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邊說邊大步往外走,全然不想多看身後的人一眼,心裏卻又暗暗提著勁兒,生怕宇文初不依不饒地嚷出來,叫她丟個大臉,從此不能為人。更怕他就此真的硬要纏上來,強迫了她去。她不知他為何要假裝是沈瑞林來賺她,還說出要娶她為正妃的那種話來,不過她想,黃鼠狼給雞拜年,當然不會安了好心的。又想起來,當日在宮中,太皇太後對他的各種提防,父親讓她當心他的那些話。


    原來此人居心叵測,陰險狠辣都是真的。明珠苦笑,她重生後便自以為掌握了先機,很了不起,卻沒有想到,黃雀就是黃雀,是不能突然間就變成鷹的。


    “你嫌我老?”宇文初跟著她走出來,淡淡看一眼已經被嚇得魂不守舍、眼睛亂轉的兩個丫頭,厲聲道:“你們退出去守著外頭,不許人進來!”


    素梅腿一軟,就要屈服。素蘭卻是個好樣兒的,縱然十分害怕宇文初,卻敢硬撐著不理,更是走上前去想扶著明珠快速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傅明珠,你大概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這事兒?”宇文初看一眼明珠,表情冷漠又無情,唯有被咬壞了的嘴唇腫著,嚴重破壞了他的威嚴。


    明珠卻笑不起來,她對上他那雙閃著幽幽冷火的眼睛,心裏就忍不住有些發虛,想了想,揮手讓素蘭和素梅兩個離開:“你們站到院門邊去看著,有事我會叫你們。”再轉過頭,倨傲地抬著下巴道:“你不用威脅我,我便不是好人,你也不是什麽正人君子。我和你半斤對八兩,我未婚夫是你弟弟,你自己也有未過門的未婚妻,嚷嚷出去誰也好看不到哪裏。”


    將手輕慢地一戳宇文初的胸膛,笑得肆意又張狂,“我左右就是這模樣了,很早就被人罵過不要臉、不知廉恥的,可比不得你,英王殿下,你的名聲好著呢。哥哥勾搭算計弟弟的未婚妻,想想就很好玩。”


    宇文初不怒反笑,將手挑起她的下頜,定定地盯著她的眼睛道:“你錯看本王了。”


    明珠用力揮開宇文初的手,警惕地後退了兩步,冷聲道:“當然是錯看了,我原先隻以為你是個無聊之人,如今才曉得你是個好色的無恥之徒!”


    宇文初冷然道:“不,本王是想告訴你,太皇太後和傅相不在意的事,本王當然也不在意。宇文佑和宇文隆娶得你,本王自然也娶得!”


    這是實情。明珠心知宇文初說的都是實情,豪門皇室的姻緣,利益當先,似她之前與宇文佑那樁親事,實屬異數。太皇太後和父親能容得她悔婚宇文佑,又謀思著想要再將她許配給宇文隆,當然也可能會答應宇文初。隻要他們覺得宇文初合適,就十分有可能。


    但是,明珠想到太皇太後和父親對宇文初的防備之心,就笑了起來:“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居然會突然就看上了我。不過,江珊珊怎麽辦呢?長興侯府可不是好惹的,太妃也不是糊塗的,可以由著你胡來。”


    淡淡的月光下,宇文初長而濃密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聲音不辨喜怒:“江氏該怎麽辦,關本王什麽事?本王從來就沒有說過要娶她。你剛才沒聽清楚本王的話?”


    縱然一直都知道他遲遲不肯娶江珊珊進門,縱然也聽到他親口承認說要退親,縱然也親眼看到他頂著烈日跪在長信宮外,可這又關她什麽事?她可是記得的,他再不願意,娶了江珊珊後還不是過得夫妻恩愛,明珠煩躁起來,不耐煩地走人:“英王殿下身份尊貴,自然是想怎麽樣就怎麽樣,你不願意娶江二姑娘,那是你們的事,別把我扯進去。縱然我惡名在外,卻也不是可以隨便給人做擋箭牌的!更不耐煩攪進你的事裏去。”


    宇文初不語,隻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他的手比之前在屋裏時的滾燙,此刻已經變得冰涼,就像是一杯燒得滾燙的水,突然間就遭遇了極冷的風,瞬間結冰。明珠很不舒服,皺起眉頭瞪著他握住她手的地方,冷冷地道:“放開,之前的事我隻恨自己笨拙失策才會上了你的惡當,你再敢動我一手指頭,信不信我和你拚個魚死網破廢了你?”


    宇文初垂眸沉默地看著她,那目光裏仿佛藏了一隻咆哮的野獸,一個不小心,它就會跳出來,將她撕得粉身碎骨再吞下肚子裏去似的。


    明珠見過憎恨的目光,見過鄙夷的目光,也見過憐愛的目光,還有單純隻為利益而諂媚討好的目光,卻從未見過有人用這樣的目光看著她,心中莫名恐慌,卻不肯服輸,反倒將下頜一抬,做出個十分輕蔑的鄙夷模樣:“我知道了,宇文隆明明和人有私,卻又想要娶我拚命討好巴結我,那是因為他看上了我的家世和美貌,更是因為他想要討好太皇太後和傅氏,以便多謀些利益。那你呢,英王殿下?你又是看上我哪裏?是不忿這樣一塊肥肉落到別人嘴裏去吧?”


    宇文初冷森森地看了她一回,突然微微一笑,十分嫌棄地鬆開了她的手,低聲道:“你說得對極了,本王就是覺著你像塊肥肉似的,不順便吃一口真是對不起自己。至於什麽美貌,請恕本王真沒看出來。看到的隻有一張驕橫到不知天高地厚,胡作非為,自以為是的可笑嘴臉而已。”


    明珠怒氣勃發地瞪了宇文初一會兒,見他神色不動、猶如看待阿貓阿狗似地看著自己,突然覺得自己這樣情緒表露於外也是一種失敗,便又嬌媚地笑了:“既然如此,咱們相看兩相厭,就不要再糾纏了吧。”看一眼天色,打個嗬欠:“真是困了,剛被狗咬了一口,總不能再咬回去。”


    施施然離去,本以為他怎麽也要反唇相譏,卻不想到了門邊也不見回擊,忍不住回眸去瞧,隻見宇文初獨站在台階上,垂眸看向長廊深處的陰影,卻像是個寂寥孤獨憂鬱的姿態。呸!不過是個想把她當成不懂事的小孩子來哄騙色胚惡徒罷了,他哪裏會有什麽寂寥孤獨憂鬱?便是有,也隻是恨未能將她哄騙入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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