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世子,你這是做什麽?”夜天逸沉著臉看著容景,聲音冰寒至極。


    容景撤回手,緩緩轉過身,輕輕彈了彈衣帶上落下的雪花,看著夜天逸,麵無表情地道:“七皇子,難道你真想要她血洗宮牆?”


    “她是我的未婚妻,似乎臨不到景世子來說這話!”夜天逸冷冽地道:“不尊聖旨,不尊先皇,不知死者為大,本王還沒有權利管製於她?”


    容景聞言淡淡一笑,不喜不怒,淺淺開口,“攝政王與雲淺月既然自小相識,十年相知,難道你從來沒了解過她?她從來就屬於自己,不屬於任何人。一紙婚約,本來也束縛不住她,先皇在世時她不高興可以對著皇上冷臉毀禦劍,如今不聽先皇遺旨,又算得了什麽?更何況如今才隻是遺旨賜婚而已,她沒應允,雲王府也沒應許,未過三媒六聘,就還不算是攝政王的未婚妻。皇室和先皇也不能因為自己喜惡,就強加給臣子不願為之事,就是不公。攝政王要管製於她,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而且也不應該。”


    “景世子好一張妙嘴,本王與她十年情意,於情不該對她嚴苛說得過去,你說本王還沒三媒六聘,不算未婚妻,意思是在說先皇聖旨賜婚抵不過幾個媒婆,幾台聘禮嗎?天聖夜氏為君,雲王府為臣,父皇為君,雲王為臣,君者,一言九鼎,臣者,為君是從。這是始祖皇帝開國時封賜四王府之時,四王府立下的誓言。雲氏先祖雲王也在其中立誓。”夜天逸冷笑地看著容景,“景世子,你也身為四王府之人,博學古今,這個誓言難道忘了?你忘了不要緊,本王提醒你。雲淺月身為雲王府之人,她自然要尊崇聖旨,臣者,為君是從。臣子者,亦為君是從。如今先皇遺詔已下,她就是本王未婚妻,不管她願不願意。更何況還有已故雲王妃的信物在,焉能由得她胡來?況且,她在父皇屍骨未寒棺木前敢毀遺詔,遺詔是國詔,但今日她敢毀國詔,本王身為攝政之王,她是本文未婚妻,就已經不是自己之事,而是國事。景世子如今官拜丞相,就由得她一個女子對國事胡作非為不成?這可是雲王府誅滅九族的大罪!”


    夜天逸話落,空氣似乎都停止了流動,別說人聲了,千餘人仿佛無人。


    “攝政王也好一張妙嘴。始祖皇帝立朝時,福澤百姓,尊華四王府。當時四王欽佩,願意尊崇,故立誓言。如今百年已過,始祖皇帝早已經沉於曆史,四王府誓言隨著百年風雲,早已經消弭於時間。臣者,為君是從。這話無措。但也要為君者體察於臣,恩待於臣。四王府守護的不是夜氏一朝皇室,守護得則是千萬百姓黎民的江山天下。君不仁,臣才不恭。君仁義,臣事必躬親。七皇子才為攝政王,便已經開始了攝政王的威儀了嗎?先皇也是人,也有顧忌不周之事,他若為神者,還要我等輔佐之人何用?這道聖旨別無大錯,但賜婚一旨,的確欠妥。”容景淡淡看著夜天逸,聲音沉靜,不高不低,但極其具有穿透力,宮牆內所有人都能聽得到,“攝政王,將國事加注一個女子身上,這不是君子之為,更不是王者之為,更不是智者之為,亦不是德者之為。你確定你今日要讓她趟著血出這皇宮?”


    夜天逸看著容景,眸光冰封一片。


    “攝政王,淺月小姐這些日子忙於及笄之禮,如今剛剛大喜過去,突然發生這樣的大事兒,先皇駕崩,她一時間不能接受而已,如今惱些小脾性也是應該,微臣剛剛見她來到就覺得勞累過度氣色不好,如今就讓她回府歇著吧!先皇生前一直喜歡她,不為先皇守靈,先皇也是不怪罪的。”德親王在容景話落,生恐夜天逸再說話和容景談崩打起來,趕緊出聲勸諫。


    “是啊,德王兄說得對!淺月小姐雖然剛過了及笄之禮,還是個小女兒的性子,沒長大的,這些日子她定然一直不得閑,剛剛她來到,老臣也見到了她氣色極其不好,就讓她回府去休息吧!”孝親王也被驚壞了,連忙道。


    夜天逸一言不發,依然眸光冰冷地看著容景。


    容景沉靜地看著夜天逸,二人中間從天空飄落的大雪都凝成了冰珠。這一處聖陽殿外,無論是站著的人,還是跪著的人,還是被容景剛剛打倒躺著的隱衛,都感覺到了透骨的寒意。今年的冬來得晚,昨日是第一場大雪,可是如今他們卻如感覺到了天寒地凍。


