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曆三月的第一個巳日,為上巳節,是華夏古代祓除禍災,祈降吉福的節日。每逢改日,官民都要去水邊洗濯,就連帝王後妃都不例外。舉行祓楔災禍的儀式後,大家坐在水渠兩旁,臨水飲宴,即在上流放置酒杯,任其順流而下,杯停在誰的麵前,誰即取飲,彼此相樂,稱為“曲水流觴”。


    水麒麟為吉祥神獸,身具貴相瑞氣,常在重三上巳節,用流水為官民洗濯邪氣。久而久之,悟出一門神通,它的神識就是湍湍不息的流水,那些官民就是順流而下的酒杯,它不用看不用聽,就可以感應到酒杯的輕重緩急,官民的靈識清濁。


    爾後,他將這門神通傳授給了青鸞,青鸞又傳授給了白素妝。林歆苗在昆侖山百日築基,修的就是這門神通,她的靈識弱小,即為流水中的酒杯,無論漂流到了哪裏,作為水流的白素妝神識,都可以感應得到。


    陸錚抱著林歆苗,霍然站起來,目光中閃爍著強烈的光彩,立即道:“白姑娘,事不宜遲,就請你代為指引,我親自將她的神識帶回來。”


    白素妝定定的看著他,失笑道:“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你耗費了不少的靈氣,以現在的狀態,恐怕凶多吉少。”


    她說的沒錯,陸錚屢次衝擊解龍天軌,修為僅剩三成不到,確實沒有太大的希望。


    不過,陸錚的嘴角泛起一絲神秘的微笑,道:“白姑娘,你說沒錯,但是我還有好很多底牌沒用呢。”


    “底牌?”


    陸錚眨眨眼,手心忽的一翻,掌心亮出三粒漩潭龍眼。他進了解龍天軌,也帶來了他一直以來依仗的法寶——水晶宮。


    薩拉聖城,九方令旗蕩除滴血大陣,陸錚得到的不僅僅是百姓們的崇拜,還有巨量的信仰之力。這些信仰之力,催發了活水漩潭中的龍樹,這三天的時間,結出了數十顆漩潭龍眼,足以補充陸錚的損耗。


    “漩潭龍眼。”白素妝麵色有些驚訝,過了一會兒,露出恍然表情,靜靜的看著陸錚,感歎道:“不得不承認,你確實配得上真龍的稱號。你為天下蒼生,舍生忘死,天下蒼生給你的回報,就是永不衰竭的力量。”


    “這就是我和敖擎的區別。”陸錚淡淡道:“我不是枉顧事實,無條件妥協的原諒,占據道德高點的聖母。我之所以做這一切,同樣有私心,為的就是這比水靈之氣更加純粹更加強大的信仰之力。”


    “私心。”白素妝莞爾道:“神佛便沒有私心麽?他們展露神跡,不也是為了香火?在我來看,這不是私心,反而是大智,隻有這樣,才能和百姓們同心一體,才能為了他們全力以赴。”


    “什麽大智,什麽私心,我都不在乎。”陸錚搖搖頭道:“還是辦正事吧,如果你可以讓苗苗死而複生,你我之間的恩怨,就一筆勾銷。”


    “無所謂了,我不過是補償心中的愧疚罷了。”白素妝歎了口氣,就算救活了林歆苗,又能怎樣?沒有鳳凰膽和山海圖,一樣會困在這裏,唯一不同的是,陸錚和林歆苗可以在這裏長相廝守。


    尋找苗苗靈識的過程並不複雜,卻十分耗費精力。在白素妝的指引下,陸錚足足在解龍天軌中尋覓了三天三夜,期間曆經數次凶險,才終於在一片黑暗中,捕捉到了那牽係著他的心的光點。


    光點十分微弱,生氣幾近衰竭。回到甘露殿中,陸錚小心翼翼的托著光點,看著苗苗,深吸一口氣道:“苗苗,我說過會保護你的。”


    “且慢。”


    見陸錚正要把光點送入,讓苗苗歸位,白素妝素手一攔,正色道:“她的靈識太虛弱了,離開軀體的時間也太長了。就這樣送入,不僅不能使她歸位,反而會讓她徹底的陷入沉睡,直到靈識足夠強大,與軀體足夠匹配,才有可能醒過來。”


    “我替她加持一下靈識,可行嗎?”


