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章,酒入愁腸


    一盞茶的時間不到,羅嘯成已經來到前廳.神契者早已在堂下的椅子上等了好久,手中端著一杯茶,其中茶水已然變得清了。見羅嘯成到來,神契者放下手中茶杯,躬身道:“鼎主,叨擾了。”


    羅嘯成拱手道:“哪裏,讓你久等了才是。連日征戰,一朝得了空隙,隻想小憩片刻,哪想就這麽睡過頭了。”


    神契者淡淡一笑,道:“無妨,這番大戰,鼎主操勞過度,本就該好生休息。本想這些細碎之事我就不來打攪了,可轉而一想,還是需要鼎主拿些主意。”


    羅嘯成並未落上高坐,隻在神契者對麵的座椅上將身坐了。神契者見狀,也便不敢再坐下,微微垂首站著回話。羅嘯成招手讓他坐下,道:“羅某人本不是什麽泥古於禮節的人,兄台不要多禮,坐下喝茶吧。”神契者躬行一禮,這才將身坐回原位。剛一坐下,月語便已端著茶托走上來,將神契者的茶換了一杯。


    “是有什麽事?”


    “今晚上大校場要舉行死難者的祭難儀式,他們的屍首需得火化,到時候還得鼎主出席點火。另外,不知要不要為此戰勝利而慶祝一番。”


    冥思片刻,羅嘯成道:“祭難儀式我稍後便去,至於這慶功之事,我看沒有這個必要。此次大戰雖然以人界勝利告終,但是損失卻空前慘重,雖說是勝了,在我看來,其實與敗了無異。如今人人心中皆悲痛欲絕,亡夫喪子,白發人送黑發人者比比皆是。百姓怕是沒有這個心,這慶功之事怕是極為不妥,就是辦了也不過遭人說辭。”


    神契者點點頭,道:“鼎主灼見,在下也是這麽認為。本想這事就這麽安排下去了,不過尚不知道鼎主的意思,因此不敢武斷行事。”


    羅嘯成懶散地靠著椅背,笑道:“羅某人其實不過是散人一個,這些事情本由你代為處理就是。我做了這個鼎主才幾天,也沒什麽經驗,更多事還得靠你們。”


    神契者道:“神農穀中曆代神契者都是輔佐鼎主的左膀右臂。在下不才,卻也願為鼎主效犬馬之勞。一同構建神農穀之將來。”


    羅嘯成笑道:“隻盼你不惱我奪了你的權才是。其實這主持諸般事物,還得由你來做。”


    神契者忙起身拱手道:“在下絕無此意。鼎主乃是神農穀至高無上的地位,是神農神上承認的人,無人敢有異議。”


    “不過是開個玩笑,哦,對了,說來一直也不知兄台名姓,今後若是要同處,總得有個稱謂不是。”


    神契者垂手再坐,道:“在下孤微。”


    羅嘯成點頭道:“那,孤兄,今後可得靠你多多辛勞,羅某人本隻是江湖人士,做事衝動,心中又無甚遠大盤算,諸多事宜,還請賜教一二。”說話間,羅嘯成端起手中一杯茶,輕輕吹了下浮著的茶葉,小飲一口,覺得無味,索性一口便喝了一半。


    孤微見他端茶,便知有送客之意,於是起身拱袖道:“鼎主言重了,那在下這便告辭了。”


    羅嘯成點點頭,孤微便徐行而去。剛走到門邊,羅嘯成忽的記起一事,忙站起身來叫住他,道:“孤兄請等等。”


    孤微轉過身來,道:“鼎主還有何吩咐?”


    羅嘯成漸漸走到他身側,道:“最近幾日,我可能要離開神農穀一趟。而且時日怕是不會短。”


    孤微奇怪的皺了皺眉:“可如今大戰剛停,混沌未消,此時正是極不安定之時,怕是需要鼎主把持局麵才行。”羅嘯成點頭,道:“這點我也知道。我此番出去乃是為了人界同盟一事,當日史兄和冉姑娘被仙鶴帶走,你也在場。他們二人身上所肩負的,是要聯合人界幾大種族,讓聯盟完整的使命。隻要聯盟的力量形成,即便魔族大部打來,人界都不見得毫無還手之力。而如今他們二人生死不明。於私,他們二人中一個是我患難兄弟,一個是我義妹。我需得去找找他們的蹤跡,於公,我得找到他們,以至於不讓這大事擱下。”


    孤微聞言,默默地道:“鼎主高誌,既如此,那在下盡早替鼎主準備行程。穀中之事,鼎主大可放心。”


    “還有一事,我要帶令狐姑娘一起走。”


    孤微眉毛一抬,似是有些驚訝,道:“令狐姑娘乃是伏羲後人,前些時日便是因為她的身份,鼎主才不讓她離開神農穀,為何如今?”


    羅嘯成回身踱了幾步,道:“此事我一直在想。若是一直留她在穀中,也並非長久之計。神農穀並非真正與世隔絕的洞天世界,隻不過有神農結界和麒麟守衛,因此相對較為安全。那時候將她留在穀中的確是為了不讓她落入魔族手中。不過...”


    "鼎主想說什麽?"


