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流落荒野


    話說冉傾珞二人消失在移靈陣之後,隻覺得耳畔生風,呼嘯間,兩人隻覺得身體一輕,便漂浮在了空中。速度極快的向前飛去。身旁的絢麗景色不住的後退。青山在遠處呈現,又快速地在眼前放大,繼而一閃就被拋在了身後數百裏。像穿行在時空隧道裏一般,不到瞬息,兩人身形早已在千裏之外。


    冉傾珞一襲青衣早已被鮮血染透,天空中驀然劃過一道紅霞,十分刺眼。在兩人飛掠之際,冉傾珞回首望去,可是那裏有看得見家鄉的半分影子。短短半日不知不覺已經逝去,可是就是這短短半日,她已經從一個天之嬌女變得一無所有。沒有親人,也沒有家園。一切仿佛都是一場虛幻的夢,可一切又都是那麽曆曆在目。就像這逝去的短短半日,永遠不能再回到當初。冉傾珞收回了目光,心中便又升起幾分淒涼,潸然淚下。


    一滴淚從空氣中劃過,落在了史雲揚的手中,少年轉頭望去,無語凝噎,手心緊握,那滴淚仿佛便是融化在他的心間,化成了一種苦澀。


    一別難覓故鄉音,淚扣天水千夢尋,誰知天涯愁腸斷,他鄉何處葬殘魂。


    兩人在空中飛了好久,驀然間速度便是慢了下來。冉傾珞對於這移靈術還是十分熟悉的,立馬便看出了端倪。想來應該是母親的力量已經耗盡,再也無法支撐如此龐大的的陣法。還不待兩人多想,那法力便驟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兩人的身形便如斷翅的飛鳥,從萬裏高空一般直直墜落下去。


    兩人此時體內靈力早已耗盡,根本無法施展出半分法力。從這萬裏高空猛然墜下之際,竟是毫無辦法。冉傾珞一頭月牙髻早在空氣激流中被衝散而去,一頭青絲便高高飄揚在空中,看著越來越接近的地麵,史雲揚一把將冉傾珞攬入懷中,身體一轉,便轉到了冉傾珞的身下。冉傾珞一驚,隨即明白了少年的的意圖,他是想墜地之際能讓自己有一絲緩衝的機會,不過這幺一來,少年必定就是九死一生了。冉傾珞臉頰一紅,便欲用力轉過身來,可是卻被少年緊緊抱住,一絲也無法動彈。


    “公子,你...”


    “別動,一人死總比兩人死好。”周遭空氣劃過耳畔的聲音如野獸般,史雲揚隻得對她喊道。


    正待冉傾珞回答之際,卻聽到了一道嘩嘩的流水聲。兩人向身下望去隻見一道寬闊的瀑布像一條飛天的白龍,咆哮著奔騰而下。還不待兩人有所反應。便一頭紮入了瀑布中,兩人隻覺得身體像是被什麽力量重重的打擊了一下,隨即身體似乎被一隻猛獸狠狠地按進了地獄之中。仿佛身上的骨頭都在寸寸崩碎,一陣劇痛席卷全身,兩人都是一口鮮血噴出,隨即便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史雲揚緩緩醒了過來。正待起身,隻覺得渾身上下像是散了架,毫無力氣,微微一動便是刀劈斧斫般的疼。隨即又昏倒過去。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史雲揚再次醒了過來。發現身上滿是傷痕,仍然覺得疼痛無比。史雲揚忽然想起兩人落入瀑布中的場景,便強忍著疼痛坐起身來,就與去尋找失散的冉傾珞。


    史雲揚發現他醒來的地方是一條水流的淺灘,那水流十分湍急,簡直就是一條小河。史雲揚回頭望去,哪裏還看得見瀑布的影子,想來是落入瀑布中被湍急的水流衝了多遠,到了此處。此處是一處一線天。兩旁的山崖相對而立,高達千尺。向天上望去,隻得見一線天空。穀中亂石淩立。水流拍擊在石頭之上,聲音在山穀中回蕩而開,清澈響亮。放在平時也能算做一大好景色,然而他無心多看。反倒是機警的環視著四周。


