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將!彰顯匹夫之勇的鬥將,這絕對是與兵家至理相違和的一種行為,可為什麽會在中原戰場上萬年青史一直流傳下來呢?


    祝彪感覺無外乎有兩點,其一,這裏是武俠世界。個人的勇武雖還達不到隻身橫行天下的地步,卻絕對是重中之重。


    在中國古戰場上,不可能出現真正的千人斬、萬人敵,這裏卻可以成打成打的出現在戰場上。


    單兵匹馬,踏陣衝營,斬將奪旗,威震敵膽者,比比皆是。


    就是說,個人的武力在軍略方麵,重要性急劇提升了。


    如此這般的情況下,鬥將不僅事關對壘兩軍的軍心和士氣,更是雙方實力實質意義上的一種較量比拚。


    而其二,這個世界的戰爭規模太大。百萬軍陣的大戰役、大決戰,每一次天下變動期間,都能出現雙數次數以上。二百萬軍,乃至三百萬軍的會戰,層出不窮。


    這個數目,是中國古時候所根本無法想象的。


    那麽,在天下大變之前的‘和平時期’,天下的兵力能有多充沛才可消受這般劇烈的兵力巨損?


    沒有,沒有那麽多的正規軍。就是全盛時期的一個皇朝也達不到這般充沛到多餘的軍力配置。


    那麽,當這些正規軍劇烈消耗的時候,誰來填補他們的空白?或是說天下大亂的時候,諸侯紛紛增兵,出現在軍營裏的,不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嗎?


    在最初開始的時候,這些‘新兵’可能還會有足夠的時間做訓練,有足夠的兵刃器甲來武裝。可隨著戰爭的發展,隨著天下蒼生的罹苦,也就是社會震動,社會生產力急劇下降後,陷入越打越差,越差卻偏偏越要打,打到別人的地盤搶東西,或是擴充足夠的地盤來養軍,這一惡性循環就是因果注定的。


    到那個時候,拉壯丁、裹挾就紛紛登場了。軍隊數量會急劇擴增,兵員素質卻會急劇下降。沒有足夠的裝備,更不會有足夠的新兵作訓,戰場上就是新兵們的訓練場,三五仗打下來,人刷下去了一半,新兵就變成老兵了。


    訓練、素質的欠缺,軍隊在這種狀態下,對士氣的需求就變得無比重要了。


    而如此,天下就還有什麽能比鬥將更好的打擊對方士氣的手法嗎?


    不會有。因為即便是兩軍都是訓練有素的百戰精銳,一方戰將躍馬搦戰,另一方卻隻做縮頭烏龜不敢應聲,他那一方士卒的心氣也會下降一些吧?


    所以,祝彪眼中,這‘鬥將’的規矩在中原一直流傳,緣由應該也就是這兩方麵做主要出發點……


    “吖……啊!”


    戰場上,張鶴雙眼圓睜,大吼聲聲裏,掄起大斧兜頭照著太子軍校尉魏虎成劈打了下去。熊壯的身軀巍巍直挺,手中大斧在空中帶起一片呼嘯,碩大的斧頭在陽光下閃起陣陣寒光,聲勢煞是驚人。


    對麵魏虎成卻也不懼,雖然這斧頭少說也有三四十斤,這麽劈下來力道是何等的雄渾,自己是決定擋不下的。但揮槍刺上,因為軍伍中力大招乏的人太多了。


    手中鐵槍竄出,不敢直觸大斧而是若夜雨打芭蕉一般,叮叮當當一連十幾聲響,槍槍點在了張鶴大斧的斧刃之上,如若在身前布下了一道道看不見的攔截網。


    “鐺!”一聲金鐵交響後,魏虎成並不吃力的挑開了這第一斧。


    “小子,有點本事。”見自己勢大力沉的第一斧竟是這般的被敵將破去,張鶴當是一笑。敵將的氣力、內功明顯不如自己,但倒是挺巧。


    “那就再吃我一斧。”大斧借勢一彈,鐵柄收回懷中,張鶴也不做蓄力,隻兩臂內力噴湧,就再次橫劈砍出。


    一招過後,魏虎成已然知道張鶴氣力大過自己許多,加之使喚的又是重兵器,真的硬頂硬,自己立馬就要吃大虧。


    但是,他也自信,自己的槍法足以彌補自己的弱勢。


    見這張鶴第二斧橫腰斬來,依舊是威猛難匹,心中就更加堅定了這個念想,因為這第二斧,也依然簡單。“這家夥就是憑著一身氣力了,比技巧自己能甩他三條街。”


