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姐,這小子像是個條子。一槍崩了算了。”壯漢瞪著李真,在孫麗麗耳邊低語。


    孫麗麗似乎被他說動了,食指勾在扳機上皺了皺眉。


    但李真的下一句話令她的手指又鬆開了。


    “或者你們不是為了葬器來的,而是為了什麽骸骨來的?”


    他知道自己說對了。一屋子人的表情變化都沒能逃過他的眼睛。


    孫麗麗將槍口用力頂在他腦門上,那力量使得他退後了一步:“你到底是幹什麽的?不說我現在就崩了你!”


    李真還沒說話,守在門外的一個男人忽然低聲道:“有人!”


    屋子裏的人立即熄滅了煤油燈。孫麗麗往窗口瞄一眼,衝李真低喝:“蹲下來!”


    李真依言蹲在地上,孫麗麗的槍則一直抵在他額頭,同他一起蹲下來。而三個男人矮著身子躥上炕,側身在窗邊往外看。


    沉默持續了十幾秒。然後壯漢壓低聲音問了一句:“你看清了?哪裏有人?”


    屋外的男人遲疑了一會兒:“我聽見有聲音……一晃就過去了。可能是狗?”


    孫麗麗盯著李真:“是你們的人?”


    李真笑笑:“我就隻有我‘自己’而已,哪來其他人?”


    壯漢咬咬牙,用槍口慢慢將窗戶頂開了,左右微微晃頭向外看了看。外麵隻有蛐蛐的低鳴,還有風吹過樹葉時的輕微沙沙聲。


    他們又靜靜地埋伏了大約一分鍾……


    還是沒有動靜。


    壯漢這才微微鬆了口氣,扭頭往屋外罵了一聲:“操,下次再瞎喊我弄死你。”


    窗戶另一邊的兩個男人也如釋重負地歎口氣,起身下了炕。壯漢在站起身之前又習慣性地往窗外看了一眼。


    但就因為這一眼,他愣住了。


    一個人臉貼在玻璃上,正扒著窗往裏麵瞧――同他隔了一層薄薄的玻璃,麵對麵。


    那是……剛才那個小子的麵孔!


    他的瞳孔猛然一張,下意識地打算轉過頭,去看屋裏那個小子什麽時候跑出去了。


    然而……另一塊玻璃上又出現一張臉。


    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同他隔了不到十厘米的距離,都在向屋子裏看!


    壯漢隻覺得頭皮一麻,腦袋裏嗡的一聲響。一股涼氣兒從尾椎骨沿著脊椎一路衝上頭頂,全身三萬六千個毛孔齊齊張開,把他所有的膽氣與理性一股腦地狂噴出去!


    這一下都用不著確認,他“媽呀”一聲連滾帶爬地下了炕,又在看見李真的時候一高蹦到桌子上,大喊一聲:“嗎了個逼他不是人!!”


    這一嗓子穿雲裂帛,震得屋子裏每個人的耳朵都嗡嗡作響。他們下意識地往窗口看去――


    屋子裏是黑的。屋子外麵是有些光亮的。


    因此貼在玻璃上的那張麵孔就被他們清清楚楚收進眼底。無論從男人的標準還是從女人的標準來說李真的長相都稱得上“俊俏”――而一張少見的俊俏臉孔總是會令人記憶深刻。


    於是在這樣的時刻――


    夜晚、鄉村、老房子、貼在玻璃上的臉――兩張一模一樣的、貼在玻璃上的臉……


    就好像鬼影一樣直勾勾地盯著他們,一言不發!


    偏偏這時候守在屋外的那個人也連滾地爬地衝進來,邊往外指邊大嚎:“門門門門門外麵有三個一樣的……”他注意到屋子裏人的目光於是也往窗口看去――


    看到的是又有兩張臉孔湊了過來,在暗淡的夜光下咧嘴一笑,露出滿口細密的白牙。


    然後其中一個人敲了敲窗子:“你們把我抓進去了。可以放出來嗎?”


    門外的守護者兩眼一翻,直接昏過去了。


    孫麗麗瞪大眼、張大嘴,看著自己槍口下的李真,身子抖得像狂風裏的落葉。卻見李真也露齒一笑:“都說了,沒別人,隻有我而已。你媽媽沒告訴過你嗎?路上的鬼給你的錢,都是買命錢……”


    她呆呆地蹲在李真麵前,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而身後的幾個大男人手忙腳亂地往屋子另一頭跑――那裏還有一扇窗。但幾秒鍾之後她又聽到慘嚎:“媽呀這邊也有!!”


    孫麗麗的嘴唇一陣發顫,一把丟下槍跪在地上砰砰給李真磕頭,眼淚和鼻涕一起流下來:“饒命饒命啊我們不留你了你快走吧!你那錢我都還你了啊!”


