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芝苓與小侍女的出劍都很快,眨眼間已交手了十來招。但十來招的時間,卻也足以讓外麵以及周邊的護衛反應過來。方才那小侍女出手之際,高喊的一嗓子“有刺客”,可是傳得極遠。


    “嗖嗖嗖……”衣袂破空之聲以及刀劍出鞘、揮舞之聲不絕於耳。


    雖已入秋,但夏季的酷熱尚未完全消退,尤其中午之時,更是頗為悶熱。軒閣的門窗都四麵大敞著,以讓外麵涼風吹入,也方便賞看外間花園景色。


    守在門外的兩名護衛最先拔刀趕了進來,四麵還不斷有人趕來,有的來不及繞門的,便直接抄近路從窗口躍入。隻是眼看小侍女與白衣女刺客激鬥正烈,他們武功太差,卻一時插不進手去幫忙,隻圍在外圈呼喝助勢。


    “愣著幹什麽,快助孫小姐拿下刺客!”史嵩之這時也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交手的二人,雖然瞧不清楚兩人交手的具體招式,也看不出來究竟是誰占著上風,但卻也因此瞧得更是擔心。眼見守在門口的兩名護衛最選搶入進來,當即起身高呼道。


    “這小侍女姓‘孫’嗎?”聽得史嵩之的呼喝,尹治平瞧著那小侍女,心中暗道。他卻瞧得清楚,兩人剛開始交手雖是半斤八兩,平分秋色。但到這時,那小侍女卻開始有些漸漸占據上風了。


    實論起來,林芝苓的真實功力是勝過那小侍女不少的。畢竟年齡差距就在那裏,她看起來至少也大過那小侍女七、八歲的。練功時間更長,自然功力更為深厚。但那小侍女的劍法卻是十分精妙。見招拆招,將林芝苓的劍招都盡數破去。而且感覺到林芝苓對她的威脅不大後,也放下一直提著的小心,劍法使得更加得心應手,又臨時生出不少機變,攻勢更加犀利。


    反觀林芝苓,雖然功力勝過了對手,本身武藝也是頗為不弱。但所使招式都盡為對手所破,卻是不由心生慌亂。再加上對敵的經驗太少,卻是根本沒注意到對手的功力其實是要弱自己不少的。她招式盡被所破,心中再一生慌亂,出手也不由有些更加失了分寸。這時再見外麵護衛闖入,更多添一分慌亂。


    尹治平看著林芝苓的表現,不由暗暗搖頭。若論真實實力對比。這林芝苓本該是勝過那個小侍女的,可眼下卻反被那小侍女逼得漸失方寸。所以有時判斷孰強孰弱,還真不能單純看功力對比,招式、技法、對敵的經驗以及臨敵機變等都很重要。江湖上以弱勝強的戰例,著實不能算少。影響最終勝敗的因素很多,有時往往隻因為某一方的一時大意輕敵。便會飲恨落敗。分高下不能隻看雙方的武功,也要看是什麽人來用。


    就像江湖上有句話叫“沒有最強的武功,隻有最強的人”,在真正的高手手中,平平無奇的普通招數也能發揮出極大的威力。一舉手一抬足皆可傷人殺敵。反之,你把蓋世神功、絕世秘籍給一個三、四流的低手。他也使不出來上麵的絕招。


    一個真正的高手,不但要有與之匹配的武功,也要有與之匹配的強大內心。在任何時候,都不能失了方寸,亂了陣腳,便是泰山崩於前,亦要麵不改色。在絕境與危機之下,仍能保持內心的鎮靜,才有可能想出應變之法,反敗為勝。如果自己先亂,氣勢被奪,本不該敗也要敗了。


    林芝苓現在就是這種情況,以她的武功,本該是能勝過那小侍女的,可現在她自己先一亂,更是錯招頻出,處處受製。再加上對方又來了幫手,更是慌亂無方,不知該要如何應對。隻能說,實在是太過缺乏曆練。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不經風雨,何以見。


    尹治平心下為林芝苓暗暗搖頭歎息,但卻還不能對她置之不理。不說兩人昨晚因誤會而認識,已算得是相識一場。單是林芝苓與林朝英之間可能存在的關係,他也急欲好奇向林芝苓求證。而且以他與古墓派的瓜葛與關係,林芝苓與林朝英間的聯係,隻是有這一點可能,他也必須要救。反正對於史嵩之,他本也欠乏好感。


    一個是認識並可能有關係的人,一個是今日初識欠乏好感之人,要幫誰,自然是一目了然。不過眼下情況,他卻也不能明著去幫林芝苓,這一幫,那是立即就得罪史嵩之了,以後也別想再在臨安混了。往南方傳教,可以提前打退堂鼓了。


    略一思索,尹治平已有計較,當即大喝一聲,“大膽刺客,竟敢行刺史相公,看掌!”話音一落,他也不躍離座位,直接便向著林芝苓一掌擊出。


    他這一掌用的是內力外放的劈空掌功夫,而且使的是今日方能使用卻還一直沒機會演練一番的“天罡掌法”的第五招“星火燎原”。


    星火燎原的意思是,一點敘星便可以把整個原野都燒起來。天罡掌法的這一招也正是取其之意,他這一掌擊出,看似輕飄飄的毫無半分威勢,掌上也似乎沒有什麽力道,看起來毫無殺傷力可言。但掌力擊到林芝苓身前,卻是哄地一下迅猛如火地爆發,以大火燎原之勢向其猛烈撲去。


