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海和卡庫路契亞麵麵相覷。


    10米遠,隻差一點點,勒夫和他的法師同伴就可以逃回營地門口了,哪怕他們再往裏麵逃一點,就進入了營地的篝火範圍,到時候必定有人看見,他們就可以獲得支援。


    但是偏偏沒有。


    借助黑暗的掩護,在靜音結界的幫助下,一場刺殺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完成了。楊海突然覺得黑暗視覺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東西,如果他的暗夜守密者麵具沒有給卡庫路契亞,或者他在天賦裏麵點上幾點黑暗特性,以他的感知,這場刺殺就會毫無遁形。


    但是現在說這個明顯以經晚了,何況卡庫路契亞現在臉上的麵具是絕對不能摘下來的,阿拉漢和卡庫路契亞是死仇,兩個人碰麵之後事情會變得非常麻煩。


    眾人圍在這裏,沒有人說話,各自靜默不已。


    卡庫路契亞蹲下來檢查著屍體。


    “你幹什麽?”大老板阿拉漢問出聲。


    卡庫路契亞冷靜地回答道:“勒夫還有他的同伴要等很長時間才能再次上線,他們的屍體就要被刷掉了,我在分析。”


    “分析出什麽了?”加西亞隊長問。


    楊海也好奇地看著大老板。


    卡庫路契亞翻過兩具屍體,在他們咽喉和後心的傷口處觀察著,又伸出手去丈量。


    “是一個盜賊幹的。”卡庫路契亞肯定地說。


    “是兩個人吧。”加西亞隊長質問道:“這邊明明有靜音結界的殘留。”


    “不,隻有一個盜賊。”卡庫路契亞重複道:“根據傷口與肩膀的角度,這個盜賊的身高大概在170公分,擅長反手持匕首。靜音結界是魔法物品的效果,隻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麽我們一直沒有聽到聲音。勒夫兩個人巡邏的方向是營地門口50米遠的地方,他們被殺死在距離營地門口10米遠處。這中間有40米的距離,如果不是隨身的魔法物品,難道說靜音結界還會自己移動40米,並且嚴絲合縫地貼住兩個人不成?”


    卡庫路契亞的分析合情合理。眾人都點點頭。


    “這個盜賊在營門口50米的地方開始偷襲,勒夫和那個火法開始往營地門口逃。因為無法高喊出聲來求援,所以火法向天空中發射了一連串的魔法火花。”卡庫路契亞模擬著前麵的場景。“那個盜賊一定是在隱身出來之後打出了非常可怕的傷害,以至於兩個人都沒有想要反抗,就直接往營地逃跑求援了。”


    “你怎麽知道他們沒有反抗?”加西亞追問。


    “火花在天空中亮起之後,我的同伴就往這邊趕。”卡庫路契亞指著楊海:“他趕到的時候,那兩個人就死了。時間太短,所以肯定沒有進行反抗,而是且戰且退,在營地門口10米處被解決。勒夫死於裂喉,這個法師死於背刺——”卡庫路契亞指著兩個人身上的傷口,正要繼續說。被楊海打斷了。


    “這不合常理啊。”楊海楞了一下之後說道。


    “什麽不合常理?”卡庫路契亞有點茫然。


    “盜賊在一打二的時候,肯定會開大招先弄死一個。免得夜長夢多。”楊海解釋道:“如果我是那個盜賊,在兩個人的自保技能都被我搞定以後,我肯定會先殺法師的。法師是很麻煩的職業,有變羊,火法還有炙熱岩漿這樣的免死技能,所以我會用絞喉沉默法師。接一個割喉和一個裂喉打出成噸的傷害將法師帶走,隻要這盜賊的裝備稍微好一點,火法炙熱岩漿回複的那些血量絕對不夠看;相反,戰士在沒有治療做為後援的時候比較脆弱,雖然麵向敵人時衝擊力和機動性一流,但是逃跑的時候衝鋒與攔截這兩個技能都被廢掉了,隻能靠兩條腿生跑,盜賊pk的時候副手的匕首都塗麻痹毒。戰士若是給毒藥交徽章,吃一發腎之後生還的可能性幾乎為0;但若是不交的話也會被麻痹毒藥緩速給拖死。”


    卡庫路契亞皺起眉頭:“你的意思是說,正常的順序之下,盜賊應該潛行疾跑悶棍戰士,然後暗影步+絞喉割喉裂喉秒殺法師,然後反手過來解決戰士?這個盜賊,他的擊殺順序出錯了?”


