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真站起身,開始試想一種可能。


    他的確舍不得放棄這位第六聖徒的靈能――若不是自己因為某種原因對“毀滅者”免疫,現在已經落得一個身死的下場了。


    而眼前這位一直在苦苦支撐,或許也是想看到自己先死,然後再心滿意足地死去。可惜他的願望永遠沒法兒實現了。


    在這種狀況下,李真終究沒忍住開了口:“你現在應該很痛苦。撐不住的話就放棄吧。我知道你在等什麽……然而遺憾的是你要失望了。昨晚我中了十六槍,加上你這兩槍,是十八槍。但現在我還好好地站在這裏――你該清楚,毀滅者對我無效。”


    唐七夜忽然發出一陣哀鳴。隻是這聲音很微弱,聽起來像是垂死掙紮。


    李真謹慎地後退了兩步,拉開雙方之間的距離。


    也許這位還有後招呢?


    他猜測了一下。並且猜對了。


    對方的身體忽然消失無蹤。李真往自己的腕表上看了一眼――紅點還在。他沒有死。


    而紅點的位置……似乎就是在自己腳下。


    下一刻,他忽然覺得周圍的空氣變得黏稠了。就好像自己被泡進了深水裏――每一口都能吸進滿滿的氣體,但身體仍在渴望更多的空氣。


    或者說,在渴望更多的氧氣。


    這意味著他吸進肺部的氣體當中幾乎不存在氧氣的成分,而是別的什麽東西。


    他意識到……唐七夜打算同歸於盡。他是將自己完全氣化了――湧進李真的肺裏。


    把一個大活人活活吸進自己的體內是什麽感覺?想必從未有人體驗過。然而作為人類曆史上第一次體驗這種感覺的李真,他本人卻並未驚慌失措。


    僅僅是在一瞬間的呆滯之後就立即邁步向後院的一叢灌木裏跑去――還不忘拎起地上的那些裝備。


    但由人類軀體所構成的氣體緊緊包裹著他,就像一隻隱形的觸手怪一樣攀上他的頭顱。


    其實要擺脫這家夥很簡單――再一次進入音速狀態便可。但李真寧願忍受這種窒息的痛苦,並且跳進了灌木叢、找到一個隱秘處躺好,就像是打算給自己尋找最後的歸宿。


    他之前試想的可能就是――如果把這家夥吸進身體裏,能不能獲得他的靈能?


    但是生吸活人這事兒想一想就覺得惡心,他一直沒有下定決心。


    誰能想到對方反而和他生出了一樣的心思呢?


    唐七夜打算以自己的身體的為代價,活活悶死他。


    這個過程比“悶死”更加痛苦而漫長――因為氣體是被吸進肺裏。肺泡吸納了那些可怕的氣體,並且打算將它們分解、撿有用的東西輸送到血液之中。


    然而在這一過程中,那些脫離了唐七夜意誌掌控的部分固化了。


    於是無數的肺泡、毛細血管、體細胞被從裏撐開,大量來自另一個人的身體成分填充在李真的體細胞之內,並且殘忍地將他的機體組織從最深層次玻剝離、撕裂――即便最嫻熟的行刑人也做不到這一點。


    一開始的時候是最強烈的痛苦、瘙癢,然後是炸裂般的膨脹感、窒息感。


    李真覺得自已在忍受痛苦這方麵已經算是登堂入室,然而直到此刻才清楚,原來唐七夜有能力令他感受到更加可怕的折磨――他的胸膛已經開始高高隆起,活像鳥類的龍骨凸。


    這也是他選擇這一從灌木藏身的原因――如果自己真的撐不過去、進入假死狀態的話,至少不會被人發現。


    痛苦來得迅速,去得也迅速。因為就連神經都被破壞了。唯有頭腦之中的意識還算清醒,然而也沒法兒指揮完全壞死的肺部繼續做出“呼吸”之類的行動。


    李真勉強看了一眼自己畸形的胸膛,拉起旁邊的一團枝葉將自己藏得更好了些――


    便陷入陳層次的昏迷。


    或者說,假死。


    熊熊火焰仍在燃燒,灌木叢裏卻有輕微的聲響。像是有什麽東西不斷破裂、蠕動。這個過程持續了大約五個小時,直到房屋上的火勢開減弱、黑煙不再那樣濃烈的時候,才有一隻手從灌木叢裏伸了出來。


    然後,李真一躍而起。


    狀態好得不能再好。


    那是幾乎一整個軀幹的養分供他重組身體。而在假死的五個小時時間裏,頭腦進入了比深層睡眠更加安穩的狀態――即便是道家的入定也不過如此。


    但他依然小心地感受自己的身體狀況。到目前為止似乎還沒什麽不妥之處――周老師所擔心的基因崩解的狀況並未出現,但他已經打定主意在今後的一段時間裏不再做這種冒險的舉動。因為凡是總有個度,況且貪多嚼不爛。


