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


    長槍疾刺帶起陣陣風聲。策馬而過的都侖一共刺出了四槍,一中一失兩被擋。這實在是一個不可思議的情況。


    當都侖回過頭來的時候,他更是有些驚愕。漢軍如他所料的那般被分割開了,但每一個漢軍都在從容不迫的作戰。


    不知道三麵的漢軍是不是都‘一樣’,反正他這一麵的漢軍被分割成了一伍一什規模的小隊,每一小隊相互間距離的並不遠。


    這可不是都侖希望看到的,他希望看到的是漢軍被分割成一個個。但是他也隻能無奈的勒住了戰馬,戰場狹小的空間,讓他無法帶兵兜回再來第二次鑿穿。都侖將希望寄托在了後麵衝擊的部隊上。


    如潮湧一樣的胡騎繼續衝刷過漢兵,慢慢,都侖傻眼了。他有些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東西。再仔細的去看了看,發現真的是那樣。


    那些一伍一什一組的漢兵,與其說是被人數遠遠超出的胡騎衝刷,更不如說是自己從一座高山分裂成一道道小型的分水堤,篩子刮涼粉一樣從胡騎身上刮下一層層油。


    他們沒有絲毫的緊張,小隊間配合默契,戰法十分老道。他們靈活鎮定的避過胡騎的衝擊方向,從側麵出槍出刀將馬上的大胡勇士一個個捅劈下來。還有一些漢兵小隊,麵對落單的胡騎,往往是長槍攢刺,大刀聚力一劈,便將當麵胡騎殺死在地。


    這不是都侖想象中的戰鬥,明明漢兵的軍陣已經被衝散了,為什麽他們還在不慌不忙、鎮定無比的戰鬥?都侖想不明白!


    越來越多的胡騎積壓到戰場上,狹窄的戰場沒有了馬匹衝刺的空間,與漢兵小隊糾纏的胡騎,越來越多的人從馬上下來。轉騎兵為步兵,以徒步作戰對抗漢兵小隊的攻擊。


    對於這些下馬的胡騎步兵,漢兵表示毫無壓力。胡騎的戰馬隻要衝刺不起來,無論他們在馬背上還是在地上,都是二等殘廢。


    寇大虎是左曲左都的都伯,他指揮的一什人在對抗胡騎衝陣的時候頂在第一線上,現在已經陣亡了三人,他率領剩餘的一名盾兵,四名槍兵、兩名刀兵組成了一個八人小組,依舊層次分明的接診與胡人廝殺。眼見五個馬下胡兵向他們衝了過來。寇大虎大喊了一聲,盾兵舉著厚盾一個衝擊撞入五個胡兵當中,那當麵之人一聲慘叫,“啊……”的吐血倒飛摔出。而剩餘的四人左右驚慌的躲閃開,可還沒再立住腳,四名槍兵一人一個,已經輕鬆地捅穿了他們身子。


    **個趁機向槍兵後背攻到的馬下胡兵,被寇大虎本身帶領著兩個大刀兵攔住,三口大刀唰唰一個照麵就砍殺了一半。


    盾兵和四名槍兵料理了當麵胡兵後。毫不猶豫的轉身匯集寇大虎等人,八人小隊又一個衝擊,將剩餘的幾個胡兵一掃而光。


    寇大虎掃視一遍周邊,看到三個漢兵正被一群馬下胡兵圍在圈中。知道必是一伍規模的小隊在折損了兩人後。勢頭頹下了。昨天留在白山口的一天裏,祝彪重新整編了隊伍,除個別伍什外,九成多的伍什都是編製滿員。


    毫不猶豫的帶人衝了過去。從側麵向那一隊馬下胡兵發起了攻擊。而同時,再另一側,四名漢兵結陣。也向這隊馬下胡兵發起了衝擊。


    漢兵每個小隊之間距離都不是太遠,發現危險了立刻就會來救援。同時也順道形成犄角之勢,一小隊受攻,另一小隊就可以順利插入胡騎的側麵,甚至背麵。


    這隊馬下胡兵有五六十人。事實,他們就是拚到所有人盡沒,也不大可能將包圍裏的三個漢兵全都耗死,但這樣一來包圍圈內的三個漢兵必會元氣大傷,甚至死傷一兩個。


    如此,他們這個伍,作為戰鬥小組就是消亡了。


    可當一左一右十二名漢兵殺到時候,十五比五六十,也就是1:4,這一概率,漢兵當然是輕而易舉的全勝!


    祝彪又搖動了旗幟!