    李真鬆了口氣,抓起地上的槍站起身退開兩步,朝窗口擺擺手。


    兩秒鍾之後……


    十一個李真衝了進來。


    快要嚇到崩潰的幾個男人終於想起來自己手裏有槍,便抬起槍口要開火。然後李真抬手扣了四次扳機,屋子裏一陣火花飛濺,他們手裏的槍掉落在地。


    隨後“李真”們快步走過去,拿起桌上的槍械、撿起地上的槍械――六個人都被控製住了。


    直到這時候孫麗麗才從地上抬起頭,瞪大眼:“你你……你能開槍你不是鬼!?”


    一個李真點亮了桌上的煤油燈。


    而拿著手槍的李真則笑了笑:“我什麽時候說我是鬼?”


    他身邊那位歎了一聲:“這幾位真是盜墓的?膽子不該這麽小吧?”


    看著壯漢的那一位說道:“也許就盜墓的膽子才小呢?整天想著會遭報應――所以最怕這個。”


    屋子另一邊的三個男人瞪著眼睛不說話――實際上不知道該說什麽,或者該對眼前這駭人的一幕做出何種反應。


    十一個……一模一樣的人!


    拿著手槍的李真朝孫麗麗擺了擺:“過去。”


    孫麗麗就歪歪扭扭地走到屋子另一頭――她像是生怕碰到房間裏的另外幾個一模一樣的人,好像稍稍一碰自己就會中了邪。


    一個李真在那邊持槍守著他們五個,另一個將昏倒的那一位也拖了過去。


    李真――被抓進來的李真打量這十幾個自己,神色古怪地想了想,說道:“這麽辦不是個事兒,咱們得編個號。我就是一號吧。”


    然後他由近及遠地指著另外那些自己:“你是2號,3號,4號,一直到12號。”


    另外幾人一一應了,然後6號歎了口氣:“別說他們嚇了一跳……我自己看到這麽多自己,我都嚇了一跳。這感覺真怪。”


    10號聳聳肩:“先把事情問清楚吧――我前幾天來的時候正看見這幾位跟人火拚呢。盜墓的什麽時候這麽暴力了?”


    李真――1號李真走到桌邊端起一碗水喝了幾口,說道:“你們都一直在觀察他們?”


    5號點點頭:“等你呢。廣告是你要決然發的吧?”


    李真“嗯”了一聲。便聽到看著那六個人的12號問:“說說吧,幾位,究竟是幹什麽的?誰給你們的消息?這幾天我看你們可不是在找葬器――你們是在找骸骨或者別的什麽東西?”


    除去一個被嚇昏的家夥之外,另外五個人瞠目結舌。孫麗麗花了好長時間才按住自己發抖的手,愣愣地問:“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7號笑了笑:“現在不該由你來發問。你隻要回答問題就可以。”


    孫麗麗呆了呆。而她身後的一個男人哆哆嗦嗦地說道:“我知道,我們是……”


    但7號一抬手。嘭一聲槍響,那說話的男人仰麵栽倒,血濺了半麵牆壁。


    “沒要你說話,就不要多嘴――多嘴就要死。”9號看著那男人的屍體咧咧嘴,又轉向孫麗麗,“同樣的……要你說話,你卻不說話,一樣要死。”


    孫麗麗咽了一口口水。然後澀聲道:“我們……就是來找東西的。來找骨頭。其實不單單是我們,還有幾撥人也來過,都被我們解決了……”


    她頓了頓。7號冷漠地擺擺槍口:“繼續。要你停再停。”


    她隻得繼續低聲道:“我也不知道是誰發的消息,隻是道上的幾個兄弟說某人要從黃帝陵附近挖出來的骨頭――什麽樣的都可以,年代越久的就越好。找到一根骨頭……十萬塊。”


    李真看了看其他幾位,從他們的眼睛裏讀到相同的想法――真是大手筆。


    幾千年來死在附近的人有多少?留下的骨頭更不在少數。如果那人真的信守諾言一根骨頭十萬塊的話……這得花多少錢?


    但他隨即意識到對方可能在撒謊。一定有人會隨便弄些什麽地方撿來的骨頭交過去――那種情況他怎麽辦?唯一可能的做法就是,見到了他想要的再給錢,或者壓根兒就沒想過給錢。


    至於他想要的東西……


    3號低低說了一聲:“黃帝的骸骨。有人認為那或許是和蚩尤的骸骨一樣的東西。”


    李真想了想:“這就意味著那個人知道類種的秘密。但知道那個秘密的人不會無的放矢――既然他說要在黃帝陵附近找,就說明他認為黃帝的骸骨真的在這附近,而不僅僅是因為這座‘黃帝陵’。”


    他說的意思大家都清楚。因為無論是“蚩尤塚”還是“黃帝陵”,差不多都是後人根據傳說附會出來的。當初第一個被亞當挖掘出來的蚩尤骸骨就距離“蚩尤塚”很遠,這意味著在這座著名的黃帝陵裏麵出現黃帝骸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其實從前李真一直認為,黃帝的骸骨也許早就不存於世了。


    因為他感應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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