    靈能不是越多越好,能夠精通有限的幾種並將其掌握熟練就足以安身禦敵了。


    李真試了一下子。


    有唐七夜的警示在前,他沒敢大膽地將自己完全氣化,而隻是體驗了左臂進入那種狀態的感覺。


    相當奇妙――竟然連衣服都一同氣化了。


    這事兒匪夷所思,而也正是因為如此,這種能力才稱得上靈能。


    仍然能夠感覺到自己的手臂,但它們擴散開了。一切行動都慢了一拍,空氣的阻力變得比水還大,好像動作一快就會被吹散。但事實自己的胳膊還很堅韌。李真小心地用右手在左臂的範圍當中輕輕揮了揮――隻感覺到一陣涼意,手臂離開之後那些奇妙的氣體又迅速聚成一團。


    不過缺陷也顯而易見。如果像自己之前做的那樣用狂暴的氣流將其吹散、或者忽然有一道牆將這些氣體完全分開的話,再想要組合到一處就麻煩了。


    因為畢竟還有衣物一同氣化。之前唐七夜的慘叫也許一方麵來源於肢體的分離,另一方麵,也是因為那些由衣服所構成的氣體滲進了軀幹當中吧。


    他看了一眼灌木叢――地上散落著成團的顏色各異的小布片,似乎是從自己體內擠出來的。


    李真看了一眼腕表。


    孫敬堂還有三十多個小時。


    第六聖徒死掉,想必他不會再乖乖待在家裏。


    不過李真也不會蠢到孤身跑去對方的主場、任由一票稀奇古怪的人將自己包圍的地步。


    在這三十多個小時之內他不會去碰孫敬堂,卻也不會介意再給對方一點兒壓力,令他以及那些仍在觀望的人清楚自己的決心。


    畢竟敵人已經來了兩波。


    禮尚往來是中國人都知道的禮儀規範。


    於是他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打點自己的裝備,又走出這片被清空的區域享用一頓美食。有幾個人一直在遠遠綴著他――黑黑瘦瘦,看起來像是本地人。這是應有之意,李真不想理會。反正擺脫他們輕而易舉。


    不過那些家夥膽子似乎越來越大――當李真吃完了東西開始喝茶的時候,追蹤他的三個人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也進了餐館,並且坐在他斜對麵的一張桌子上,每個人點了一杯水。


    李真還是不打算搭理他們,然而對方已經有些不加遮掩的眼神令他相當不愉快――沒人願意自己在進食的時候一直被陌生人盯著看。


    他無奈地出了一口氣,起身往那桌走過去。


    那三位倒是知道應該掩飾一番――瞬間轉過頭,喝水聊天。但李真沒有多說廢話,隻在他們將手按向腰間的時候站在一步之地說道:“回去告訴孫敬堂,用不著跟蹤我。我不但不走,一會兒還得去找他。”


    三個人微微一愣,隨即意識到繼續偽裝下去毫無用處。於是陰沉著臉站起身,快速消失在店外的人流裏。這幾位的反應讓李真微微皺了皺眉。


    他們的膽子倒是不小,但是追蹤技巧差勁,似乎不是專業人員,而是雇傭兵之類的家夥。那一類人總是覺得唯有手中的槍械才是安身立命的本錢,而能力者的能力則是花哨的東西,遠沒有金屬與火藥來得可靠。


    看起來滕安輝說得沒錯兒,如果孫敬堂手底下的人都是這一類――那的確可以稱得上是一支小型軍隊了。不過他們的對手是自己……


    特務府這種機構,本來就是進行特種作戰的。暗殺潛伏之類的細節李真了然於胸,隻是苦於沒機會實踐。


    今天顯然是一個好日子――一展所長的好日子。


    李真轉身走回自己的那張桌前,看了從身邊經過的那個服務生一眼。


    身材小巧的服務生被他看得微微一愣,趕緊加快幾步走開了。


    因為她覺得那人的眼神很可怕――閃爍著殘忍而神秘的微黃色光芒,帶著一股莫名的邪氣兒。


    李真就坐在這家餐廳裏吃了一下午的東西――到最後幾乎每一個服務生都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他,完全沒法兒理解一個人類怎麽可能容納得下那麽多食物。


    轉眼到了晚上八點三十分,天黑了,街邊有璀璨的燈光亮起來。李真提起隨身攜帶的一個提包,大步匯入人流之中。


    月黑風高夜,殺人越貨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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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書評區嚇了一跳,三舌子同誌在刷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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