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糊塗仗!


    對高橋重三而言,先後出動兵力近六千,在飛機大炮的狂轟濫炸下正麵之敵仍負隅頑抗,不但戰役目的沒達成,還被重慶軍造成一千六百多傷亡;他的對手冷欣同樣不輕鬆,北線的兩個師和一個旅幾乎都被打殘了,東線之敵還在步步逼近,連平源大隊那個煮熟的鴨子,都在飛機掩護下突圍而出。


    東安一線隻剩下三千多人,子彈人手不足六發,如果63師天亮前無法抵達,他就要親自上陣跟鬼子拚刺刀了。


    一連兩天沒合過眼,冷欣顯得格外憔悴,接過勤務兵遞上的水猛灌了一口,沙啞地問道:“傷員都撤下了嗎?”


    “撤下去了,”參謀長呂伯川坐在彈藥箱上讓軍醫包紮,閉著雙眼說:“省立第五臨中和高淳縣立臨中的師生負責照顧他們,這會兒應該快到江南醫院了。”


    來江南整整一年,冷欣先後組織創設江南醫院,江南日報、江南修械所,恢複轄區內各縣各級學校,以教育和培養有誌抗日青年,同時幫助從淪陷區逃出的青年。先後在宜興、溧陽和高淳創辦了江蘇省立第五臨中,省立江南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第五臨時小學校,以及各縣立中、小學。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這仗一打起來就得到了後方踴躍支持。想到部隊真要是全拚光,鬼子長驅直入,宜興、溧陽和高淳的鄉親們會遭到怎樣的報複,冷欣便心如刀絞,恨不得立即下令全軍後撤。


    正準備命令劉參謀把這裏的情況再次向委員長、陳長官和顧長官如實匯報,就聽見西北方向突然傳來激烈地槍聲。


    鬼子發起進攻了?


    冷欣猛然起身跑出指揮所,一邊舉起望遠鏡觀察,一邊聲嘶力竭地吼道:“命令三營無論如何都得頂住,王參謀,你帶警衛班去督戰,誰要是膽敢後退一步,格殺勿論!”


    王參謀還沒來得及回話,劉參謀欣喜若狂地跑了出來,“報告司令,錦毛鼠來電,該部三個營正向日軍發起總攻,請我部守好陣地,以防高橋逃脫!”


    錦毛鼠的三個營向鬼子發起總攻,什麽亂七八糟的?


    冷欣放下望遠鏡狠瞪了他一眼,劉參謀這才意識到自己太興奮了,連忙把電文湊到燈光下念道:“冷長官鈞鑒,周邊日軍在貴部頑強抵抗下,已被吸引至滆湖一線,戰機稍縱即逝。奉蔣委員長令,我部於十一點整對武進之敵發起全線大反攻,具體部署如下,望貴部予以配合。”


    “等等,”冷欣撲到地圖前,抓起鉛筆,“繼續!”


    劉參謀生怕指揮所裏的戰友們聽不見似地,突然把聲音提高了好幾個分貝,“我旅一團林營、軍法隊、輜重隊計一千八百二十三人,正攻占常州城、火車站及陳渡橋機場;我旅一團陳營、炮營和搜索隊一部計一千九百六十五人,正於京滬線奔牛段伏擊一日軍專列;我旅一團楊營、二團二營計三千三百餘人,正破壞武丹路、鎮澄路、武青路、溧武路、錫宜路及京滬線,並於各交通要道設伏,阻擊南京、江陰和無錫方向之敵。


    我旅邱營、謝營、二團二營各三個連,計兩千六百八十餘官兵,正對貴部正麵之敵發起總攻,望貴部予以配合;我旅邱營、二團二營各一連計六百餘人,正肅清東安至京滬線一帶之殘敵。”


    落款不再是錦毛鼠,而是“汪偽中央委員、軍事委員會委員,警衛二旅少將旅長陳繼祖,於民國二十九年一月二十日深夜十點五十九分電”。


    作為第三戰區江南遊擊區總指揮兼江南行署主任,冷欣對陳大少爺這支偽軍太熟悉不過了,要不是他一直躲在武北,甚至還會組織力量給他點顏色瞧瞧,沒曾想到頭來居然是支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友軍,還直接接受蔣委員長和陳長官指揮。


    參謀長呂伯川恍然大悟,不禁脫口而出道:“司令,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我們也把預備隊調上去吧!”


