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瓊緩緩睜開眼,眼前卻是一片黑暗。他努力睜大眼睛,依舊徒勞無功,什麽也看不見。他伸出自己的手,慢慢摸索著自己的五官,悲哀地發現,自己果真盲了雙眼。一霎時,他的心中微微有些酸楚,他向來驕傲自負,卻未曾料到,隻因一時大意,落到了這步境地。


    他凝神感受著四周的動靜,卻發現丹田之內也變得空空蕩蕩,提不起半分內力來。他掙紮著想從榻上起身,然而,隻是簡單地挪動上身已經讓他氣喘籲籲。他不由地嗬嗬笑了起來,嗓音有些沙啞:“沈碧秋!你不是想殺我嗎?砍了我的頭,去獻給楊玲瓏,何必如此麻煩?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你現在留我一條命在,將來可莫要後悔呀!”


    然而,他沒有得到任何回答。他無論睜開眼,還是閉上眼,永遠隻是無窮無盡的黑暗。四周也沒有人的聲音,他渾身綿軟無力地躺著,一動也不能動。他不知道黑夜和白晝,仿佛過了很久,有人輕輕走到他身邊,一勺一勺地往他嘴裏灌粥。他沒有反抗,事實上,他也反抗不了,隻能任憑那人默默地喂完,又默默地關門離去。


    楊瓊知道,這粥裏摻了藥,可能就是化去他功力,摧殘他筋骨的藥。時間慢慢地流逝,楊瓊覺得自己的魂魄也在一點一點地流逝。這樣黑暗的寂靜足以叫人瘋狂,他唯有全力忍耐著,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勉力叫自己平靜下來,直到困倦再次襲來,昏昏睡去。


    這樣睡去醒來,醒來睡去,不知過了幾天,除了那個默默給他喂飯擦洗的人,他沒有感受到任何人的靠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被關在了哪裏。


    他仔細琢磨,料到沈碧秋是想以此來摧毀他的心智,讓他徹底崩潰。先是失明,然後內力盡失,然後筋骨盡毀,最後意誌消磨,真正成為一個廢人。


    楊瓊心底冷笑,暗暗道,但有一口氣在,如何能叫你如願?


    不知過了幾個日夜,這一日,楊瓊在睡夢中覺得有人在撫摸他的臉頰,那人的手指皙長,舉止間有若有若無的暗香襲來,動作輕柔,如同在碰觸無上珍寶,指尖流連處帶著些許的癡迷。


    楊瓊猛地睜開眼,那人顯然吃了一驚,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楊瓊聽到沈碧秋溫文爾雅的聲音柔聲道:“子修,原來你醒了。”


    楊瓊感覺到沈碧秋撩衣坐在了床榻邊,他瞪大了眼睛,冷笑道:“不必裝模作樣,反正我也看不見。”


    沈碧秋頗為惋惜道:“子修,你怎麽這樣大意呢?”他歎了一口氣,“你如今這個樣子,叫我看了心裏難受啊。”


    楊瓊冷冷一哼,也懶得與他周旋,隻是淡淡問道:“阿北呢?”


    沈碧秋發出一聲輕柔的笑,他的聲音極為好聽,如同上等的瓷器與金屬碰撞發出的金玉之聲。這讓楊瓊無法抑製地回想起很多年前,他與沈碧秋一起在庭前和歌時的怦然心動,然而,此時此刻,這樣的笑聲卻分外叫人毛骨悚然。


    “你已落魄至此,自身難保,卻還念念不忘蕭北遊。”沈碧秋溫言道,“子修真是重情重義。”


    楊瓊緩緩道:“你這又是何苦?我如今是你的階下之囚,你又何必再裝謙謙君子?我隻是沒有想到,你竟如此恨我。”


    沈碧秋沉默了許久,忽而一笑,道:“你不是最喜歡我謙謙君子的樣子麽?”他俯下身,雙唇在楊瓊如玉的臉龐上流連,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楊瓊的鼻息間,曖昧而纏綿,“怎麽,幾年不見,連口味也變了麽?”


    楊瓊閉目屏息,紋絲不動,仿佛泥塑木雕一般,口中卻嗬嗬冷冷笑道:“沈碧秋,何必自作多情呢?你同我早已割袍斷義,連朋友都談不上,又何來甚麽情義?我早就料到會有今日,如今落到了你們手上,是殺是剮,悉聽尊便罷!”