    “不知道冉姑娘怎麽樣了,看樣子應該是被衝到了下遊。”史雲揚想道,就欲去找。


    史雲揚忽然想起了什麽,伸手向腰間摸去,發現淵離還在,於是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晃晃悠悠的向水流下遊走去。


    走了不到半刻鍾的時間,史雲揚看見一塊巨石上夾著一塊青色的衣料,他認出了是冉傾珞的。生怕她有何不測,便加快了腳步。沒走多遠,便在一個淺灘發現了冉傾珞。


    史雲揚走了過去,冉傾珞半截身子仍然浸泡在水中,臉色蒼白,青衣上的血跡此時已被流水衝得淡去了不少。不過在河中雜物的碰扯下,已經變得有幾分襤褸。


    史雲揚探了探她的氣息,發現她仍活著,便將她抱離了水邊。史雲揚試著去掐冉傾珞的人中。可是仍不見她醒來,史雲揚輕聲叫了她幾聲,可是也不見應答。


    “看來傷勢不輕啊。”史雲揚想到。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穀中本就光線不足,十分幽暗,此時這黑暗又是增加了幾分。荒郊野地,總不能在此過夜。史雲揚無奈隻得背著她,向前方走去。


    史雲揚的身體本就很虛弱,再加上冉傾珞的重量,在這崎嶇不平的山穀中,行走得十分艱難。短短的幾個石階,幾灘淺水,少年都過得十分艱難。天色越來越暗,史雲揚強打著精神,摸著路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不知過了多久,史雲揚忽然見到了月光,倒映在了一片清水上。月華如紗,史雲揚抬頭一望,原來已是深夜,他也已經走到了一片開闊之地,此地亂石已少,隻殘餘著不少的沙礫和坑坑窪窪的淺灘。一輪碩大的明月掛在天際,將整個大地映照得如同幻境。史雲揚看見不遠處有一個小山崖,似乎可以當做落腳之處。便移著腳步,向那裏緩緩走去。


    那小山崖並不高,其實是一塊從崖壁上探出來的巨石。表麵十分平整,像一個小小的看台。史雲揚登上巨石,將冉傾珞放下,汗珠早已浸透了他的衣物,在夜風中一吹,他突然感到背後一陣微涼。借著明亮的月光,少年轉頭向冉傾珞看去,發現冉傾珞整個青衫都被鮮血染紅,頓時吃了一大驚。原來冉傾珞胸口上的傷口裂開了,此時正不斷地流血。史雲揚這才明白,原來自己背著冉傾珞的時候,背後的溫熱之感,不僅僅隻是汗水。


    史雲揚此時似乎是忘記了身上的疼痛,迅速的起身,跑到了一處水潭邊,脫下衣服,將衣衫浸濕,然後拿著水淋淋的衣服迅速地回到了小山崖上。


    史雲揚跪坐在冉傾珞身邊,便欲伸手去解冉傾珞的衣扣。一瞬間,少年遲疑了一下,覺得此時去解一個姑娘的衣服,還是在人家渾然不知的情況下,似乎多有不便。不過攸關性命,卻也顧不得那許多了。史雲揚手心一握,下了下決心,便輕輕的解開了冉傾珞的上衣。


    史雲揚將浸濕的衣衫一擰,一股水花在月光下宛如水銀散灑在冉傾珞的身體上。冉傾珞身上的血跡,便被輕輕衝去,露出了雪白的肌膚。在月光下,睡美人一般的冉傾珞正赤露著上身,冰肌勝雪,秀肩如雲,一對如玉的嬌ru上,兩顆葡萄般粉嫩的ru尖隨著少女的呼吸微微地上下起伏。宛如初春綻放的第一枚梨花骨朵。史雲揚初見冉傾珞時,就曾驚歎過冉傾珞的美貌。饒是他定力甚佳,此時也不免看呆了去。