    手中長槍一擰一轉,就像弱柳一樣掛在斬來的大斧上,然後發巧勁就要破了去。


    “咦,不對。”但長槍剛掛在斧頭上,魏虎成就感覺張鶴這看似威猛的橫腰一斬,實際上力道卻是輕飄飄的。


    “哼!”心中一聲冷笑,張鶴大斧猛然化斬為推,斧柄驟然一扭,斧頭那根鋒銳的槍刺如轉頭一般直插魏虎成胸口。


    實力整整高過魏虎成一個層次的張鶴,可不是一個隻知道使蠻力的莽漢。


    冷汗瞬間濕透了魏虎成的後背,魂兒都要飛了一樣,傾盡全力的向馬背後倒去。張鶴手下大斧就磕著他的鼻尖劃過,鮮血立刻流下,魏虎成反應還算迅速的這一招鐵板橋,雖然讓他少了一個鼻尖,但總算躲過了這要命的一擊。


    可是躲過了初一沒躲過十五,二馬相錯,魏虎成剛剛起身,便是在這一縱而過之際,但見張鶴又是暴喝一聲,大斧交在單手,上身微往向前傾,平平拉起大斧,雪亮的鋒刃似一道白芒,從魏虎成剛剛支起來的腰身間一錯而過。


    “啊……”淒厲的慘叫聲在戰場上響起。


    一分兩節,魏虎成跌落馬下的上半身,手狠狠地扣入地下泥土裏,痛聲嘶喊中,在劇烈的疼痛中走完了自己一生。


    “哈哈哈,無知鼠輩,剛走過了一合就被斬馬下,真是丟我大周天兵的臉麵。虧得這樣草包還能擔任校尉之職,對麵的都聽著,拿這等貨色擺上台麵來,還要不要臉了?”


    “哈哈哈…………”


    張鶴落身下馬斬取了魏虎成首級,挑在大斧上,對著太子軍肆意辱罵、嘲諷。


    “將軍勿惱。看我取賊將首級,為將軍一出心中惡氣。”


    黃冠的身邊,另一名校尉提起了手中鋼槍。


    “於我挑了那狗賊――”滿臉鐵青色的黃冠,感覺自己肺都要被氣炸了。


    “賊將張鶴,快快拿命來。”挺槍策馬,那校尉自信心十足的反叫起陣來。


    祝彪的眼睛又閃了一閃,也幸虧他把‘偵查’這個技能練到了70,距離擴遠了許多。“嗬,這個就比前頭一個強出很多……”


    ‘感覺’告訴祝彪,這是一個與張鶴相差無幾的一流戰將。


    朝陽之下,太子軍戰將策馬疾馳殺來,隻見一道黑柱上帶著一點耀眼的白芒,長槍快的看不見身形一樣疾刺下張鶴胸前。


    張鶴同樣一夾馬腹,坐下戰馬四蹄飛揚中,手中的大斧迎頭劈下。呼呼破空聲中,雪亮的斧刃在淡淡陽光的照射下若一道白虹繞身――


    “鏘――”


    一聲金鐵巨鳴聲中,來人與張鶴的身影都不有的在馬背上一晃。


    好家夥,真有把力氣!策馬奔開,張鶴馬背上回看向對手的眼神已經為之一變,原先的一絲輕視消失的無影無蹤。


    “好勁力,再來!”像是一座被引燃的火山,上一戰的輕而易舉,這一戰的遇到對手,讓張鶴此刻,戰意滔天。


    “還怕你不成?”來將穩定身形後,也朗聲應道。


    雖然他也感覺到張鶴不亞於己的戰力,但就如張鶴一樣,此刻他心中也一樣的戰意滔天。魏虎成的一合斃命,實在讓他感到太難堪了!


