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德肯夫大陸上最常見的招待客人的手段就是宴會,充斥著酒水、牛羊肉以及愉快交談的晚宴則更是讓人心動。向來喜歡熱鬧的阿塔克人,當然不會放過大家聚在一起吃喝的好機會,他們不喜歡呆在家裏獨自會麵夥伴,這是苦修士與瘟疫患者才做的事情。在戰神的故事裏,阿塔克總是在他的宮殿裏設宴款待其他神靈,直到大家吃飽喝足為止。為了跟隨戰神的步伐,阿塔克帝國每天都有無數場宴會被召開。


    殷勤的侍者穿著黑禮服,推動滿載食物的車輛到場地中來。他已經習慣無數垂涎的目光聚焦在車輛上的感覺了,不是什麽人都可以擋住烤全牛的誘惑的。宴會還有一個很好的地方,那就是費用由舉辦者承擔,有幸被邀請來參加的人隻需要負責大吃特吃就行。


    克裏斯林家族有能力承擔這麽一點費用,數百個金幣在他們眼裏,隻是一個小封地一個月的收入罷了。這個大家族,傳承六代,是為曆史悠久的老牌勢力,擁有許多產業。他們的先祖通過戰爭發財,建功立業,隨後被冊封為伯爵。他的兒子南征北戰,將“克裏斯林”這個姓氏發揚光大,成為了當時一手遮天的虎步城大公爵。到了麥爾斯國王這一代,克裏斯林家族雖然有些下滑的趨勢,可依然隻有少數幾個家族能與它的地位相等。


    這其中包括卡斯霆家族和莫爾克家族,伊什貝爾公爵和莫爾克侯爵是生死之交,現在結成同盟,共同打壓克裏斯林家族。克裏斯林家族人丁不旺,布林納爾?克裏斯林、克勞德特?克裏斯林以及提爾?克裏斯林是直係血脈,表堂兄弟姐妹倒有很多。原本已經被擠壓得有些支離破碎的克裏斯林家族,內部又在不斷互相傾軋,它的倒塌也許隻是時間問題。


    提爾?克裏斯林是一個怪誕的名字,他是一個力量極為弱小的人,被當時克裏斯林家族的族長給趕出去,順手竊走了家族祖傳的巨劍。


    布林納爾?克裏斯林是一心追求力量的強者,已經三十九歲,桀驁不馴,性格很差。他可以說是阿塔克帝國最強的一百人之一,目前大概已經達到紫徽高級水準。他常年旅居在外,到世界遊曆,很少回家。克裏斯林家族之所以至今還沒有衰敗,很大一個程度上要歸功於布林納爾,誰也無法保證當克裏斯林家族完蛋以後,布林納爾?克裏斯林不會暴怒著回來,用瘋狂的手段清洗掉凶手家族呢?沒人敢冒險。


    一個紫徽的戰士,用木棍就能打碎城牆,他們的**素質已經達到了最為恐怖的水準。到了這個級別,他們的肌肉不會和熊一樣猙獰,而是像一隻潛伏在樹叢中的野狼一樣,收斂起來。外表看不出他的力量,直到紫徽戰士攻擊時,敵人才會明白對方的力量有多麽可怕。


    整個阿塔克帝國大概也就隻有四千多紫徽戰士,數據難以統計,因為絕大多是紫徽戰士都我行我素。他們與普通人的比例,大概是一比一萬多,可以說是萬中無一。而銀徽戰士,全阿塔克帝國也不到五十人,金徽戰士,整個溫德肯夫大陸似乎也就寥寥三十多吧。金徽再往上,就是半神級別……人類成為半神的記錄極其稀少,全都是野史,還沒人真的成半神過。


    人類的壽命太短,金徽戰士大約能活一百三十歲,溫德肯夫人平均壽命在六十五歲左右浮動。在這個方麵,精靈簡直就是受過所有神靈祝福的存在,他們有一萬年的壽命。龍也能活一萬六千年,海妖也有五千年的活動力量。但精靈半神遠要比半神龍多,因為龍由於原本就有很強的力量,所以在成為半神的道路上要付出比別人更多的努力。


    龍經常處於困倦中,它們的懶惰和荒淫,嚴重阻撓它們成為半神。目前,隻有各大分支龍族的領袖,才是半神。當然,除了黑龍一族的首領,它在“龍之戰爭”中被宰殺以後,就沒有第二條黑龍成為半神,擁有成為首領的資格了。


    這也從另一個角度證明,“龍之戰爭”中,人類所付出的鮮血和汗水是多麽難以估量。


    伯特一邊咀嚼牛肉,一邊想著這些事情,他一直在掩飾自己的身份,可是當他看見熟悉的克裏斯林莊園時,埋藏在記憶深處的所有所有,全部都湧出來,像火山爆發一樣淹沒了伯特的身心。熟悉的塔樓,高大的囚禁塔,東南角的高塔地下室中血色巨劍的長眠之所,議事大廳,以及它童年的居住之所,衛兵、雕像、少女,一切都是那麽的熟悉。


