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倫曼德斯?華爾特?梵?迪瑪希亞,今年七歲,在上個月才暫時結束了為期兩年的修業之旅,暫時返回了永辰宮的兄姐身邊。因為還沒有成年,所以連皇室近支人手都有一個的“禁軍監察官”的官位都沒有。不過,登基也快兩年的世界第一女皇陛下似乎很賞識這個小了他一輪半的堂弟,直接便將落日之洋對麵的,遠西大陸最富庶的帝國殖民地,被太陽王親自命名為白金灣的領地封給了他。


    ……嗯,新大陸殖民地的封地?聽起來貌似還挺沒誠意的。奧克蘭的大貴族,尤其是皇室貴族,要是腦子沒殘掉都不會傻乎乎地跑到大洋對麵去就任領主,從此也算是徹底退出中樞的政治武田了。說白了,這其實就是個頭銜,一個名分罷了。對於新大陸的開拓地,從太陽王時代就已經興好了中央集權行省製的規矩,絕不會在向本土那樣玩分封。到了今年,新大陸的探索和開拓也有好幾十年了,不少新興貴族也確實被封到了那裏,但真正治理當地的依然還是中央皇廷直接委派的總督和各級地方官。


    可不管怎麽說,有了這個頭銜,那個據說麵積快要頂得上奧克蘭本土兩個行省大的殖民地上。所有的官僚、軍士、移民和被征服的土著都得老老實實稱呼這個七歲大的娃娃為主人。殖民地各種收入,除了上繳中央的規定稅金,其餘理論上也都是這個七歲大娃娃的私產。


    對於一個沒什麽功績,甚至連離成年也都還有十年的娃娃來說,這當然是無可附加的恩賞了。要知道,聖泉皇家立國也有一千多年了,各種各樣的直係的旁係的子弟搞不好也已經過萬了,其中有爵位有年金的隻是其中的十分之一。大部分除了有個貴不可言的姓,還不是得去搬磚——必須要承認,在這方麵,最初製訂皇室供奉製度的克諾烏斯大帝和艾蕾娜皇後還真的蠻有遠見的。


    當然了,不少貴族和廷臣還是知道這個皇室近支第二年輕的成員的。據說是一個早慧乖巧的孩子,而且有小道消息流傳,說是在平定當初永辰宮的邪教作亂時還立了不少功——雖然大多數人都對這個消息嗤之以鼻——另外的另外,還是據說,或者說幾乎是確定了,這孩子先天不足,完全就是一副早夭之相。大聖堂的樞機主教,亦或是德魯伊教團的長老都來給他檢查過,最樂觀的估計也活不到二十歲。


    這時候能在帕拉斯廳中開會的樞密大臣們大多都是朝廷重臣,不少都見過當年的那個卡爾曼小王子的。明明是天潢貴胄,營養和衛生條件按理都應該是頂級的,但看上去其實比民間同齡的孩子還要瘦小許多,的確不是個健康的樣子。


    將近兩年前,世界第一女皇陛下登上了帝位,這位小王子便從永辰宮中消失了。官方說法是出去遊學了……呃,就算是健康的孩子,也沒聽說過五歲的娃出去“遊學”什麽的。很多人覺得,這大約就是乘著這孩子還能動,有什麽想吃的就好好吃吃,有什麽想去的就去走走的意思吧。


    誰也沒想到,兩年後的今天,那個以為會少年夭折的孩子,現在卻變成這個畫風了。


    跳起來用劍砍人膝蓋,而且還是砍的樞密院大臣,四大門閥之一的家長,帝國最強大的諸侯實力派之一……話說回來了,就算是現在青曜帝座上坐著的那位女皇陛下,以前那麽無法無天,也沒有幹出這種事來啊!


    再看一看,兩年不見,這孩子倒確實是長高了不少,應該達到了正常的七歲男孩的身高了。當然了,他的體型還是偏單薄一些,皮膚依然白嫩嫩得仿佛易碎的細瓷,看上去就是漂亮的清秀弱氣小正太一枚。


    如果不是他提著一柄差點就要比自己還高的劍,直接將尤弗裏克公爵給掃倒了。大家說不定還真的就這麽信了呢。


    四大門閥之一的鷹舵城主,斯托姆寇德家族的尤弗裏克公爵,雖然長了一張很有範的硬漢臉,但本身並不是以武功和蠻力見長的軍事型領主,但卻是個很擅長種田和審時度勢站隊的家夥。在宮廷中被看作是政壇不倒翁,貪婪卻又狡詐的“老禿鷲”,可是在自己的領地上,卻有著相當於賢侯的評價——他的祖先烏弗瑞克倒是一位據說光靠戰吼便能轟垮城門的蓋世強者,但誰說祖先是超凡者後代便一定要能打了來著?