    隻是,這一掌的猛然爆發之勢雖然猛烈異常,威勢駭人,但他這一掌所擊出的時機卻是十分巧妙。他是站在林芝苓的側方,出掌之時,他是正對著林芝苓的側麵所擊發,可當掌力擊到林芝苓身側將要爆發之際,林芝苓卻恰巧被其對手的那個小侍女給一劍逼退。


    這一退,剛好退出了“星火燎原”這一招掌力的爆發中心點。這個中心點反成了落在兩人交手的中間,掌力猛然在這中間爆發開來。引得林芝苓與小侍女各自驚呼一聲,都是被逼的倉促急退。這麽一來。反而打斷了那小侍女向林芝苓緊跟著的進擊。同時,這一道掌力的猛然爆發,也把剛搶進廳來在史嵩之的呼喝下正揮刀從左右兩邊向著林芝苓逼進的那兩名護衛給逼退。


    而這兩名護衛武功並不高,又是粹不及防之下,直接被掌力爆發的氣浪給掀得跌飛了出去。


    “還不快走!”林芝苓剛退開站定,尚被這一掌的威力驚得有些愣怔,驚魂不定時,耳中忽然響起了尹治平的聲音。聲音直接響在耳邊。那是傳音入密的功夫。轉頭向尹治平瞧去,卻見尹治平橫眉冷對,又是喝道:“好個刺客,莫走!”飛身從座位上躍起,向她直撲而來。


    林芝苓這才醒悟明白過來,尹治平是在幫她逃走。他方才那一掌並不是把握不好時機,沒有打中她。而是衙時機,故意打歪的。當下來不及再多想其它,立即轉身從另一扇窗戶中飛射而出。


    尹治平躍落廳中,腳尖一點地,緊接著穿窗追出。一到外麵,四麵趕來的護衛瞧見刺客逃出來。立即揮舞刀劍要圍上來截殺。


    尹治平身影一閃,後發先至,已搶到林芝苓身後,一掌便印在其後心上。這一掌擊實,林芝苓立即一聲痛呼。一口鮮血吐出,將其白色的蒙麵紗巾染得血紅斑斑。同時她嬌弱的身子,也被尹治平這一掌擊得直往左上方一棵大樹的樹冠斜飛出去。隻是這一斜飛出去,卻剛好避過了四麵圍攻過來的護衛。


    “曄啦”聲響,林芝苓的身子撞到了樹冠上,樹葉紛落,林芝苓的一身白衣也被樹枝掛扯出了不少破口。林芝苓急忙伸手抓住一枝樹枝,才沒掉落下地去。接著她一翻身,落到一根橫枝上,往下猛地一沉,借著樹枝的彈力一蕩,高高飛身躍起,直翻過了後花園的圍牆去。四下護衛呼喝著,又立即往圍牆旁趕去,翻牆追了出去。


    尹治平看著七、八個輕功不弱的護衛翻牆緊跟著追了出去,心下暗自歎道:“能不能逃走就看你的造化了,我也隻能幫到這一步。”


    他方才那一掌雖然看起來打實了林芝苓,而且還把林芝苓打得很慘,都身受重傷吐血了。但那隻是表麵上看去,實際上他那一掌用了巧力,並沒真個傷了林芝苓的內腑,而且大部分的力道是用在拋上,是他那一掌把林芝苓給拋送到了那棵大樹冠上。否則單憑林芝苓的輕功,沒有半途借力,直接一下根本不能躍到那顆長得頗高,離地差不多有四、五丈的大樹樹冠上。


    這個時候,廳中的史嵩之、呂文德等人也都緊跟了出來。尹治平返身走到史嵩之身前,拱手行了一禮,裝作很是遺憾與抱歉地道:“相公,真是對不住,讓那女刺客給跑了。”


    那小侍女這時也又緊跟著侍立在史嵩之的身邊,軟劍貼肘倒持在手中,一雙水靈靈地大眼亮晶晶地直盯著尹治平。


    史嵩之回禮道:“尹道長客氣了,府裏進了刺客,驚擾了二位用宴的雅興,該是老夫抱歉才是。尹道長肯出手,我已是感激不盡了。那刺客既被道長打傷,定然逃不遠的,咱們且回去坐等消息罷,請!”


    尹治平客氣道:“相公先請。”


    兩人揖讓一番,史嵩之攜手拉著尹治平一起重回軒閣。他本來還對尹治平不大看重,可剛剛見識了尹治平的出手,才知尹治平的武功實已到了匪夷所思、難以莫測之境,自是又欲拉攏,而且對尹治平出手擊退刺客,他心中也很是感激。


    他不會武功,看不出方才廳中二女交手的高下來,隻看到刺客很是厲害,心中擔憂,卻不知在那小侍女精妙劍法的進逼下,林芝苓實已亂了方寸。再打下去,又有護衛趕來幫手,必要落敗遭擒。尹治平看似出手退敵,其實是欲縱故擒,幫著林芝苓逃走了。隻是他時機把握巧妙,看起來又是出手毫不留情,招式威力極大,卻是讓人看不出破綻來。至少,史嵩之是半點都看不出來的。


    不過,那個劍法極精的小侍女有沒有這個眼力勁,尹治平卻也不能完全肯定了。隻是便被瞧出來了他也不怕,他隻一口咬定自己出手是要幫忙擒拿刺客的就是了。他把刺客打傷,那也是有目共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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