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旭看了一眼屈子。


    後者臉上的蒼茫悲苦之色越發濃鬱,但眼神竟似是非常堅定。


    “李牧,不壞。”


    屈子緩慢地道。


    這四個字,一字一頓,好像是從石頭縫裏擠出來的一樣。


    莫名的,有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張旭一怔,旋即哈哈哈大笑了起來。


    他以狂草書法入道,最是放蕩不羈。


    早年間,他也是自負到了極點的人,且極為相信自己的直覺,對於那種陰謀詭計之事,可以說不屑見之,但為了操持飛升者陣營的大局,難免陷入到一切具體的事物之中,久而久之,身上的一些氣質,卻是沒磨滅了不少。


    反倒是屈子,眾所周知,乃是曾經經曆過大苦難的人,心智堅毅,非比尋常,反而是更加果決。


    遇事不決,可問屈子。


    這是三十六柱神之中,很多人都信奉的一句話。


    今日,屈原‘李牧不壞’四個字一出口,突然像是一道閃電一般,驅散了張旭心中的陰霾。


    而一邊的李白,也是微微一怔,旋即放下手中的酒壺,一句話也沒有說,而是哈哈哈大笑了起來。


    赤帝和宋皇兩人的麵色,都是微微一變。


    他們心思何等細膩,從李白三人的神情舉止之中,頓時就明白了三人的選擇。


    赤帝心中慍怒。


    這些飛升者,當真是意氣用事。


    如此大事,竟然僅憑個人感觀而決,豈不是荒謬?


    觀星府的天機推演之術,舉世無雙,窺測天機,可以說是百無一謬。


    為了這一次的推衍,星皇、星帝這兩位六皇六帝中的人物,更是付出了不菲的代價。


    好不容易得出結論,才好心前來提醒飛升者陣營,避免鑄成大錯。


    誰知道,這三人竟是如此反應?


    真是夏蟲不可語冰。


    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第四絕世,竟然不惜拿整個中三天大局作為賭注。


    這可真的是仙藥難救尋死之人。


    “三位,此事……”


    赤帝還想要再說什麽。


    宋皇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再說下去。


    他擔心赤帝的心性急躁,脾氣火爆,隻怕是一急說重了話,最終反而是適得其反。


    “三位,對於你們的決定,我隻能表示遺憾,然而這件事情,卻不是你們三人就可以決定,天道盟依舊堅持自己的立場,屆時會與飛升者陣營的其他各位柱神,再議此事,”宋皇深吸了一口氣,很坦誠地道:“因為這件事情,不僅僅是關係到飛升者陣營,更是關係到了我天道盟,這就是我們的態度,希望你們能夠理解。”


    話,說的很直接。


    也很坦然。


    李白三人,自然是沒有什麽異議。


    “在兩大陣營,真正做出決定之前,希望三位,不要打草驚蛇,這是對盟友最底限的尊重,三位覺得如何?”


    宋皇又補充了一句。


    李白三人,相互對視一眼,道:“可以。”


    這當然沒有什麽發對的。


    一則是如宋皇所說,乃是對於天道盟這個盟友的尊重。


    二則是對於袍澤的信任。


    飛升者陣營可以在這中三天苦苦掙紮求存,延續至今,最大的一點,便在於團結。


    不隻是普通的飛升者團結。


    三十六柱神作為在很長一段黑暗歲月裏支撐飛升者陣營的中堅力量,也是無比團結。


    從未出現過彼此之間,爭權奪利,陰謀算計的事情。


    最多是理念不合,但都控製在內部矛盾的範圍之內。


    李白三人,有信心說服其他人,接受李牧。


    “好。”


    宋皇拱手,道:“那今日之事,便議到此處,所議之事,還請諸位不要外泄。”


    最後這句話,當然是說給孫飛聽的。


    李白三人之前已經承諾,肯定會保密。


    但人皇孫飛的態度,卻是最令宋皇頭疼。


    這位活寶,萬一不按規矩出牌,將消息泄露給孫飛,隻怕到時候就要前功盡棄了。


    所以,宋皇說話的時候,是麵對著孫飛,且頗為鄭重地行了一禮的。


    孫飛在躺椅上依舊躺屍,右手隨便抬了抬,像是趕蒼蠅一樣。


    宋皇見狀,放心了許多,與赤帝兩人,轉身離開了。


    大廳裏,氣氛依舊平靜,但卻多了一些生機,不似是之前那樣壓抑。


    對於李白三人來說,一旦做出了決定,那便是再無悔意。


    三人念頭通達,氣氛就歡快了起來。


    一陣鼾聲傳來。


    躺椅上的孫飛,這回好像是真的睡著了。


    嘴角還微微翹起。


    當日,赤帝帶著來時人馬,火急火燎地離開了寧平城。


    而宋皇則是留了下來。


    傍晚,孫飛來找李牧喝酒的時候,竟然是帶著李白三個人。


    屈子不喝酒,隻是安安靜靜地看著李牧,就好像是慈父看著兒子一樣,臉上的皺紋和溝壑,好像都被抹平了不少。


    李白和張旭,都是出了名的豪放派人物,幾壇仙酒下肚,越發的放浪形骸,李牧劍舞賦詩,張旭提筆揮毫,一張一弛,相得益彰。(作者君實在是寫不出來李白級別的詩句,又不能讓李白吟老詩,大家假裝此處詩仙大大又有驚世新作出現。)