    “雲王兄!”德親王和孝親王見二人說話夜天逸無動於衷,都齊齊看向雲王爺。


    雲王爺似乎已經嚇壞了,看了二人一眼,又看了夜天逸一眼,哆嗦地道:“攝政王,小女一直頑劣,今日之事,皇上屍骨未寒,不宜見血,這些日子南梁太子,南疆公主和駙馬,西延玥太子,東海國的玉太子一直都在淺月閣叨擾她,她應付貴客,又忙於及笄,想來給累壞了,如今她不喜聖旨賜婚,也是情有可原,您看……”


    德親王和孝親王聞言心神一凜,齊齊想著今日景世子已經攔下了雲淺月不毀聖旨,但攝政王再不退一步讓她離開的話,那麽依照剛剛景世子對隱衛出手,先是重傷了隱主,如今須臾之間就重傷了一半皇室隱衛,和攝政王已經針鋒相對,這樣的情形若再不製止的話,那麽真要血洗皇宮,血洗皇城,後果不堪設想。更何況,雲淺月的背後還有南梁、南疆、西延和東海。雖然那幾人昨日就離開了京城,但是東海國的玉太子可還是落榻在榮王府未離開,依照他和雲淺月的情意,焉能不出手相助?雲王爺這隻老狐狸,雖然是在給雲淺月求情,但實則是警告攝政王,不要因小失大。


    “攝政王,淺月小姐既然累了,就讓她回府休息吧!”德親王和孝親王再次齊齊地道。


    夜輕染剛剛一直震驚在雲淺月的武功居然可以傷了他和夜天逸二人的合力,他本來是為了阻止她焚毀聖旨,當出手後才發現,若不全力,根本就阻止不住。此時他同樣內腹如焚燒,想必夜天逸也好不了多少。此時回過神來,發現被容景打開剩餘的隱衛沒有夜天逸的命令依然擋在雲淺月麵前,雲淺月背著身子站著,腰背挺得筆直,靜靜等著,似乎隻要夜天逸再說一個不字,她就血洗出一條路來走出去。


    他移開視線,看向容景,容景玉顏靜靜,在冰雪中如凝了一層清霜,那清霜不明顯,但讓他整個人立在雪中,月牙白的錦袍與漫天飛揚的大雪融合在一起,即便冰雪彌漫,他身姿瘦削,但依然雲端高陽,雅致風華。這就是榮王府百年來被夜氏的男人所恨的地方,無論何時何地,無論哪般時刻,從容不迫,如閑庭看月。他心底忽然升起一絲頹敗,小丫頭愛上容景,除了是不可更改的事實外,還是必然。有些人天生下來就有這份貴體尊魂,任何人也不可比擬。


    “攝政王,小丫頭既然累了,就讓她回府休息吧!”夜輕染片刻後,從容景身上收回視線,對夜天逸聲音有些暗啞地道。


    “不錯!攝政王,皇上聖旨主要是傳位新皇和冊封攝政王。月兒不過是一個女子而已,她無關國事。”容楓此時也開口,緩聲道:“您與月兒相熟數年,當該最清楚她的脾性。她今日說出宮,就讓她出宮吧!”


    “皇上屍骨未寒,的確不宜見血。”冷邵卓也吐出一句話。


    “攝政王!”德親王見這麽多人說話,夜天逸還是不為所動,他一撩衣擺,拿著聖旨跪在地上,蒼老的聲音道:“大雪天寒,另外開啟兩封遺詔要緊,攝政王三思啊!”


    “攝政王三思!”孝親王和眾人齊齊跪倒在地,大雪中,聲音震天動地。


    “攝政王,月兒就是這個性子,她不喜歡的事情,從來誰也逼迫不了她,軟的她還不見準答應,就更別說硬的了。你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本宮記得都才幾歲而已。到如今十幾年已過,你們都已經成人,各自有了想法。這本是好事,誰人不成長?但有些東西,強求就不見得是好事兒了!”一直沒開口的皇後此時威嚴開口,“先皇愛惜你,知道你喜歡她,將她賜婚於你。但不顧忌她的感受,這樣激怒她想毀聖旨的後果也該有所料到。她紈絝不化是出了名的,先皇在世時,她這樣的事情也不是沒少做了。先皇都能包容她,想必跟她自小相熟的攝政王也能。依本宮看,月兒的確是累了,今日的事情就這樣罷了吧。”


    夜天逸依然不說話,周身一動不動。


    “攝政王,難道你也要本宮懷著肚子裏的天子給你跪下不成?”皇後聲音嚴厲了些。


    跪在地上的眾人齊齊一震。


    夜天逸從容景臉上緩緩收回視線,看了一眼眾人,又看向皇後。皇後沉著臉看著他,再不說話,他移開目光,看向背著身子的雲淺月和她麵前擋著的隱衛,片刻後,眸中的冰封漸漸褪去,一擺手,對皇室隱衛命令道:“讓她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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