    “不錯。”楊海點點頭。“攻擊咽喉是盜賊的特色,也是盜賊殺傷力最大的招數,沒道理留給戰士。戰士保命技能雖然少,但是本身血多。一套下來甚至有可能殺不死。按照你所說,那個盜賊的裝備應該不錯,敢於一打二的話,技術應該也過關,怎麽可能犯這種錯誤。”


    阿拉漢看起來有些暴躁:“管擊殺順序之類的幹什麽了?這又不是查案子!我們的崗哨被人偷襲了,肯定是那些巨魔做的!大家別開什麽篝火晚會了,打起精神來,縮小巡邏範圍,在有光亮的地方互相守衛,不要再減員了!後天早晨我們就到流沙堡,我不希望再出任何問題!”


    卡庫路契亞看著勒夫和那個火法的屍體變淡被係統刷掉,皺了皺眉頭。


    出了這樣的事情,還哪裏有什麽心情開篝火晚會,眾人如臨大敵地巡邏著,就連一向跳來跳去給眾人挑刺的風險投資公司觀察員努奇都沉默了,往篝火裏麵填著柴火,希望火光更明亮一些。


    “你竟然懂法醫的知識?”楊海大跌眼鏡地看著卡庫路契亞:“這可真是出乎意料之外。”


    “這不是法醫知識,這隻是很簡單的傷口判斷,有經驗的警察都會。”卡庫路契亞搖了搖頭。


    “警察……警察?”楊海表示自己沒聽懂。


    卡庫路契亞奇怪地看著楊海:“你不知道的嗎?我在做生意之前是警察啊,在凶案組工作的。”


    楊海一瞬間就被打敗了:“這……你的家族怎麽舍得讓你去當警察的!”


    “家族?”卡庫路契亞一頭黑線:“你在說些什麽啊,我父親早逝,家裏隻有我母親一個人,哪兒來的什麽家族。”


    楊海硬是一分鍾沒說出話來。


    “他們叫你波斯王子?”


    “……”卡庫路契亞無語了:“那是綽號,綽號你明白嗎?你的隊友威廉也綽號王子,難道我們就非得有個當國王的爹?”


    楊海頓時赧然,又有點不敢相信地說:“喲小夥,你挺凶殘的啊。自己一個人搞出這樣一家巨無霸公司。”


    卡庫路契亞歎了口氣:“此中辛酸不足為外人道也。”頓了頓,卡庫路契亞又皺起了眉頭:“poseidon,我還是覺得不對。你說的那個擊殺順序……我覺得這裏有蹊蹺。”


    “說不定是巧合吧。”楊海也沒放在心上,不可能所有人都會做出最理性的判斷,更何況搞死勒夫的很有可能是高級npc。npc的性情和習慣是沒有辦法從玩家的角度上來進行分析的。“我倒是覺得阿拉漢說得有道理,分析他們倆是怎麽死的沒啥意義,不如做好防衛和巡邏工作。”


    “不可能是巧合。”卡庫路契亞搖了搖頭:“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巧合。”


    “你在艾凡索的拍賣會上遇到了當時大陸唯一比你有錢的我,買走了君王之淚,難道不是個坑爹的巧合?”楊海揶揄道。


    “次奧。”卡庫路契亞無比鬱悶,還擊道:“你也知道是坑爹啊?被坑的是爹啊。”


    楊海瞪著眼睛,正要反唇相譏,就見卡庫路契亞一拍大腿。


    “鬆果!”卡庫路契亞指著在篝火下打盹的大狗:“鬆果!”


    鬆果甩了甩大腦袋。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


    卡庫路契亞無奈地摸著大狗的腦袋,道:“小夥子我不是在喊你。”


    鬆果睜著無辜的大眼睛,尾巴晃啊晃的。


    “鬆果啊!poseidon!”卡庫路契亞低聲道:“鬆果!”