    似乎是感覺到了水花的冰涼,冉傾珞身子微微動了一下,史雲揚這才回過神來。他看見冉傾珞的胸口有一條很長的口子,傷口很深,血肉翻卷著。史雲揚強壓著身重的邪火,從上衣撕下一角,將冉傾珞的傷口,層層包紮起來。包紮之時,難免有些觸碰,史雲揚心中邪念翻騰,卻都被他一一鎮下。到後來,少年索性不去看,如此一來,又是極為的不方便,過了許久,方才替她包紮完畢。隨即將冉傾珞的衣衫掩上。


    事畢,史雲揚一下子坐在石板上,這幾下子大大的消耗了他的體力,仿佛比他走了這麽遠的路還要累。史雲揚擦去了滿頭的大汗。隨即跳下石板,去拾柴生火。


    當夜,火堆還在劈劈啪啪的燃燒著。少年將衣服烤幹,蓋在熟睡的少女身上。便坐在火堆前,不斷地往火裏添柴,明月中天,史雲揚看著闃夜中漫天點綴的繁星,心下隻覺得無比的茫然。


    他四天前從幽迷穀中醒來,像一個嬰兒一般。可是短短四天,他卻經曆了生死之險,看到了一個村落的滅亡,還被強行塞給了一把劍,一個使命。史雲揚轉過頭去看冉傾珞,少女仍在熟睡,此時血已止住,又好好休息了一陣,冉傾珞的臉上終於褪去了蒼白,恢複了一絲血色。史雲揚突然覺得眼前的女子真的是十分可憐,初見她時,她還是一個正在為族事忙碌的爾雅女子,一夜之間,上天卻奪走了他所有的東西。他心中甚至浮起一念,要是她一直不醒來該有多好,那樣她就不會感到失去家鄉的痛,也不會忍受思念親人之苦。


    史雲揚又往火堆中加了幾根枯枝,火焰頓時就大了一圈。想到接下來要走的路,似乎十分漫長,追尋記憶之事似乎又急不得,就這般陪著冉傾珞去冒險,也算是一種新的活法。人行一世,光陰實在應當不虛度,如此行走於世間,也算是一種充實。


    史雲揚想象間,溫暖的火光照映在少女的臉上,冉傾珞緩緩睜開了眼睛。手指輕微地動了動。便欲坐起身來。少年覺察到身後的窸窣聲音,方才發現冉傾珞醒了。隨即伸手去扶。


    “冉姑娘,你...還好吧”史雲揚扶著少女坐起身來,輕聲問道。


    冉傾珞正待答話,卻發現貼身之處纏著一塊布,低頭一看,自己的衣衫還未扣上,露出了裏麵的半寸肌膚。少女隨即明白了什麽,臉頰立馬變得緋紅,便猛地推開少年,退到了石板一角。冉傾珞緊緊裹著自己的衣服,雙手抱膝縮在牆角,眼角閃爍著就要流下淚來。


    “你......”冉傾珞死死地盯著少年,眼神中充滿了驚懼和警惕。一行眼淚忍不住撲朔而下。


    “姑娘莫慌,小心傷口,在下見姑娘身受重傷,隻得冒犯姑娘,替姑娘止血。但在下對天發誓,絕對未對姑娘做出越軌之事。”史雲揚此時亦是被少女的反應弄得無比的尷尬。隨即慌慌張張的解釋道。


    冉傾珞臉色羞紅,一時間無言以對。在自己不知情的時候,自己的身體竟然就這樣被一個並不熟識的男子看光了,其餘之事更是不敢多想。不過冉傾珞也能感覺到胸口的疼痛,少年所言應是不假。一時間心中是無比的矛盾。


    史雲揚亦是無話可說,此時說什麽話都顯得多餘。隻得愣愣地站著。


    “可否請公子轉過頭去。”冉傾珞羞赧的說道,說話間眼神絲毫不敢去看少年。史雲揚呆滯的哦了一聲,遂轉過身去。少女這才慢慢的將衣扣扣上,整理了衣衫,緩緩地移動到火堆旁。


