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文似乎心思複雜,而且有些恐慌。


    葉驕陽雖然二十多年不回葉家,但他卻知道,葉驕陽始終都是葉家真正的家主。他不但在外界給予葉家強勁的支持,同時還依靠遙控指揮,主持著葉家的強勁複蘇。哪怕是葉晴空,也對大哥的話言聽計從。


    而華文,在葉家經營了幾十年,此時竟然向自己的家主動手了。


    “走吧。”孔偃月說,“車在外麵準備好了,連續出手幾次,再不走恐怕就沒了機會。”


    說著,孔偃月帶著華文一同走到了破敗的廠房院落裏,上了一輛不起眼的黑色轎車。到了車上,華文還有些緊張:“雲小姐,咱們兩人一同出去,目標是不是會太大?以葉驕陽的精明和那個易軍的細致,恐怕會要求警方加大各個路口的盤查,而對於你我兩人的特征,也會有個大體的描述。要是我們兩人一同出去,被認出的幾率會大大增加。”


    華文的考慮不無道理,也算是老謀深算。


    至於他所說的“雲小姐”,就是孔偃月!因為事實上,孔偃月的名字叫“雲偃月”,隻不過上次為了冒充孔憲屏的姑媽,這才說是孔家的姓氏。而且此女一直以來深居簡出,外界知道她具體身份的極少,隻有孔兆淩身邊核心成員才會了解。


    當然,華文認識她的時候,她還不到三十歲,故而稱之為“雲小姐”,也一直這麽稱呼了下來。隻不過現在時光荏苒,所謂的“小姐”也已經四十出頭的年紀了。


    雲偃月一邊開車,一邊淡然說:“沒問題,我自有安排。咱們沿著長江往西走,別人不會察覺的。”


    長江流經金陵,走過去也隻是很短的時間。沿著江邊兒,趁著黑夜,車子顯得極為低調。而一直走到了極為偏遠的地方,直至即將離開金陵,孔偃月這才停了下來。掏出了一根煙,並非女士的那種,遞給華文一支。華文哪有心思抽煙,問雲偃月為什麽停下了。


    雲偃月自己點了根,抽煙的姿勢也沒有女人那種矯揉造作,反倒和男人差不多。“歇一會兒,前麵就是一處收費站,可能會有警方派過去的人。”


    “那怎麽辦?”華文頓時更加緊張。剛才聽雲偃月說的輕巧,好似成竹在胸。但是現在倒好,事到臨頭反倒沒了底氣。


    雲偃月手中的煙抽了隻有幾口,就狠狠掐滅在了煙灰盒裏。而後扭過頭,盯著華文說:“華老爺子,受老板的指令,我也身不由己。”


    華文的瞳孔急劇收縮!


    但是華文知道,自己這樣一具老邁的軀體,推門而逃是根本不現實的事情。別說是他,哪怕是葉家那些健壯的青壯年保鏢,在雲偃月麵前也不是一招之敵!


    而且,華文終究是經驗老道之人,瞬間也就想明白了。假如他現在大吼大叫,反倒死的更快,因為雲偃月隻需一抬手就能弄斷他的脖子。所以,苦心周旋或許還有一線生機:“滅口嗎?可憐我這一把年紀,到頭來落了個背叛主子的罵名,結果還得這樣橫死,嗬嗬。”


    雲偃月歎了口氣:“咱們這條路本就不好走,沒有一個人敢拍著胸脯說,自己最終會死在哪個陣營,也不敢說自己會安安穩穩老死在床上。我是早就做好了橫死的準備了,難道華老就沒考慮過?”


    華文一雙老眼無力的透過車窗,看著外頭漆黑的夜。咆哮的江水滾滾而流,看不清水麵卻能聽到轟轟烈烈的水聲。“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滔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


    雲偃月苦笑著搖了搖頭:“華老,你還是沒看透徹。對於我們這種人而言,不存在‘是非成敗’的感慨。我們都是跑路辛勞的命,成敗都隻是上頭的事情。你我不是英雄,沒那個命格,也沒那份尊貴。”


    華文瞧了瞧這個比自己年輕了二三十歲的女人,才發現對方竟然比自己看得開,反倒是自己白活了一把年紀一般。苦笑一聲,說:“雲小姐,我也不做無謂的掙紮,隻在你這裏尋找最後的一份希望。成與不成聽天命,也聽你的意思――假如今天留我一條生路,感恩不盡,我也從此以寄居某個窮鄉僻壤,一輩子不再出來。幾十年來我自己積累了不少錢財,大約過了億。假如能買我這一條老命,這些錢都給你。你知道我說話算話,不會食言,也不敢食言。”


    雲偃月搖頭笑了笑:“放了你,恐怕我會死。過億的資產很誘人,但我怕自己有錢沒命享受。老爺子,你小瞧了我。”


    華文一聽這語氣,就知道再也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


    江水滔滔,在濃重的黑夜之中翻滾向前。江邊,一艘小船在等著雲偃月的到來。雲偃月扛著一隻麻袋走上小船,隨即安排船上一個人去開車。那輛車沒有暴露,隻要不是她開著就應該沒有多大的問題。


    而孔偃月本人則走到船上,將麻袋往艙內一扔。身後,一個身穿黑衣的人物走過來,問道:“大姐,我大哥和二哥他們……”


    這個黑衣人,赫然正是數個小時之前,從秦淮河底潛逃的那個水鬼,也就是手持水刺的那個!


    當時在秦淮河失手後,他是三個水鬼之後唯一脫逃的。按照預定的線路,他首先到了這裏,等待這條小船的救援。而後靜靜等在這裏,等雲偃月一同離開。


    雲偃月沉悶的點了點頭:“警方內部的人給了消息,說他們兩個都走了。三兒,你兩個哥哥沒了,以後那隊人你帶著。”


    這個“三兒”禁不住一腔悲涼,但還是淡淡的說了句“是”。


    雲偃月又用腳尖踢了踢身邊的麻袋,那個“三兒”問道:“大姐,這裏麵……華文?”


    雲偃月點了點頭,道:“綁兩塊鐵錠――綁結實。然後,拋到江裏麵好了。”


    那個“三兒”二話不說,就去船艙裏找了兩塊十幾斤重的鐵錠,以及幾根粗壯的鐵條。這玩意兒綁在身上沉入水中,恐怕血肉腐爛了幹淨,鐵條也未必會腐蝕斷掉。


    這些人是老手了,長江之上殺人越貨,手法嫻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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