    他感覺眼角有淚劃過,哭泣的滋味,真的是好久好久沒再感受過了。


    人群是喧囂的,他將自己隱藏在喧囂之中,不敢表露出真實的自己。這個大城堡,他在裏麵和兄弟們玩追逐打鬧的遊戲,廚房裏的奶酪偶爾會出現缺口,被大人視為禁地的地方確是孩童們的遊樂所,大家拿著木劍木盾在練習場上你來我往。這著實是值得懷念的享受。


    那時候他有父親,當他跌倒、受傷,總有一個結實的臂膀將他抱起。他有母親,當他哭泣、失落,總有一句溫暖的話語給它鼓勵。但是在他十二歲的時候,他被趕出去,從父親的責罵與母親的白眼中逃走。提爾?克裏斯林變成伯特?克裏蒙德,他顛沛流離到烈嵐森林,被利爾一口一口喂著蘑菇湯,看旁邊渾身濕漉漉的傑斯當。


    伯特感覺好苦悶,隻能喝酒,隻能喝酒。他堅信,等他醉了,一切煩惱都像風精靈一樣飛走;等他從沉醉中醒來,又有和桑娜爾一樣朝氣蓬勃的自己。


    腳步聲由遠及近,之所以伯特格外注意這聲聲腳步,是因為腳步聲中有明顯的,金屬碰撞地麵的聲音。他轉過頭,克勞德特?克裏斯林穿戴金屬鎧甲,緩緩朝他走來。


    坦率見麵是注定避免不了的。


    “我的兄弟,歡迎我嗎?”克勞德特拍拍伯特的肩膀,在他身旁坐下,“你一點也沒有變,看你的剛毅頑強,和克裏斯林一模一樣。你吃了很多苦,不是嗎?”


    “在你們把我趕出去之後。”伯特舉起酒瓶,灌了一大口酒。


    “‘兄弟’,我們注定是要用這個詞匯彼此相稱的,為什麽不高興一點呢?”克勞德特接著說道,“提爾,提爾,我們流著相同的血液,即便相隔六年,我依然認得出你。”


    “六年的置若罔聞,六年的不聞不問。”伯特苦澀地說道,“克勞德特,我……即便相隔六年,我依然無法忘懷,你們將我殘忍無情地趕出來!”


    “不再發生了。”克勞德特緊緊握住弟弟的手,“提爾,取回克裏斯林的名字吧。”


    有那麽一瞬間,伯特被打動了。他好像回到小時候,一旦愁悶、煩惱,就可以無所顧忌地倒在兄長的懷中,踢蹬、喧鬧。可是,可是他已經長大了。


    “克勞德特?克裏斯林。”伯特鄭重地說道,他是一個真正的男人,“我不可能再拾起過去……我現在有我想要的一切,六年打碎了一切的繁花和笑容,它們不會再拚合!”


    “最後叫我一聲哥哥吧。”克勞德特明白,伯特心意已決。


    “……不。”伯特拒絕了,他撿起血色巨劍,“我現在很煩躁,我想休息。”


    “跟我來。”克勞德特歎氣,“請答應我,最後一次來逛逛克裏斯林城堡……伯特。”


    “……”伯特這次沒有拒絕,他跟上克勞德特的步伐,從宴會中離開。


    克裏斯林城堡很大,伯特雖然離別六年,可依然能記得住每一個拐角和房間。他的腳步不知不覺變慢,他開始不由自主地去回憶起有關這裏的一切。這邊的房子是老馬夫的,那邊的雕像曾經被它惡作劇過,上端的花壇曾經被毀得一塌糊塗,下麵的石道永遠平整。


    腳步聲斷斷續續,猶如伯特點點滴滴的回憶。他每走一步,就想起更多的東西。月光照耀在他迷茫的臉上,他輕輕眨眼,好像要將眼裏的一切全部都記錄下來,永久珍藏。他是這般地思念黑色磚瓦,以及家族紋章,以至於之前克勞德特勸他回克裏斯林家族時――他堅定地拒絕了。他明白,思念這些東西的程度越深,他就離利爾和傑斯當越遠。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友誼已經像神王精鋼一樣無法摧毀,又有什麽東西可以去阻攔它?


    最後,他們走到了克裏斯林大莊園的一角。


    “伯特。”克勞德特轉向伯特,“你覺得這裏很僻靜嗎?”


    “是的,就像……六年前一樣,一樣的安靜。”伯特喃喃自語。


    “是的,人跡罕至。”克勞德特歎息。


    “人跡罕至……等等!”伯特驟然驚醒。


    克勞德特迅速抽出鏈枷,狠狠地把它砸在伯特的後腦上。伯特隻感覺眼前一黑,就此暈了過去。克勞德特看看四周,將事先準備好的草網鋪到伯特身上去。


    “獵鷹已經離巢。”克勞德特高聲說道,周圍的陰影中,走出一個又一個手持利刃的黑衣士兵,每一個都是忠心而且瘋狂的優秀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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