    “傾珞多謝公子救命之恩。”言罷,微微頷首,表示謝意。眼神卻仍是飄忽不定。


    史雲揚轉過身來,見到冉傾珞對自己已經沒有那麽大的敵意。心中尷尬的感覺稍稍落下。史雲揚輕輕搖頭,說道:“救人所迫,實是不得已,還請姑娘見諒。”


    史雲揚忽然覺得這樣說會有不妥,兩人似乎又會陷入尷尬。隨即話鋒一轉,問道:“姑娘現在可有覺得那裏不適?”。


    冉傾珞羞色未退,身形側坐,故意的稍稍遠離火堆,將臉隱在火光之後。說道:“尚無大礙,公子...不必掛懷。”


    “那便好”史雲揚又將一根柴丟入火中。隨即將視線轉移開去,看著漫天星河。


    “今夜天河長流,眾星拱月,景色正好。”少年說道。


    冉傾珞轉頭一看,確實很美,一道銀河從天際流過,漫天的繁星綴滿了星空。一輪皓月在天空中散發著朦朧的光,顯得十分幽靜。景色雖美,可冉傾珞卻無心去看,以前這個時候應該是母親在給自己講著奇聞軼事吧。而如今,在這荒野之外,母親卻在何處。想到傷心處,不免又落下淚來。


    “猶記故裏蘆笛音,今朝難聞怨調明,星河無意擾緒亂,明月有心照孤零。”


    冉傾珞緩緩吟道,聲音卻是逐漸的顫抖起來,那最後一句,幾乎是哭出來的。


    “冉姑娘,節哀吧。有傷在身不宜過度傷懷。”史雲揚搖搖頭喟歎。安慰道。


    “傾珞明白”,冉傾珞點點頭。


    “在下唐突,姑娘心中劇痛,也許任誰都無法釋懷。不過種種因果已如逝水,再也不可返回。就如漏刻之水,決無流回之理。姑娘看此星空,隻因心中傷感,才會覺得孤寂。可星空永不會變,隻決於你如何去看。來日方長,姑娘身上所擔之事,十分繁重。請不要太過耽於往昔。”少年凝視著夜空,對冉傾珞說道。


    冉傾珞聽得他如此說道,頓時覺得心中一暖。似乎那悲傷在少年的話間猛然決堤,悲傷的洪流傳遍全身,情緒傾瀉之後,隻覺得似乎沒那麽心痛了。少女便用衣袖拭去眼淚,點點頭。柔聲說道:“多謝公子,傾珞心中好受多了。”


    “公子接下來欲往何處去?”冉傾珞問道。


    史雲揚將目光收回,看著冉傾珞,說道:“在下答應了令堂,會護送你和這把劍到南疆,在下不會食言。”


    “在穀中之時,就蒙公子多番出手相助,之後更是數次挽救傾珞姓名。一直連累公子,傾珞心中不安,南疆一行,不敢勞煩公子。”冉傾珞咬咬牙,靜靜的說道。


    史雲揚搖搖頭:“如今我已不記得往事,除了令堂托付之事,我也沒有其他事可做。就這樣和姑娘一道,多少也算有個照應,說不定還能尋回往時記憶。”


    冉傾珞看著史雲揚的眼睛,心中覺得十分溫暖。認識少年不過短短四天,可是她忽然覺得,眼前的人變得十分可親。


    “好,便依公子所說。不過,既是同路,今後相處的時間自是很多。公子不必拘禮,就叫我傾珞吧”。少女輕聲道。


    少年點了點頭。


    不知不覺,月已偏西,兩人就在這天幕下,相對而坐,一直聊到了後半夜。星河已淡,明月掛到了山崖上,忽然一隻狼的身形出現在月盤中,化成一道剪影。一瞬間又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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