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三章,盛景幽音


    宴席散去之時,夜已經深了,眾人各自回了家去,史雲揚冉傾珞二人也各自回到住處休息.韓璿在宴席上喝了不少酒,她性子爽朗,與羅嘯成倒是一拍即合,兩人不知不覺行起酒令來,這一玩起來便一直到賓客散去。羅嘯成已經有意讓她,可沒想到這位韓二小姐酒量倒是不小,喝了四五壇才醉了去。可即便醉了也不罷休,直到韓侖強行將她抱去休息,大廳裏才安靜了下來。


    多日不曾這麽歡快,突然靜了下來,羅嘯成還有些不大習慣。雖然整個酒宴之上他喝得可算是最多,可遠遠還達不到讓他醉酒的量。他離了大廳,往自己的住處走去,此時明月中天,疏朗皎潔,走在路上,也不知行到了何處他忽然沒了睡意,便提著一壺酒在韓家的園子裏轉著圈。不多時,也不知行到了何處,隻見前方有一顆巨大的古柳。他便將身一躍,一口氣躍上了最高的枝頭,躺在樹丫之間,看著那輪高懸的明月,對月獨酌。


    冉傾珞和史雲揚也各自回屋休息,史雲揚洗漱過後,正準備吹熄燈火睡覺,門外忽然響起了一陣篤篤的敲門聲。


    “誰?”


    “雲揚,是我。”史雲揚前去開了門,果見她立在門前。


    “怎麽還不睡?”冉傾珞道:“我睡不著,月色正好,我想出去走走。”史雲揚一笑,輕輕撫了撫她耳際的頭發,道:“你是掛念著那些災民吧。”


    冉傾珞淡淡一笑,道:“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你。這個時候估計他們也睡了,不會認出我們來,我們便去看看吧。白天裏看到了好些患者。”


    史雲揚轉身帶上了門,挽過她手道:“走吧。”冉傾珞高興地點了點頭,兩人便趁著月色向韓府外走去。


    此時大街上已經沒有什麽人了,冷冷清清,隻是偶爾能夠遇見一兩個打更人。月光投射到青石板上,泛著幽冷的光。月華皎潔,處處可見,兩人速度不慢,不久便出了城往難民營去了。


    到了那裏才知,所謂的難民營不過就是當地官府搭建的一大片茅草棚,四周連個擋風的牆都沒有。大人小孩都擁擠著睡在一處,如今正是六月時分,從長安過來的這些難民大多衣衫單薄。夜風一吹,直冷得瑟瑟發抖。冉傾珞最是見不得此情此景,一時之間,心裏好不是滋味。


    兩人相視片刻,冉傾珞便在這難民草棚之中躡手躡腳的行著,見著有病人的,便為其診治一番。史雲揚也幫不上什麽忙,便隻能看著她在人群之中忙忙碌碌,雖然這難民營裏又髒又亂,但是因為有了她的存在,一切都變得美不可言。


    一連忙活了一個多時辰,冉傾珞才將這難民營從頭到尾走了一遍,給許多人輸送了些靈力。一切結束之後,她渾身都冒了一層汗。兩人安安靜靜的來,也不驚動任何人,安安靜靜的離開,準備返回韓府休息。重新回到揚州城的時候,街上仍是冷清得很。但是月已偏西,此時一輪明月正斜照在瘦西湖之中,波光灩灩。遠處的五亭橋在這月輪之中刻成剪影,簷角飛翹,指向虛空。如同一幅水墨風景,安謐靜美。


    兩人忽的被這夜景吸引,雖然一語未發,可幾乎同時達成協議。兩人便攜著手,慢慢往湖心處走去。


    夜風徐徐,月白風清。兩人不急於腳步,緩緩而行,在這如畫月色之中,安寧無限。


    不知不覺,兩人竟然已經離了星羅棋布的城區,行到了五亭橋上。瘦西湖像是一個沉睡的美人,而這延入湖中的五亭橋便好似珠釵一般精致。


    兩人立在橋亭欄杆前,遠遠眺望,看著西天空之上一輪準圓之月,不禁覺得心都已經靜了下來。揚州的夜晚溫差不小,雖然此時是六月份,暑氣正渲的時候,但夜間也很是清涼。冉傾珞身上的衣裙十分單薄,不由得微微環抱肩頭。史雲揚一心都在她身上,這一番小小舉動,他自看在眼中,便摘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將她往自己身邊帶了幾分,替其擋住寒風。


    “我還從來沒有去過海上呢?也不知道會有些什麽好玩兒的東西。”


    史雲揚笑道:“我可不覺得海上會有好玩兒的東西。說不定有許多吃人的海怪。”


    冉傾珞道:“聽神農神上說,海外有十洲三島,各種不同的種族,還有些未曾去神界的神祇,聽起來似乎覺得不錯。”


    “也許吧。怎麽,心情還是未曾平靜麽。”


