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槍響,大家驚呼一聲,不由自主的地向後退了兩步。


    康毅眼急手快,大喊一聲“書記小心!”在老奎舉起槍的同時,縱身一躍,猛地向王久隆身上撲過去,死死將他壓在身下。再抬頭看時,老奎的二連已經掉在了地上,持槍的左手上鮮血止不住流下來,手背上一個彈孔清晰可見。


    康毅長舒了一口氣,暗道好險!他從地上爬起來,伸手將蓬頭垢麵的王久隆也拉了起來,往後看了一眼,中尉手持狙擊步跑了過來,他知道,千軍一發之際,這位年輕軍官救了自己和王久隆一命。


    “康毅,多謝了。”王久隆臉都嚇白了,似乎還沒有從剛才的驚險中緩過神來,那一槍若是打在他身上,不死也得殘廢了。對於康毅的舍命相救,王久隆深深感激。王久隆的內心深處始終以為,如果這鎮上有誰最希望他出事,那麽,毫無疑問是康毅,因為他對康毅的威脅是最大的。他之前完全想象不到,危急關頭,這個死對頭竟然會奮不顧身的站出來救他一命,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縈繞在王久隆心頭,久久揮之不去。


    “王書記,言重了,換成是誰,也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同事被人拿槍崩了,”康毅也是心有餘悸,撣撣身上的塵土,他又說:“你我都應該感謝這位中尉同誌,要不是他及時出手,咱們倆都難逃一劫。”


    中尉筆直的站在兩人麵前,麵容嚴峻地說:“康鎮長客氣了,這是我的工作職責所在,應該的。”


    王久隆回過神來,趕緊跟中尉握手,誠摯地說道:“感謝啊,要不是你及時出手,我和康鎮長就小命難保了。”


    又客氣了兩句,就看見幾名武警戰士押著老奎走了過來。眾目睽睽之下,老奎飽含埋怨的眼神在王久隆、康毅臉上來回掃蕩著,最後定格在中尉冷漠的臉上。


    “王久隆,康毅,你們都不得好死!”擦身而過之際,老奎突然掙脫開武警的解押,掙紮著跑向兩人,作勢就要往上撲。


    砰地一聲,老奎被中尉一腳踢在肚子上,猝不及防下挨了一腳,正在拚命向前衝的老奎刹不住車,腳下一趔趄,一個屁股蹲兒跌坐在地,被及時趕過來的武警戰士揪著胳膊按倒在地。


    “老奎,我是你的話,絕不會這麽無知的去跟政府對抗,你應該明白,無論你怎麽鬧騰,政府都不會跟你妥協,你的煤窯屬於什麽性質,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說句不好聽的吧,你鬧,無非是通過向政府施壓,對你的主子表達效忠的意願,企圖利用你主子的威勢逼得政府向你投降認輸,我告訴你老奎,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別說市長家公子,就是省長的公子是你的靠山,政府也不會放任你的黑煤窯繼續存在下去!把人帶走!”


    康毅擲地有聲的話說中了老奎的心思,羞憤地瞪了康毅一點,老奎喊道:“康毅,你等著吧,崔總跟你沒完!”


    康毅冷聲說道:“好啊,我隨時等著他。”


    拍拍康毅的肩膀,王久隆低聲說道:“康毅,你還真不能不防,崔大軍這個人,睚眥必報,檢查組這段時間連續關閉了七八十家中小型煤礦,家家都是由崔大軍控製的,你斷了他的財路,他絕對不會跟你善罷甘休的。”


    康毅察覺到王久隆連續兩次沒有稱呼他的官銜而是直呼自己的名字,就意識到王久隆對他的觀感在慢慢地轉變,他笑了笑,說道:“常言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他崔大軍睚眥必報,我康毅就是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再說了,取締黑煤窯也不是我康毅私人的事情,斷了他的財路也是因為他自己不長眼,幹點什麽不好,非得幹這些觸犯國家法律的事情。”


    王久隆歎了口氣,感歎地說道:“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利益’二字啊。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康毅笑道:“要看這種利益是不是合情合理又合法,合情合理不合法的利益,還是不要沾手的好。”


    王久隆讚同地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沉默了。


    …………


    清源鎮的大動作很快引起了崔大軍的暴怒,他沒想到康毅居然一點麵子都不給他,打著清理整頓小煤窯的旗號,把所有煤窯全部關閉了。


    人在憤怒的時候,似乎都特別喜歡砸東西,崔大軍也不例外,手裏的大哥大早就摔成了八瓣兒,一套景德鎮出品的茶具也被他摔得隻剩下茶壺蓋還是完好無缺的,兩個手下噤若寒蟬,低著腦袋死活不言語,偶爾微微抬頭,用眼角掃一下來回踱步的崔大軍,又迅速把頭低下去了。


    “mlbd,康毅那小王八蛋看來是要跟我鬥到底了,好,很好,我就看看誰能鬥得過誰!”崔大軍停下腳步,看著兩名手下,罵道:“還在這裏幹什麽?等著吃屎嗎?沒用的東西,都給老子滾!”