    孫飛也不管其他,就是拉著李牧懟酒。


    這貨自己釀酒,也不知道給裏麵加了什麽,酒勁兒簡直可怕。


    很快,一絕世,二諸神,外加一個李牧準絕世,一共四個人,醉倒了四個。


    屈子滴酒未沾,坐在涼亭裏。


    他看著李白李牧張旭孫飛全部都躺在石頭上,鼾聲如雷,沒有將四人送回房間的意思,隻是坐在池邊涼亭的石椅上,安安靜靜地看著。


    月光清冷,猶如銀輝。


    屈子靜靜地坐著,不知道什麽時候,他的臉上,竟然是浮現出了一絲笑意,很輕柔,很平緩,在夜色之中,月光之下,那張清臒削瘦的臉,仿佛是年輕了好幾歲一樣。


    一夜時間,很快過去。


    第二日,李白和張旭醒酒之後,與李牧辭別,離開了寧平城。


    屈子則是留了下來。


    李、張二人要去飛升者陣營總部,將這件事情,詳細傳遞給三十六柱神之中的其他幾位,總比讓天道盟的赤帝等人去說更好,同時也想要爭取更確定的支持。


    而屈子寡言少語,所以留在寧平城中坐鎮。


    孫飛醒酒之後,一溜煙就不見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李牧在寧平城中的生活,變得安靜了起來。


    他每日與父母見麵用餐,然後就在自己的小院中修煉,提升實力。


    有幾次,李牧本想問一下孫飛,可有什麽辦法,


    讓花想容恢複記憶,但有沒有太好的機會,而且這貨看著怎麽都不太靠譜,讓李牧難有談興。


    轉眼兩日過去。


    這一日,入夜。


    李牧在小院中,正修煉中,突然有所感應,睜開眼睛。


    卻見院子裏,桂樹下,一身白衣的俏佳人,屏風而立,麵目絕美,風華無雙,不是花想容,又是誰?


    李牧一喜,旋即又是一驚。


    “你怎麽來這裏了?”


    他長身而起。


    這城中,可是有屈子和孫飛坐鎮的。


    花想容竟然混入城中,一旦被發現,別人還好,孫飛這個三絕世之一,卻是極難對付,以花想容的實力,未必是對手。


    花想容站在樹下,安靜恬美。


    不隻是相貌,便是修為氣息,也與仙界時一模一樣。


    唯有整個人的氣質,卻是與往昔大相徑庭。


    她看著李牧的目光,有些複雜。


    李牧一抬手,無形的陣法漣漪波動,蕩漾出去,將整個小院都籠罩了,隔絕所有的窺視和氣息。


    “怎麽不說話?”


    李牧苦笑著問道:“所以,你是來刺殺我的嗎?”


    道尊盟損失慘重。


    難道想要利用花想容,來暗中刺殺?


    花想容輕輕地搖搖頭,開口道:“跟我走。”


    “啊?”


    李牧一怔,不明所以。


    花想容道:“你說過,我們曾經是夫妻。”


    李牧點點頭。


    花想容接著道:“那你就跟我走吧,我願意做你的妻子。”


    李牧心中一喜,道:“真的?”


    花想容神色平靜地點點頭,道:“我從不說謊。”


    李牧的神色,突然平靜下來。


    因為他看出來,花想容並未恢複記憶。


    “去哪裏?”


    李牧問道。


    花想容道:“去道尊山啊。”


    “你是想要讓我投靠道尊盟?”


    李牧明白了。


    花想容道:“夫妻一體,我是道尊盟的人,你不應該與我在一起嗎?”


    “所以,你是來勸降的?”


    李牧道。


    花想容認真地想了想,道:“你可以這麽理解。”


    李牧揉了揉眉心,道:“你應該知道,因為我,道尊盟損失慘重,三王戰死,一祖重傷,花了這麽大的精力和代價,來刺殺我,我若是去了道尊盟,豈不是羊入虎口,你也保護不了我吧。”


    說著,他笑了起來,道:“夫妻一體,所以你也可以來飛升者陣營啊,我會想辦法,讓你恢複昔日的記憶,也可以保證你的安全。”


    花想容道:“之前的事情,道尊盟已經不會再計較了,隻要你跟我回去,你的地位,在四祖十王之上。”


    李牧一怔。


    這麽高的規格嗎?


    之前恨不得將自己碎屍萬段。


    現在搭上了一祖三王,損失慘重,非但不報複,反而直接身居高位?


    在四祖十王之上,這地位,可真的是太高了。


    這時,花想容又補充了一句:“也在我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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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補昨天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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