    “啥意思?”楊海十分茫然。


    “你還記得咱倆第一天來營地的時候嗎?”卡庫路契亞眼中精光閃現。


    “記得啊。”楊海隨口答道,忽然一凜:“鬆果本來在營地的另外一邊打盹,我們剛靠近就衝著我們狂吠。但是剛才……”


    “出事的地方在營地門口外10米處,鬆果趴在營地中央。”卡庫路契亞接道:“但是鬆果沒有任何反應。加西亞隊長說過,鬆果的鼻子靈的很。而且很怕陌生人,膽子奇小無比。”


    “靜音結界是不能掩蓋氣味的。這也就是說,那個盜賊可能是有特殊的辦法掩蓋自己的氣息。”楊海眯起了眼睛。“更大的可能則是——”


    “那個盜賊是鬆果認識的人。”卡庫路契亞斬釘截鐵地說:“必定是第二種,那個盜賊不可能正好有辦法掩蓋自己的氣味,不可能有這種巧合,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巧合。”


    “我們有三十二個人護衛商隊。”楊海打量著營地中的眾人,“但是我記得隻有一個盜賊。”


    “身高在一米七左右。”卡庫路契亞回憶了一下,肯定地說:“沒錯。那個盜賊的身高也在一米七左右。”


    “但是他為什麽要對勒夫他們倆動手呢?沒道理對自己的同伴動手啊!”楊海提出了新的疑問。


    “主動殺人者的動機隻有三個。”卡庫路契亞分析道:“錢、愛情、掩蓋犯罪事實。但是網絡世界當中每個人的生命都是無限的。”


    “所以為了錢殺人和為了愛情殺人都說不通。”楊海想了想,說:“反正人也是會複活的,弄死人家一次還能讓別人刪號了?”


    “但是第三個動機就有點靠譜了。”卡庫路契亞說道:“死亡之後,現實時間四個小時之後才能再次上線。而且如果在任務中死亡的話,也沒辦法再回到任務裏麵來了。”


    “盜賊刺殺勒夫他們倆是為了掩蓋什麽東西。”楊海說:“勒夫他們兩個人一定是知道了什麽東西。”


    “如果你是那個盜賊,在什麽樣的情況下會先對勒夫下手再去解決法師?”卡庫路契亞問。


    “幾乎不可能,除非勒夫手中有致命的卷軸。撕開卷軸我立刻就會死亡,我為了讓他騰不開手,才會這樣做。”楊海說道:“勒夫隻是量子傭兵團的外圍傭兵,碰巧擁有這種我都要眼饞的卷軸的可能性太小了。就算擁有,這樣的卷軸也會用於boss戰當中。對付刺殺者毫無必要,任務中死亡又不掉落經驗。法師的威脅比戰士大,不僅如此,攻擊戰士的話,戰士還是能打出輸出;攻擊法師的話,法師無法讀條,無論是傷害還是控製都要打一個折扣。無論從哪個角度上來說。都必須悶棍戰士、解決法師,再反過來解決戰士。但是那個盜賊將暴發性的技能給了勒夫,背刺這樣麻煩又低效率的技能留給了火法。這是絕對說不通的,除非……”


    “除非,那個法師隻是被卷入了麻煩當中,”卡庫路契亞說:“他被盜賊弄死。隻是受了勒夫的拖累。”


    “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巧合,盜賊不是判斷失誤,他一開始的目標就是勒夫。勒夫知道了什麽東西。”楊海肯定地說:“或許勒夫敲詐了那個盜賊,於是盜賊決定動手?不,不可能是敲詐,網絡世界中人會無限複活,殺死勒夫不能解決問題。除非……”


    “除非。勒夫泄露他所知道的事情之後會造成一些後果,一些那個盜賊絕對不想承擔的後果。”卡庫路契亞沉思了片刻,皺起眉頭:“這個事情有點詭異了。勒夫難道以前認識章魚聯盟的那個盜賊嗎?不,據我所知是不認識,章魚聯盟是一個剛組建的商會,他們第一次到達烈刃村。難道說碰巧兩個人以前在現實中認識?這也太巧了,這是不可能的,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巧合。”


    “這兩個人不太可能是在現實世界中認識的。”楊海搖搖頭:“他們肯定才認識一天。網絡裏麵的謀殺又不能解決現實裏麵的問題。動機不成立。盜賊刺殺勒夫的目的,隻可能是讓勒夫無法參與這次任務,或者強製勒夫下線四個小時。”


    “勒夫一定是知道了什麽東西。”卡庫路契亞說:“他知道的這些東西,在我們這趟任務當中暴露出來會釀成不可想象的後果;但是如果在任務結束的時候再透露就無關緊要了。這才能夠解釋這次不合常理的刺殺。”


    “勒夫才和那個盜賊認識了一天。”楊海說:“如果真的是什麽要命的東西,短短一天的時間就泄露了嗎?那個盜賊肯定會把秘密藏得很好的吧?他都肯為這個去殺人了。我很懷疑勒夫到底知道了什麽。”