    “殺你?”沈碧秋坐起身,玩味道,“我如何舍得?我以為關了你這麽久,你會開口求饒,想不到這性子還是如此強硬。”


    楊瓊點點頭道:“是了,你殺了我,皇上若是知道了,自然要懷疑楊玲瓏。倒不如把我軟禁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


    沈碧秋悠然道:“子修,你向來很聰明。可惜,犯了三個大忌,注定成不了大事。一者,驕傲自負。二者,剛愎自用。三者,不肯委曲求全。你任意妄為,樹敵太多,失勢之時難免樹倒猢猻散,眾叛親離。若非皇帝一心保全你,隻怕你眼下已經屍骨無存。”他微微一笑,“譬如這一次,你若不是太過自負,以你的功夫,又怎麽會中了楚天空的血毒,被我所俘?”他湊到楊瓊的耳畔,低聲道,“我花了多少力氣才收買了豐城雙鼠,卻被你輕而易舉滅了一隻,你說,該如何賠我?”


    “因為覺得我成不了大事,所以,你才審時度勢,轉而投靠了楊玲瓏?沈大公子真是識時務者為俊傑!”楊瓊冷笑道,“你曾經刻意接近我,討好我,迷惑我,又是為了什麽呢?這五年來,我在擎雲山上思前想後,我不知自己到底做了什麽事,竟讓你如此恨我!你不僅背叛我,構陷我,還對我趕盡殺絕,恨不得把我逼成孤家寡人。”


    他睜著無神的眼睛,直直看向頭頂上方,他的眉眼本就生得精致,此刻神色憔悴,卻更顯得楚楚動人,別有一番風情。他正說著話,唇舌卻突然被含住,他看不見,隻感到沈碧秋欺身而上,將他摟抱懷中,不住親吻。他此刻四肢無力,又如何掙脫得開?懷抱如舊,一時之間,記憶紛至遝來,曾今的溫柔繾綣如今卻如利劍穿心,叫人難以忍受。


    沈碧秋一邊親吻,一邊低喃道:“子修,你當年向我自薦枕席時是何等青澀?你難道忘了,你說你對我情難自禁,倘若我實在無法接受男子,你甘願雌伏?初次時你疼成那個樣子,流了那麽多血,卻一聲不吭,實在惹人愛憐。”他的手分開楊瓊的雙腿,摸到了那處,輕柔撫弄,“這些年來,我總是夢見你在我身下宛轉承歡的模樣。子修,我又怎舍得你死呢?”


    見楊瓊的身上漸漸泛起紅潮,沈碧秋亦不覺情動,他俯身又吻住楊瓊,輾轉廝磨。楊瓊使盡全力,卻也隻能是微弱地掙紮,一霎時竟悲從中來,即便五年前被褫奪王位,貶為庶人時,也沒有如此無能為力的感覺。此時此刻,他才真正感受到了什麽才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他什麽也看不到,眼前隻是一片漆黑,即便是反抗,也顯得無力而可笑。身上已經不著寸縷,雙臂被沈碧秋壓製住,雙腿被大力拉開,他突然前害怕起來,全身戰栗著,然而,隨著一陣鈍痛,他能感覺到沈碧秋緩慢地碾磨著進入了他的身體。他終於不再掙紮,一動不動地默默忍受,溫熱的血慢慢滲出,沈碧秋的興致卻仿佛極高,摟著他翻來覆去折騰了許久,一邊柔聲細語地說著調笑的話。


    楊瓊卻隻是閉目不語,任其施為。沈碧秋見楊瓊無動於衷,甚為無趣,便不再言語,隻是欺身而上,口中柔聲道:“子修,我可是想了你整整五年。每每念及,簡直夜難成寐。”楊瓊的臉上露出冷笑,撇過臉去,隻是不屑一顧。


    沈碧秋輕輕呢喃道:“我本來是想殺了你,留你在,終究是個威脅,然而,到底還是舍不得。如今甚好,你便乖乖留在我身邊吧。”他輕柔一笑,“放心,楊玲瓏也罷,楊真真也罷,都不可能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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