    二馬相錯,瞬息而逝。


    太子軍戰將奔出數十步後,按下坐下戰馬,一勒韁繩掉轉了馬頭。望著百步開外,嶽峙淵亭,沉穩如山的張鶴,兩眼中綻放著耀眼的光!


    這個打著李字旗號的校尉,一震手中丈二長槍,雙腿二度猛夾坐下戰馬的腹部,棗紅色駿馬一聲長嘶,宛如一道紅色閃電向著對麵全速衝過去。從剛剛的交手中,他知道,對麵宋將張鶴的實力並不比自己低,相反在氣力上還要比自己強上一籌,所以他要盡可能的利用戰馬的衝刺力以求能抹去這一不大的缺陷。


    “駕!”張鶴一聲大吼,縱馬向著對方迎來。右手單持大斧,斜指地麵,身形微微前傾,左肩下壓,右肩後仰,後背若一直河蝦一般高高拱起――


    “喝――”李姓校尉手中的長槍宛如一條紅龍,舞起千萬道虛影,鋪天蓋地的向張鶴地身體罩落下來,一時間幌花人眼,紅纓幻影,竟是分辨不出那一道才是真的。


    而張鶴,以力破巧。隻把右臂掄起手中的大斧,前傾的上半身猛的向後一揚,高高拱起的後背若裝了強力彈簧一樣瞬間恢複直挺,重重的開山大斧就帶著“嗚嗚”的風聲在右側的半空中畫過一道巨大的半圓,鎏銅的斧頭厚背在陽光下閃出一道黃金色的光影,直直的撞入了那團罩來的紅色虛影之中。光影閃爍之間“鏘!”地一聲金鳴,正好撞在李姓校尉疾刺而來的槍尖上。


    漫天的虛影在瞬間消散,李姓校尉雙臂立刻感到一陣微麻。


    張鶴臉色顯露出了驚愕的神色,他自詡力量過人,所修內功又是強猛剛健之法,加上所用數十斤重斧,剛才的一擊雖看似單臂持斧,實際擊出時卻是附帶了渾身的勁力,在戰馬衝刺配合下竟然隻磕開了對方的槍尖,打散了虛影,而沒有丁點的影響到對方的槍架。可以說,對方戰將與自己這硬碰硬的一招中,並沒落下絲毫的下風。


    李姓校尉心中也是一陣暗讚,那本來有的對開州宋軍的藐視,沸水潑雪般盡數融化。這個張鶴相當了得,剛才那一擊撞震得自己握槍的虎口都有了些發麻。如果不是自己搶先出擊,以繁對簡,硬碰硬的交手很可能自己不是對手的。


    開山大斧毫無意外的擋住了疾刺而來的槍尖,可強大的衝擊力還是讓大斧在空中一蕩,狠狠地向張鶴自己的頭頂上方反彈而來。


    但就像是自己瞌睡時,別人正巧遞來一個枕頭,張鶴可不覺得這樣是壞事,相反,那是大大的好事。咧嘴一笑,右臂一折,斧頭的回勢更急。右手接著用力一轉,雪亮的斧刃在自己頭頂一尺高處悠的打了一個旋轉,斜在外側斧柄橫持在眼前,被張鶴上揚的左手抓個正著。


    “喝――”大喝一聲,雙臂持斧,張鶴對準李姓校尉攔腰就是一記橫斬。大斧在他頭頂轉了一周,又合著李姓校尉那一槍的力道,劃了一個大大的圓圈,現在再次斬出,自是去勢無匹,呼嘯尖銳的斧刃破空聲,直刺耳膜。


    “嘶嘶――”


    如此聲音足以證明這一斬是何等的快捷。雪亮的斧刃在空中直接化作了一道白色精芒,望著李姓校尉的腰部疾去。


    腰間感到一陣刺骨的冰冷殺機,竟像是驟然間受了一驚的貓,李姓校尉全身的汗毛都在這一瞬間炸了起來,一股深深的寒意從他脊椎骨尾端升起。


    “這一斧能要自己的命!”生理潛意識的最直接的反應讓李姓校尉瞬間就有了最大的動力。


    長槍直刺而出,前…中兩點後兩點,前趨後避,齊齊整整,仿佛一朵燦爛梨花。瞬間七槍,這是他最快的出槍速度了!