    冉傾珞點點頭,道:“以前很想我們能夠早些脫離這種整日擔驚受怕的生活。很想躲在一個地方,永遠都不出來。可是看到那麽多難民,心裏總不是滋味。趁著我們還能動,還有機會走南闖北,不如多看看風景,多幫幾個值得幫的人,上天給了我們這麽大的能力,若是不為人們做些事,一旦隱居起來,自己也應該會覺得心有魔債吧。”


    “你就是心地太過善良了,你無法對每個人都無私地好,這個世上畢竟是善惡並存的。”


    冉傾珞道:“也許吧,也許這就是女媧血脈的神奇之處,每當自己的能力強大一點,我便覺得身中多了一份責任,應該為人類做更多的事。”


    史雲揚輕撫她耳際道:“隻要對你自己沒有什麽傷害,你做什麽都行,我都陪你去。”


    冉傾珞淡淡一笑,隨即轉眼又望向遠方,喃喃歎道:“揚州真是個好地方,多想有一天真能見到這裏的夜色,而不是像現在這個樣子。”


    史雲揚聞言,手臂忽然一緊,將她鎖進懷中,道:“會的。”冉傾珞莞爾,也將身抱著他的腰身,道:“別多心,我沒有心情不好。”


    月光明,女子香。聲聲慢,思意綿長。


    感受著他胸膛上傳來的溫暖,周圍雖然涼如水,但是自己卻感覺無比溫馨。心自沉醉其中,可忽然聽到一股悠長淒清的琴音傳入耳中。


    “咦?”


    “怎麽了?”史雲揚放開她,冉傾珞環視四周,道:“方才有琴聲傳來。”才說話間,又有一陣琴音幽幽的響起,好似深秋霜落,寒冬梅開。淒清幽冷,不絕如縷。冉傾珞傾耳細聽,道:“你聽,又有了。”


    史雲揚側耳聽了幾番,疑惑道:“我並未聽見有什麽聲音啊?”


    冉傾珞搖頭,道:“不對,一定是有人彈琴的,我聽見了。”史雲揚奇怪道:“你聽得見但是我卻聽不見,難不成是心弦之曲?”


    冉傾珞默然,道:“聲音是從湖心傳來的,我們去看看吧。說不定是什麽前輩高人。若不前去拜見,豈不失禮?”


    史雲揚知道她於此一道十分在意,自不會拂她的意。兩人身形一動,便從橋上躍下,身形一縱,便踏水而飛,飄然似的往湖心去了。


    不多時,兩人來到湖心處,果見一葉無蓬扁舟橫擺水中,舟尾挑著一盞青燈,舟頭舢板上坐著一個人,盤膝而坐,膝上放著一張琴,此時正忘情彈撥。幽冷的燈光照亮很小一片區域,黑暗之中,剛好能夠看見那張琴和那隻彈琴的手,白皙如玉,渾如一名閣中閨子。但那人的臉卻隱藏在黑暗中,全然看不真切。


    冉傾珞和史雲揚身形逼近,那人琴音確仍是不亂,平淡悠然。仿佛與這夜色融為了一體。


    “水中無停落之地,二位聞音而來,是為知己,何不上船一敘。”一個淺淡卻十分肅穆的男人的聲音傳入兩人耳中。冉傾珞道:“多謝。”兩人身形一動,便輕輕掠上了船尾。


    兩人立於船頭,船身絲毫不晃。那人琴音也是依舊,絲毫不曾受到打擾。


    一時間,三人無話,隻有淡淡琴音彌漫在月色之中,像是一層淡紗,慢慢散開。冉傾珞聆聽許久,卻全然未聽出這曲子的來曆,不過曲通人心,她卻能由著琴音捉摸到人的內心。


    “哀婉綿長,如泣如訴。悠揚之中透著淒婉的離別情殤,充斥著對重逢的期盼,敢問閣下,是有親人走失了麽?”冉傾珞問道。


    那人頓了頓,琴音再度繼續,道:“果然是知己不錯。”


    冉傾珞皺眉道:“閣下的琴音中雖然幽靜,但是這股幽靜之下卻不平靜。”


    “浮生倥傯,數十年匆匆而逝,太過平靜豈不無趣?”


    冉傾珞搖頭道:“正因為浮生太短,何必耽於仇恨,小舟泛月,江海聽濤,豈不正好。”


    那人冷冷一笑,道:“仇恨?也許這就是有的人一生的宿命。有的人喜歡靜,有人喜歡動,而我偏偏就喜歡仇恨。仇恨可以使人堅強,或許能夠讓你達到一生也難以達到的高度。”


    冉傾珞點頭道:“人各有誌,天命自安。不過若是有一天,天下再也沒有仇恨,那該有多好。”


    那人反問道:“你在期待那一天?”冉傾珞一笑,道:“當然,誰不期待那一天。”


    那人默然不語,俄而琴音轉急,他忽道:“期待隻是弱者對生活的臆想,足夠堅強的人沒有時間停下來期待,他隻會不斷地往前。而你絕不應該成為弱者。”


    冉傾珞奇怪道:“閣下怎能見得?”


    那人忽的抬起頭來,幽光之下露出一個鮮紅的麵具,他道:“因為你是女媧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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