    可不管怎麽說,尤弗裏克公爵畢竟是一個健壯的成年人,再怎麽說也不應該被一個據說活不到二十歲的小男孩一擊放倒吧?


    等等,現在再看看這小男孩,雙手捧著的分明是一柄真家夥,這可不是一個“正常的小男孩”能提得起來的東西。


    博學的布拉克斯侯爵看著小殿下手裏的劍,總覺得自己似乎是在哪裏看到過……應該不是實物,而是在哪本圖鑒上看到過的。這個時候,小殿下便把寶劍往地上一頓,雙手杵著這個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家夥,板著臉做出了一個凜然而威嚴的表情。可惜卻完全沒有什麽氣場,隻覺得可愛甚至滑稽。


    同一時刻,幾名女仆打扮的年輕姑娘已經衝進了房間,直接將地上的公爵閣下提溜了起來,然後撅吧撅吧地捆了起來。看她們那麻利的動作,明顯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了。


    尤弗裏克公爵從頭到尾都沒有反抗,並不是因為膝蓋的傷就那麽重,而是因為他已經徹底搞不清楚狀況了。這一點,在場的樞密院大臣們也是同樣的。這麽顛覆三觀和常識的事情都發生了,難道還不能讓大家稍微緩緩,捋一捋精神。


    相比起來,最應該表示震撼的小殿下的家人,也即是在場樞密院大臣中資曆和閱曆都最低的兩位,確實最快反應過來的。


    “卡爾曼,你到底在做什麽啊?趕快向公爵道歉啊!”尤安娜公主大聲道:“抱歉,公爵大人。卡爾曼太小太胡鬧了,您千萬別和他一般見識。你們,還不快放開他。”


    這話聽起來是不是很耳熟?明明是膝蓋中了一箭這麽嚴重的事情,就變成不懂事的熊孩子胡鬧了。你要不是追究下去就是和熊孩子一般見識一點都不像個成熟的大人。把熊孩子慣出來的熊大人一貫都是這種台詞了。


    不過,我們要考慮到尤安娜公主還沒有滿十八歲,完全可以理解。


    相比起來,身為長兄的托曼卻一本正經地板起了臉,很嚴肅地道:“托曼,這是樞密院會議,你怎麽可以硬闖呢?”


    “對不起兄長。”七歲的小男孩態度端正地表達了一下歉意,隨即又露出了苦惱而又迷惑的表情,當真是說不出來的軟萌。


    “可是啊,兄長,我畢竟隻是一個七歲的孩子,不懂什麽叫樞密院會議啊!”他道。


    ……呃,聽起來倒是很符合邏輯,可是為什麽總覺得你是在公然鄙視大家的智商啊!


    “另外,我覺得,作為陛下的弟弟,聖泉皇家迪瑪希亞的一員,我隻是做了我應該做的事。”小男孩又道。


    這又該怎麽解釋啊?合著你打別人膝蓋還對了哦。


    沒等到大家這麽吐槽,一個靠在門邊的小姑娘便用理所當然的口吻道:“我覺得啊,一個帶著八個月孩子的媽媽,白天還要處理那麽重的國務,晚上還要陪會隨時驚醒的嬰兒睡覺,本來就已經很辛苦了。現在她好不容易睡下了,我們還要把她吵醒,多麽沒神經的人才能幹出這種事情來啊!”


    樞密大臣們並不認識這個十二三歲樣子的小姑娘,但托曼和尤安娜卻是認識的。前段時間,小卡爾曼回到塞洛克希亞時,陪著他的就是這個叫弗蕾妲的小姑娘。卡爾曼介紹說這是自己的師姐——雖然按照進門排序應該是師妹才對——那自然就是陸希大師和疾風大師的弟子了。嗯,當然是自己人沒毛病。


    於是乎,小姑娘也在永辰宮就這麽住了下來,享受了上賓待遇。


    “總而言之,硬是要吵醒帶著孩子的母親的人,一定不是一個健全的成年人。而那個母親的家人,把那個無禮的人揍一頓,其實也是可以理解的嘛。是這樣吧?”