    白素妝仍舊搖頭道:“她和我們不同,隻是剛剛築基,本質與凡人無異。過於強大的力量匯入,恐怕承受不住。要想讓她順利醒來,隻有一個辦法……”


    說到這裏,她抬起頭,端詳著陸錚,緩緩道:“但要征求你的同意。”


    “什麽辦法?隻要能救活苗苗,不管什麽要求,我都可以考慮。”


    白素妝手心亮起麒麟珠,道:“她的心法是麒麟一脈,這顆麒麟珠與她同脈同源,不僅可以助她重塑靈識,還可以讓她踏上真正的修行之路。”


    “隻是……她的靈識虛弱,可以說失去了自主能力,根本沒辦法利用麒麟珠。唯一可行的就是,我幫助她汲取麒麟珠的力量,溫養她的靈識,直到她恢複清醒。”


    “然後呢?”


    白素妝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道:“一體雙神。”


    “一體雙神?”


    “不錯。”白素妝點頭道:“由我的元神,奪舍她的軀體,替她將麒麟珠融合。不過你放心,這並非真的奪舍,她的靈識會得以保留。也就是說,在她的身體中,同時存在我和她的神識。麒麟珠的力量,經過我的導引,同時供養兩個人的元神。”


    陸錚沉默了一下,點頭道:“開始吧。”


    白素妝有些愕然的看著他,愣愣道:“你這麽相信我?難道就不怕我奪舍了她的身體,再用她來要挾你?”


    陸錚攤攤手,無奈一笑道:“不相信又能怎樣?而且,這是在解龍天軌中,出去尚且是登天難事。你能用苗苗威脅我什麽?”


    “好吧。”白素妝釋然道:“你說的對,在這裏,我們都是塵埃。當然,我也沒有騙你。苗苗是我的徒弟,我怎麽忍心傷害她。”


    生者寄也,死者歸也。奪舍中的舍,指的就是人的軀殼。通常意義的奪舍,就是借別人的身體還陽,把人格、記憶完全轉換,已死的人就此消失。


    白素妝的奪舍法,卻有些不同,原因就在於她所修煉的曲水流觴,林歆苗的靈識與她相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一體的,完全可以共存。


    因此,白素妝的奪舍法,對於林歆苗的靈識沒有任何損傷。


    再加上白素妝的白鰭豚原形,毀在了解龍天軌。剩下的元神脫離了肉身,沒有辦法直接煉化麒麟珠,無從知曉其中隱藏的逆轉解龍天軌的辦法。


    奪舍林歆苗,既可以救活苗苗,也可以洞悉逆轉解龍天軌的秘密,可以說是兩全其美。


    白素妝素手摸上苗苗的臉頰,轉過頭深深的看了眼陸錚,將麒麟珠放入苗苗的口中,然後手指輕點在她的額頭上,深吸一口氣,緩緩閉上眼睛。


    她的元神逐漸虛化,變成一團氤氳,將陸錚掌心的苗苗靈識包裹其中,化為一束白光,遁入苗苗的印堂。


    陸錚緊張的看著苗苗,以至於手心裏都滲出一層熱汗,當他看到那個熟悉的臉龐,緩緩睜開眼睛的時候,心中一陣狂喜。


    眼神靈動,生氣勃勃,清澈的宛如一汪清潭。


    陸錚忍不住一把將她抱在懷中,語無倫次道:“苗苗,苗苗,有我在,不要怕,不要怕……”


    苗苗被他強有力的臂膀箍在懷中,她的身軀剛剛恢複,十分綿軟無力,臉頰上陡然升起一層嫣紅的紅暈,略一掙紮,聲如蚊呐道:“陸錚,放開我。我……我是白素妝……”


    呃……


    白素妝和林歆苗共用一個身體,所有的感覺都是相通的,也就是說,她抱著林歆苗不錯,但實際上感受到他懷抱的是白素妝。


    媽蛋,太高興了,竟然忘了這一茬了,陸錚的狂喜凝固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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