    “不一定是知道了什麽。”卡庫路契亞慢慢地說:“勒夫隻是一個普通人,他不像你這樣對遊戲有著深刻的理解,也不像我這樣受過刑偵訓練。說聰明也談不上,相反,他人還有點迷糊。勒夫一定是無意中看到了或者知道了什麽東西,這才惹上禍端。”


    “可是我們一整天的時間都待在一起。勒夫從來沒去過什麽我們沒去過的地方。如果有什麽東西勒夫知道了,沒道理大家不知道啊?”楊海皺起眉頭。


    “不……poseidon,我想我大概明白了。”卡庫路契亞舔了舔嘴唇:“的確有一個地方,是勒夫去過,但是我們沒去過的地方。”說著,卡庫路契亞轉身看去。


    楊海順著卡庫路契亞的目光,看到了另外七個秘銀錫鑞合金箱。


    他一下子明白了卡庫路契亞的話,想起勒夫被迅猛龍咬在嘴裏,撞進箱子的那一幕。


    箱子裏麵,就是勒夫去過,而其他人都沒有去過的地方!


    “這批貨物有問題!”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楊海加快了語速:“貨物可能會有什麽問題呢?我一直都在想,阿拉漢到底是從哪裏來的那麽多墓地苔蘚!我一開始以為有一個超級草藥供貨商站在他的身後,我還在感歎這個家夥的好運氣,剛建新號,一進遊戲就抱上了這麽粗的腿。”


    “他根本就沒有什麽供貨商在背後,這箱子裏麵八成裝的是幹枯的普通苔蘚!”卡庫路契亞肯定地說。


    “如果勒夫學的是煉金術,如果被撞進箱子裏麵的人是我的話,我第一時間就能發現問題。但是勒夫不是,勒夫在無意間闖了禁區,隻是他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楊海說道:“你說阿拉漢格局變小了,其實不是,阿拉漢不是在擔心自己的損失。他是在擔心被戳穿騙局!”


    “但是勒夫的事情太搞笑,大家都在拿這個話題取樂,大家不停地談論又談論,阿拉漢意識到這樣下去,早晚他的騙局會被戳破。”卡庫路契亞無比肯定地說:“阿拉漢的私人煉金術顧問卡魯,肯定以經告訴了阿拉漢,你精通煉金術。如果勒夫開始描述他在箱子裏麵摸到了什麽,或者看到了什麽……”


    “我一定能夠發覺出不對來。除非勒夫閉嘴,或者幹脆被退出這次任務,這樣一來秘密就安全了。”楊海看著篝火,火堆在寂靜的夜裏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墓地苔蘚這種東西有天然的優勢,因為它隻能在專業的煉金術實驗室裏麵被檢查,在其他地方開箱子,是會立刻死亡的。”


    “所以風險投資公司的人沒辦法在烈刃村檢查貨物。對於這樣的貨物,一般來說,風險投資公司會讓投保人多交一些保費。”卡庫路契亞繼續說道。“可是阿拉漢顯然不在意這些。”


    “因為這批貨物是假的,根本就不能運送到流沙堡,否則阿拉漢就倒了大黴了。”楊海肯定地道:“或許我們會在路上遇到一大波食人魔強盜,一大波阿拉漢已經勾結好的食人魔強盜;至少也是被阿拉漢故意引過來的食人魔強盜。”


    “強盜將貨物搶劫一空,”卡庫路契亞說:“然後,強盜們或許是真的不知道,也或許是故意的,將箱子搶回去,然後‘無知’地打開了箱子。”


    “刺啦——在陽光和空氣的腐蝕下,墓地苔蘚消逝一空,死無對證。剩下的事情就簡單了,七大箱墓地苔蘚,就算一箱子隻賣2萬金幣,風險投資公司也要賠付14萬金幣。阿拉漢好大的手筆。”楊海笑了笑:“說實話,我都有點佩服他了。”


    “至於強盜們能否搶劫成功,就更不需要懷疑了。”卡庫路契亞拍著手:“商隊大老板都是內應,這搶劫還能不成?”


    “事情到了這裏,所有的內容就都理順了,所有的疑問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釋。”楊海點了點頭,“事情的真相大概就是這個樣子,絕對跑不了。”


    “我們怎麽辦?”卡庫路契亞讓楊海拿一個主意。


    楊海撓著鬆果的下巴,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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