    兩名手下倉皇而逃。


    崔大軍轉身在辦公桌後麵坐下了,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點了支煙,抽到一半就狠狠摁熄在煙灰缸裏,拿起電話,撥通了崔立文辦公室的號碼。


    “爸,我,大軍啊。”電話接通後,崔大軍說道。


    崔立文也很頭疼,康毅的動作他不是不知道,崔大軍打來電話的目的他自然也清楚,但他有他的顧慮,最近一段時間,一直沉默的楊雪峰突然高調起來,開始過問政府這邊的事務了。這讓崔立文有些看不清局勢變化了,他不知道楊雪峰究竟打得什麽算盤,是什麽原因讓初來乍到的楊雪峰忽然就變得底氣十足了,難道是因為康毅的出手讓楊雪峰看到了自己的軟肋,想要借此良機逼得自己投降認輸,他好一舉掌控常委會大權?崔立文冷冷一笑,覺得楊雪峰太幼稚了。


    “大軍,你什麽也不要說,清源煤礦的事情我有數,暫時也不要有什麽動作,市裏的局麵有些複雜,在看不清局勢變化的時候,任何小動作都會導致最終的崩盤。”揉揉發脹的腦門,崔立文說道。


    崔大軍顯然沒把崔立文的話當回事,他著急地說:“爸,這都什麽時候,你還能沉得住氣啊,再放縱康毅胡搞下去,我們在清源的利益就保不住了。不行,我一定要讓這小子身敗名裂,不然難解我心頭之恨!”


    崔立文說道:“你不能這麽做,你知道康毅什麽來頭嗎?我早就囑咐過你,康毅的背景不是你看到的那麽簡單,他背後的人物,你爸我也得罪不起。”


    崔大軍冷笑道:“爸,你也太謹慎了點吧,就算他的背景通了天,又能怎麽樣?京城的手能伸到溢揚來嗎?況且,張海潮死後康毅都沒有被調出溢揚,這就說明京城那邊未必對他有多重視,隻要我們做的幹淨一點,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京城能拿我們怎麽樣?”


    崔立文被崔大軍的話說動了心,是啊,放任這個小子繼續亂搞下去,他以後都別想在清煤沾一點葷腥,“你想怎麽辦?”崔立文問道。


    “我聽說清煤改製的方案已經送到了縣裏,過不了幾天就會被送到市裏審批,以您在政府的威信,讓這個方案不通過沒有問題吧?”崔大軍說道。


    “嗯,你繼續說。”崔立文認可了崔大軍的說法。


    “他不是要改製嗎?先拖他個半月二十天的再說。另外,來暗的不行,咱們就明刀明槍的跟他幹,否定他的方案隻是第一步,第二步,在企業資格審查的時候,您得想辦法讓一家參股企業無法通過審核,然後我再找一家企業,直接介入到清煤的改製中,並且要擁有一定比例的控股權,我也讓康毅這小子吃個死蒼蠅難受難受。”崔大軍冷笑著說。


    崔立文點頭道:“這個簡單,審核資料過來後我跟工商局的老穆打聲招呼就行,我問一句,你準備找誰來惡心康毅?”


    崔大軍笑了笑,說道:“省政法委趙書記的兒子趙柯不止一次跟我表示過對清煤公司改製很有興趣,他的海天集團雖說是個空殼子,但是跟各家銀行關係不錯,空手套白狼嘛,這小子玩的很溜。還有啊,爸,你不是一直都想跟趙書記認識一下嗎?對你來說這是個機會。”


    崔立文笑了起來,說道:“大軍,你確實長大了,知道為老爸著想了。”


    聽了崔立文的誇獎,崔大軍咧開了嘴,心中的陰霾也一掃而空,“爸,我做這些事情,其實都是為你考慮的,你的位子牢固了,我才能過舒心日子不是?”


    崔立文笑得更加舒心,暗自點頭說:“說吧,接下來你還有什麽後招?”


    崔大軍說道:“我就不信康毅在清煤改製中一分錢的好處都不貪,那個陶建斌到底是幹什麽吃的?讓他去武陽,他不明白是怎麽個意思嗎?竟然拿康毅一點辦法都沒有。爸,你給他打個電話,該辦的事情需要他好好辦辦了,這小子不能站著茅坑不拉屎吧?天底下哪有這麽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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