    “我覺得三皇血脈並不應該如此沉寂,或者說,我們不應該如此被動。三皇血脈的確能夠成為魔界通往人界的鑰匙,不過他們的著眼點隻在血脈之上。卻是忽視了三皇血脈本身的力量,這股力量若是好好加以利用,定然是一股強大的潛力。玉兒妹子身上的力量總會慢慢覺醒。到那時候,神農穀仍是攔不住她,與其就這麽等著。不如主動去尋找解決之法。再說如今風頭也已經過去了,人界各處都已經如驚弓之鳥般驚覺,實力強大的魔物難以再留在人界,定然暫時隱退。再在人間行走也不用有太多擔心。”


    孤微想了許久,仍是搖頭,道:“我還是不同意這麽做,畢竟要承擔的風險太過巨大。若是魔界真的獲得了她的血脈...”


    “那也不會有事,我體內的血脈之力已經被神農神上封印,他們不能同時拿到完全覺醒之後的三皇血脈,一切也是枉然。”


    再三猶豫,孤微心知羅嘯成主意已定,他再勸說也是無用,搖頭道:“既然鼎主有所安排,那就全憑鼎主決斷吧,在下告辭。”


    羅嘯成送他出門,抱拳道:“我稍後便去,孤兄走好。”孤微輕輕搖頭,漸漸地走上棧道離開了。羅嘯成也沉沉歎了口氣,喃喃道:“希望我這麽做不會錯。”


    他剛一轉身,忽聽得背後一人叫一聲:“羅大哥。”羅嘯成回過神來隻見令狐玉兒已經慢慢從另一條棧道走了進來。羅嘯成笑著迎上去,道:“是玉兒妹子,來的可真巧。”


    玉兒笑笑道:“你這是算準了我來的時辰,到門口接我來著?”


    羅嘯成大笑一聲,道:“隨你怎麽想,來,進來吧。”令狐玉兒剛剛進門,旁邊的月語便已經迎上來接過她手裏的東西。羅嘯成道:“你還真給我帶酒了?”


    令狐玉兒道:“之前幫城東的一位大娘找了一隻丟失的貓,她答謝我,便送了我這壇酒,說是七十年陳釀。”


    羅嘯成眼睛裏閃出一道光來,道:“還有這等便宜事?”月語接過酒,看了看酒壇子,道:“令狐姑娘說的大娘應是香釀居的老板娘,她店裏的酒一直都極為甘醇。七十年純釀一般可是輕易不賣的。看來姑娘運氣倒是極好。”


    玉兒淺淺笑了笑,羅嘯成倒是頗為高興,恰巧雲言剛從房裏出來,羅嘯成招手問道:“雲言姑娘,酒菜可置辦好了?”


    雲言屈膝一禮,又向令狐玉兒頷首致過禮,方道:“酒菜已準備好,請鼎主和令狐姑娘前往用餐。”羅嘯成點頭稱好,回身道:“雖然韓少爺和史兄弟都不在,今**也可得陪我喝上幾杯。”


    “那你可別嫌我酒後話多。”


    兩人口中閑聊些瑣細,穿過正門,繞過流水小池,這才到了飯廳。隻見桌上已經擺滿了各式好菜,葷素交錯,香氣撲鼻,多日戰爭以來,他一直都隨部隊一起,吃些幹糧草草了事,如今見了這滿席珍饈,不由得食欲大增。


    兩人圍桌坐下,羅嘯成倒也不與她客氣,一伸筷子便獨自大快朵頤起來。令狐玉兒手拿筷子,在空碗中叮鐺地碰了碰。似乎並沒有想要夾菜的欲望。


    羅嘯成拿過兩個碗,將她帶來的那壇酒啟了封,頓時香味四溢。於是斟滿了兩碗酒,並將隻倒了一半的碗推到她麵前,道:“我知道你的酒量,幹了這碗酒,你想問什麽都可以。”


    令狐玉兒聞言,毫不猶豫的接過那半碗酒,一仰頭便飲下了肚,烈酒入喉,如同火燒。令狐玉兒不禁咳了幾聲,眼淚都嗆了出來。羅嘯成哈哈一笑,手中的酒碗也頓時幹了。


    “好酒!”他由衷讚歎道,忽而正要再飲,忽聽得一陣輕輕的啜泣聲傳來,一抬頭,才知是玉兒在哭。


    “喲,玉兒妹子,你受不住這酒是吧,那你就別喝了,是大哥我的錯。”


    令狐玉兒忽的抬起淚眼,道:“羅大哥,相公他究竟怎麽了?”


    羅嘯成微微一愣,隨即笑道:“嗨,我不是跟你說了嗎?韓侖他老師...”他一邊倒酒一邊說著,可話還沒說完,便被她打斷。


    “你在撒謊。”玉兒冷靜地道。“我們相處也有這麽久了,雖然我不知道你以前是個什麽樣的人,但是至少你沒有撒過慌,我們五個人之間相互都很了解。所以,你瞞不了我。”


    羅嘯成手中的酒頓時停了下來,他赧然的笑了笑,把酒壇子放下,道:“是嗎,我以為,我掩飾得夠好了...好吧,此事本也不該瞞你,你有權利知道。”


    他大飲一口,放下碗,也放下筷子,靜靜地將整個長安之戰對她講述了一遍,聽到蘇海棠大義滅親之時,她麵色一陣蒼白,隻覺渾身無力,幾乎要暈厥過去。心裏填滿了悲慟,以至於後來羅嘯成再說了什麽,她已經一點都沒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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