    大家都覺得,她說得實在是好有道理哦。就連躺在地上覺得自己的膝蓋骨都被砸碎了的公爵閣下,一時間都覺得自己居然連一個健全的成年人都不是了,就應該老老實實地變成海蜇才行。於是,他就這麽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哭得像一個二百斤一米九五十歲的孩子。


    公爵大人哭得那麽慘,這個所謂的樞密院會議當然也就開不下去了。大家也都隻好悻然告退了。當然了,也包括尤弗裏克公爵。雖然卡爾曼說了要把對方扣下,但老好人的托曼親王當然不可能真的因為一句孩子話就把堂堂四大門閥之一的家主扣在永辰宮裏。否則真傳出去,失禮的一方還是皇家呢。


    “咦,疾風老師給的這東西還真的很好用呢。”弗蕾妲喜滋滋地看著食指上造型古樸素雅的戒指。原本以為疾風送給自己的這件禮物隻是一件能夠幫助自己快速匯集魔力,更容易進入冥想狀態的普通法戒——對於一般施法者來說,有這功能已經算是寶物了——卻沒想到還能增加精法的暗示成功率。


    要不然,憑什麽一個十來歲小姑娘幾句嘴炮就能把一個五十歲的老政客說得痛哭流涕呢?話說你們是不是對政治,以及對在政治的世界摸爬滾打的人們有什麽誤解啊?


    “尤弗裏克公爵的態度有點奇怪,居然會是他第一個跳出來嘛……不過,這其實也不出所料吧。”小卡爾曼自言自語地道。


    托曼和尤安娜麵麵相覷,表示他們都有點不太適合這種畫風的弟弟。七歲的小男孩似乎是察覺到了這一點,抬起頭,衝著哥哥姐姐露出了一個很可愛的笑容:“不過沒關係,他就算是有什麽別樣心思,也不會拿今天晚上的事情為借口的。畢竟人家才七歲嘛。其餘的,就等姐姐回來以後再說吧。”


    “……所以說,卡琳姐姐……陛下確實不在永辰宮中?”尤安娜道。


    “是啊,所以,今天這一次樞密院會議才開得很奇怪。就算是卡琳姐姐真的下達了那個所謂的全國動員令,不是也停下來了嗎?怎麽這麽快就傳出去了?樞密院大臣們又怎麽急急忙忙趕進宮了,並且非要今天求見卡琳姐姐呢。所以……”卡爾曼停頓了一下,對托曼道:“哥哥,現在你是禁軍首席監察長,是有權對所有宮廷禁衛進行例行訊問的。”


    “例,例行訊問?”


    “是的,不能讓大家誤會嘛。”


    “……卡爾曼,這兩年來在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啊?”尤安娜公主的聲音有點悶悶的,這時候已經不知道是該欣慰還是悲哀了。


    “嗯,大概是老師悉心的教導……以及,從涅奧斯菲亞一直到雷霆崖的旅程吧。老師說過,讀萬卷書總是不如行萬裏路。現在我算是理解了呢。”小男孩撓了撓頭,露出了一絲靦腆的笑容。他的哥哥姐姐總算是從這上麵看到他以前的影子了。


    “您看,就算是托曼哥哥,隻是去了一趟雷霆崖,在老師的麾下服役了幾個月的時間,現在不是也能鎮定自若地主持樞密院會議了嘛。”他又補充了一句。


    尤安娜公主覺得這個例子其實還是很有說服力的。不過,托曼卻莫名地覺得有點被打臉了。話說,什麽叫做“就算是”托曼哥哥啊?


    “另外,哥哥,姐姐,你們兩個是樞密院大臣,有你們的簽名,再加上哥爾羅斯元帥和科爾捏利元帥的,是有權不通過女皇陛下,就調動一部分禁軍和海軍艦隊的吧?”


    已經完全跟不上自己七歲弟弟思維的兩位樞密院大臣繼續呆滯中,過了好一會,尤安娜才道:“嗯,您是準備派人到諾爾達去支援埃爾斯坦將軍嗎?”


    “……不,我是希望能調動帝國辰海艦隊,以及駐紮巴爾撒要塞的第五軍團,支援涅奧斯菲亞。”


    已經徹底懵逼了的哥哥和姐姐幹脆掉線了。他們覺得自己現在完全是傻子,好在,七歲的小弟弟倒是安慰了他們一句:“額,其實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麽。不過,之前我收到了老師的留信。明確地交代了我,遇到今天這樣狀況時應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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