    付出巨大傷亡整整頂了兩天,高橋主力銳氣早被耗盡,冷欣同樣不想這顆熟透了的桃子被陳大少爺摘去,咬牙切齒地說:“委座和陳長官的意圖已明,命令部隊全線出擊!”


    “是!”


    兵貴神速,陳大少爺可不想天亮後被鬼子轟炸,陳長祿的電報一到,就命令部隊不惜一切代價壓上去,跟精疲力竭的高橋主力攪和到一起,絕不給其就地防守待援的機會。


    戰鬥出乎意料地從身後打響,高橋果然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炮兵陣地轉眼間就謝營占領,泥漿被打得像是開了鍋的開水,彈雨所過之處水花四濺。


    日本人的動作極快,遭到火力打擊,馬上就有人趴下,端起步槍扣動扳機。


    “乒乒乓乓”三八式步槍齊鳴,子彈呼嘯而至,從炮兵陣地上方“嗖嗖嗖”掠過,劃出一道道暗紅色彈痕。謝文濱身邊的一名士兵悶哼一聲,便一頭栽在滿是泥濘的戰壕中。殷紅的鮮血從他的頭盔下滲出,很快就把整張臉都染成鮮紅。鮮血順著下巴滴下,把身上滿是泥點的衣服染成一大片暗紅。


    “老四!”


    一名士兵撲上來,抱住倒下的那名士兵。可是中彈的士兵再也無法聽到戰友的喊叫聲,兩眼瞪得大大的,望著茫茫夜空。


    謝文濱知道犧牲士兵的名字,他叫張元初,是從大刀會精挑細選出的上等兵。為了搶這個人,還同邱成鬆吵了一架,印象特別深刻。但現在他沒時間去管那麽多,端起步槍扣動扳機,擊斃一個趴在地上的鬼子。打完這一槍,他低下頭躲過一顆子彈,拉動槍栓,把下一顆子彈推上槍膛,從另外一側冒出頭,一槍又把一名鬼子打發去見他們的天照大神。


    等到日軍進入機槍火力點的扇形射界,連長謝文湖大吼一聲:“機槍手!”


    左右兩挺捷克式“噠噠噠”吐出火舌。與此同時,馬克沁重機槍手也壓下扳機,帆布彈帶不斷向槍機中縮短,無數的子彈猶如炸窩馬蜂飛撲過去。剛剛逼近到炮兵陣地跟前的日軍,一個緊接著一個被這狂暴的金屬熱流吞噬。


    機槍子彈掠過河灘,打得泥漿四處噴濺。有些子彈直接洞穿了日本人的身體。正在進攻的日軍士兵隻好緊趴令人感覺不舒服的泥灘上,聽著前方射來的子彈從他們頭頂呼嘯而過,不斷有人身上騰起血霧。


    “嘭……嘭……嘭……”


    鬼子的擲彈筒發射了,準確命中機槍陣地,射手和副射手被炸到一邊,彌漫的硝煙中,隱約出現了鬼子機槍手的身影。


    “噠噠噠!”


    劈頭蓋腦的彈雨呼嘯而至,將炮兵陣地打的煙塵四起。他們的機槍打得又準又狠,子彈緊貼著戰壕上方掠過,讓不少官兵不得不縮回腦袋,被壓製得根本無法露頭射擊。


    幾個重機槍陣地已經成為了眾矢之的,密集的彈雨將火力點前打得泥土四濺,雖然不斷有機槍手倒下,但很快又有弟兄頂上去,繼續操起機槍對著日軍猛烈掃射。


    看著弟兄們一個接一個倒下,陳大少爺心如刀絞,放下望遠鏡命令道:“長壽,帶警衛排去增援謝營。”


    “旅座!”


    “服從命令!”


    這仗打得毫無戰術可言,如果擋不住鬼子的反撲,那別說圍殲高橋了,甚至連自己都活不成,陳長壽咬了咬牙,大吼了一聲“弟兄們跟我上”,就一馬當先地躍過小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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