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此時回到楚國,等於是表明了她和楚家軍的立場。連城雖然對太子楚莊沒有父債子償的恨,但也沒有過分好感,楚莊在她眼裏不過是個文弱少年罷了,身邊若沒有人幫扶以他現在的能力沒有辦法撐起楚國,更不要說麵對即將到來的各國之間烽煙再起,逐鹿中原的戰局。


    她本應置身事外,遠遠觀望,到底卻因為身為一個楚國人,又是楚氏將門後裔,心中有一份放不下的責任和使命。當國家陷入危機的時候,個人的生死榮辱不再重要,男兒浴血沙場保家衛家是天生的職責。隻是楚國虧欠他們楚家的,又怎能用平反兩個字就可以抹平?至於“太子太傅”,“鎮邊大元帥”這些許諾和虛名也不是她要的,天家薄恩寡幸,今日用得著你的時候許下諸多諾言,他日江山穩固,忠臣也就變成了階下罪臣。這種把戲她看得太多,又剛剛才親身經曆,怎麽可能會輕易就相信那位少年太子有幾分真心誠意?無非是想要她手中兵力罷了。


    他們也實在太看得起她。楚連城一介女流之輩,又有什麽能力,又怎能力挽狂瀾?自古女子不為官,楚國向來最忌諱女子當政,太子和他身後那班老臣竟破天荒來求助於她一個女流之輩,豈非天真和可笑?退一步講,若不是他們實在走投無路,又怎麽可能會想到她?


    若是……父親,兄長們還在世,他們又會怎麽做?會怎麽決斷?


    她想,大概是毫不猶豫地盡一切力量支起楚國即將倒塌的大梁,決不會眼睜睜看著楚國逐漸敗落。楚家男兒光明磊落頂天立地。滿懷坦蕩蕩的熱血豪情,將全身心奉獻給楚國而豪無怨言。…電腦站可是,她是個女人。


    女人就是心眼比男人小。就是不會在被人捅了一刀還無怨無悔地為那個人賣命,雖然她心裏已經有所決定。但還是不會讓太子和太子黨們太過容易就如願以償。她還要等待時機。


    她想得太過專注,沒有發現背後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


    風漸漸大了,夜色深沉。不知何時不知不覺走到了梅花林中,凋零的梅花花瓣如同雪片一樣,如同夜空飛舞的精靈。撲簌簌落在袖間鬢角。


    寒風吹得她單薄地衣衫獵獵翻飛。


    無聲無息的,一件披風披在了她身上。


    呼嘯的寒風中,落梅紛飛,雪白地狐毛襯著他尖瘦的臉,有幾分蒼白,低低咳嗽了兩聲。


    她轉頭看著他。


    神色複雜。


    “你受傷了?”


    “不礙事,隻不過潛入秦**營被發現了,秦**隊果真是所向披靡地鐵血雄師,名不虛傳。”


    “受了傷不去躺著跑出來幹什麽?你的隨從呢?”語氣裏麵似乎有一點兒關懷的味道。連城啐棄了自己一口,關心這混蛋幹什麽?也許是平時他總惹她生氣,所以今天突然這麽反常。又莫名其妙地顯得有些憂鬱,害得她也不好意思發作。語氣也軟下來。好歹孤千城也是黑店最大的股東。因為他的投資才能短短時間把黑店做得這麽大使她很快就有了足夠地錢解決楚家軍的糧餉問題,解決了燃眉之急。雖說是各取所需。孤千城也從中獲利不少,但是他的出發點似乎隻是為了她。這一點她始終怎麽也弄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和這個人有所牽扯,為什麽麵對他的時候自己心裏會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心虛?為什麽他對她的態度始終如此奇怪?身為滄流國的國主,他的身邊應該不乏美女,以他的權勢地位,要什麽樣地女人得不到?為何跑到這裏來糾纏她?


    當然,她也知道孤千城在秦國另有目的,他和她一樣其實一直在暗中觀察和了解秦國的兵力與布署,聽到他夜探秦**營她並不意外。


    他們兩人之間地關係似乎非常微妙和特別,明知道是敵對的國家和敵對地關係,但是他卻無條件地信任她,孤千城在秦國做了什麽從來都不隱瞞她。連城雖然是討厭這個人,討厭他出現在身邊,卻從來也沒有不信任他,沒有懷疑過他說的話。而且,當他不見地時候,心裏不知道為什麽就特別煩燥,剛才難道真的是因為擔心他半夜不歸才會心神不寧拿夏花花出氣的嗎?她真的是擔心他在秦國出事嗎?


    這是怎麽了?腦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似乎很久以前的確就是認識他的,她望著孤千城的眼神忽然變得奇怪。


    “其實這道傷已經很久了,你一直都沒有發現,因為你從來都沒有關心過我,從前是,現在也是。”借著淡淡的星光和遠處幽藍的琉璃燈的光線,孤千城低下頭看她的眼睛。


    “是嗎……”她有些訕訕。心裏竟有有愧疚的感覺。愧疚?為何如此奇怪,他受了傷,她為何要感到內疚?


    冷風吹來,他似乎有意無意地側了側身,就為她擋住了夜裏透骨般的寒風。這小小的體貼的動作連城似乎若有所覺。


    當她抬頭的時候,整個人從遠處看來就像被圈進了那人的懷裏,背後靠著大樹的枝幹,枝頭繁花簌簌飛落。


    他的呼吸有幹淨的梅花般的味道,氣息遇到冷空氣而形成了氤氳的白氣:“我是故意不治的,在想你什麽時候才會發現。”


    “白癡。”她罵道。心中卻頓時有股五味雜陳的滋味。


    很久很久以前,似乎也有這麽一個人用無賴的口氣對她說:“你是我的女人,所以,我會保護你,不會讓你死。”……難道,那並不是夢嗎?


    她最近總是重複做著一些奇怪的夢,醒時又隻記得一星半點,問過司徒鳳飛說那是記憶複蘇的跡象,已經過了那麽久她腦中的淤血已經漸漸被衝淡了,所以她失去的那部分記憶或許也很快能記起來。司徒鳳飛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神也很奇怪,他似乎從頭到尾什麽都知道,卻從來不主動告知她她想知道的一切。他留在她的身邊目的似乎也沒有那麽單純,看似隨和的司徒鳳飛卻其實是所有人之中,心思最為深沉,最為神秘莫測的人。


    恍惚間似乎是走神了,惹得那紫衣男子不高興地用一根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強迫她與他對視。


    如此輕佻的動作要是換作以往連城早一巴掌揍過去了,可是她此刻心裏有些發悶,而那雙清澈若溪流的眼中難得沒有任何輕浮和調侃,他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然後,慢慢的,頭越來越低,似乎是要將嘴唇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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