    越來越多的漢兵小隊聚合在一起,很快戰場上就形成了三段或是四段幾十人的大隊,他們或是呈田字格排列,或是呈三角形列陣,四象又三才麽。祝彪從《天下陣圖匯總》中學到的。


    雖然沒有係統出品攜帶的增幅,但對戰陣廝殺還是有好處的。


    寇大虎在陣中找到了自家的軍侯張保,在張保的“歸隊”聲中,率領手下的弟兄加入到了張保聚集起來的方隊中。


    隨著一個個方陣或是圓陣的逐漸成型,漢兵又一次觸到了係統陣列狀態,戰陣增幅隨之恢複,無論是戰力還是防禦都有了增強。


    小小的‘四象陣’或是‘三才陣’,隨著祝彪發出的指令運轉起來。猶似一張磨盤,碾壓盤磨著陷入陣中的一隊隊胡騎。


    各大隊漢兵在隊官的指揮下,或單獨作戰,或相互配合,在戰場上交錯而過,交織而行,將一隊隊胡騎給圍住,刀槍並舉,頃刻裏就盡數殺死。


    胡騎人多,可聚成團的漢兵就像是攪拌機的軸承,再多的‘胡牌混凝土’也擋不住他們的攪拌。


    最後,戰場的最裏麵,爬犁方陣中,還不時地有一支支利箭射出。從開殺到現在,裏麵還剩的五十名老兵和一百八十多人車夫,就沒有停下過手中的弓弩。車夫都歇了兩歇了,但還是有人胳膊酸軟無力。


    都侖的心逐漸沉入深淵穀底,冷涼的比外頭的冰雪還要更甚。


    一個時辰了,拚死肉搏整整進行了一個時辰了。漢兵倒下了許多,但胡騎更倒下了無數,灰褐色早已經掩蓋了地上的那一抹紅。


    都侖的心做了一次大大的過山車,從頂點徑直落入了底,過山車卻再也沒能爬上來。


    “咯吱……”祝彪手中的強弓被拉開了滿圓,如同抱月。


    “嗖”的一箭,直接射向了領頭的都侖。一次次的拚殺中他的牙兵折損了很多,現在這一刻終於露出了縫隙。


    這一箭發出的時候,祝彪心裏就有種感覺,就知道必會射中目標。這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他就是覺得這一箭射的非常好,是他這些年來射得最好的一箭。


    祝彪眼看著利箭如電光一般射了出去,直接從都侖後方外圍的盾牌縫隙中穿過,再從都侖右後側的一名牙兵的脖頸鑽了進去。箭矢從牙兵脖頸前飛出,然後……然後餘勁未衰,直接沒入都侖肋下。


    雄壯的身軀一震,都侖的心從灰暗中醒悟過來,可已經晚了。


    箭矢上凝結的罡煞在入體的一瞬間就四溢摧毀了他體內全部內髒,大口大口的鮮血從都侖張口欲說話的嘴中吐出,中間還夾雜著無數細碎破裂的內髒。


    最終,都侖一句遺言沒有留下,手捂著中箭的右肋,猝然從馬背上栽倒地上。


    都侖的死,為這白山下的一場血戰,畫下了最後的句號……


    漢軍戰死一百一十餘人,重傷三十人,輕傷二百餘人,傷亡過半,令祝彪很是心痛。而斬敵,都侖以下者,總數六千三百六十二騎,這一具體數目祝彪是不能對手下將士言明的。因為漢軍在胡騎撤退後,也隻是簡單地打掃了一遍戰場,收攏了己軍陣亡弟兄的遺體,和銀環以上胡將首級及戰甲、旗號,就迅速望著東南躥去了。他們的估計也隻是斬敵五六千人,短暫的時間裏不可能統計出確切的數字。


    一百一十餘人的戰死,三十人的重傷,都侖的策略不可謂沒有效果,比起之前阿那穹奇派出的兩撥六千騎來,都侖指揮下的戰果,傷亡是略大了一些,可戰果遠超出前者。


    九千騎兵的三麵衝鋒,漢軍死傷最集中的一段時間,就是這裏。


    不過最終都侖自身的戰歿和胡騎的慘敗,讓他先前的戰果變成了無用之功。也是一可悲之事……


    茫茫的陰山雪原上,一支小小的赤紅躥向東南。一支大大的灰褐色流往西北。而目光更向南一些,一股粗壯的灰褐色洪流正也向著西北而去,他們的身後,是一股赤紅……


    時間轉眼就到了夜晚。


    烏維馱的大軍距離胡騎大營還剩有二三十裏路程,他們現在的位置就是在原先胡騎補給隊的地點。幾日前被漢軍屠戮的大群牛羊馬匹屍體還依舊在。


    時間換算到三天前,看到這些牛羊,即便是屍體,烏維馱也會大大的高興一番。自己手下的兒郎再也不用吃那些肉幹了。


    可現在,看著大片大片到底的牛羊,看著與這些牛羊作伴倒在一塊的兩千胡騎屍體,烏維馱憤怒的隻想立刻撕碎了那支小小的漢軍,憤怒的想將所有的漢人從大地上抹去。


    “長生天神!難道您不護佑您的子民了嗎?”


    “我們那麽的尊崇您,為什麽,為什麽非要在大軍行動的一天後下來這麽一場大風雪??”


    沒有人知道烏維馱此刻心中的咆哮和怒吼,無盡的怒火讓他都敢直接質問自己尊崇的神靈了。


    那一場大雪毀了烏維馱全部的謀算,而現在看,似乎它都要毀掉烏維馱辛苦籌集來的這支大軍!


    北平,王宮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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