姿勢停留了幾秒鍾,終於軟綿綿地癱倒在了地上。


    “這……這是解離射線?!”觸手怪第一次露出了驚恐的神情。他的反應也是極快了,甩動著無數條觸手帶著身體往後一躍,下一秒鍾,一道張牙舞爪的青白色落雷便劈在了他原本站立的位置,留下了一道直徑不超過半米,但深度卻深不可測的陷坑。


    “咕嚕!”影啖驚魂未定地咽了一下口水,第一次露出了驚魂未定的表情。他已經能夠感受到,一股浩瀚的魔力威壓正在通道入口出聚集。


    那是一個自己在極盛時期,也不敢隨意招惹的魔法師。


    “貝爾基爾!”影啖大聲地提醒著自己磨磨唧唧的同伴。


    深淵煉魔的雙眼也因為危機而微微眯了起來。他再也不敢耽誤時間了,再一次向癱軟在地上的陸希揮動鏈枷,可是,這西瓜般大的鋼鐵流星正飛在半空中的時候,一股不知道從哪裏發起的小型龍卷風突然出現,帶著雪花將流星包裹在了其間。


    龍卷風呼嘯而過,流星錘卻被寒冷的空氣化作了脆弱的冰疙瘩,緊接著便淩空解體化作冰渣。


    “這種悄無聲息的施法……嘖,夜天之書的力量,已經全部被她掌握了嗎?”深淵煉魔隨手扔掉了手中的鏈枷,如臨大敵地看著通道口出現的幾個亂入者。


    身批輕甲戰袍,留著紫色馬尾辮,手持長劍,英姿颯爽的年輕女騎士。


    身穿重甲,身材矮小,留著孩子氣十足的火紅雙麻花辮,手持戰錘的小女孩。


    披著戰鬥神官法袍,雙手帶滿法戒,一頭綠發的女神官。


    銀灰色皮毛,要害位置還披著甲葉,宛若冬狼般體型碩大的狼形魔獸。


    被這些人和魔獸簇擁在中間的,卻隻是一位穿著樸素旅行者長袍,留著棕色短發,相貌明媚溫潤,宛若鄰家女孩般的少女。少女右手杵著十字形法杖,左手則捧著一本厚重的大書,封麵仿佛是用金屬製成的,上麵篆刻著古樸優雅的魔法紋章。


    “呼,總算是趕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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