    七槍紮出,就聽得珠落玉盤一般的清脆響聲接連響起。卻是那七槍都精準的紮在了斧刃上的同一點。如是受了七槍連擊一樣,大開大合,張鶴這開山斷嶽般的斧勢驟然一緩――


    “當――”一陣震耳的金鳴聲!


    大斧終究沒被那氣槍阻在半空中,依舊狂卷而下。狠狠地劈在李姓校尉橫持在身前的長槍上。


    任何形式的撞擊都是由反震力量的,精鐵凝煉的槍杆被張鶴這重重一擊瞬間都壓得有些彎曲,然而合著反震的氣力,和槍杆反彈的力道,長槍在大斧離開彈起的那一刹那,李姓校尉手腕翻轉中,一個巧妙的回旋卸去了槍身上地絕大多數力量。


    雙手握住長槍不著力的虛搭在斧頭與柄杆的交界處,雄壯的身軀驟然向前一探,鋒銳的槍尖再度如一道閃電般紮向張鶴的胸口。


    而張鶴剛還在驚詐李校尉卸力的巧妙,卻不想反擊來的如此快捷,無可招架隻得撤回大斧身體向後倒仰,躲過了這突如其來的一槍。


    但丈二長槍的攻勢並沒結束,在二人錯馬的刹那,李姓校尉手中長槍向下擊出,直紮張鶴的下半身。但好在張鶴已經拉回了大斧,雙臂一蕩,厚重的大斧就磕開了李姓校尉刺來的這一槍!


    兩人再次錯開一段距離,然後同時調轉馬頭第三次向著對方衝去。


    張鶴徹底拋去了心中的輕視,全神貫注,縱馬加速狂奔,手中大斧高舉,卷起一陣狂飆巨*,凝聚全力向對手當頭砍下。


    李姓校尉知道他力氣強大,所以在即將和張鶴接近之時,猛然一勒馬韁,坐騎不可思議的轉變了一個方向,朝著右側奔去,如此一來張鶴蓄起全身力量的一擊頓時就偏離了方向。


    李校尉手舞長槍宛如毒蛇吐信一般直取張鶴的咽喉,槍尖在中途化成五道槍影,虛實相間籠罩住了張鶴的上半身。


    李校尉這樣在鬥將對衝過程中不戰而避的情形可謂少之又少,至少張鶴就沒想到過,但好歹他神經反應頗為發達,在馬背上一鬆腰上半身完全歪向了左側。


    五道槍痕盡是落空,最近的一道就張鶴的耳稍劃過!


    可謂險之又險。而兩將才交手短短三個回合,就讓兩軍觀戰的將士看的各自驚心不已。


    第四次、第五次……第九次、第十次……


    兩邊終於力乏了。沒再對衝,而是盤馬交纏在了一起。


    張鶴神斧開山,大斧運起,大開大闔,大起大落,勢若霹靂,直追蒼穹。


    李校尉卻寶槍驚龍,長槍揮飛,快如閃電,寒光凜冽,遍體紛紛,如雪花散落。


    兩個你來我往,招招攝魂,處處驚心。兩軍陣前士卒瞧得大氣也不敢出。末後,槍斧愈舞愈快,愈攻愈急,直如兩條匹練相似。眾軍士目眩神馳,連珠彩聲轟然而起。


    宋軍陣前,陳安、吳伯牛等人與張鶴真論起武藝來不相上下,都看的有些入神了。可祝彪絕不會出神感歎,二將這點把式在他眼中完全就是不值一提。


    這鬥將都打了半個時辰了,還不分勝負,他都感覺有點煩。


    你說,你鬥將要是與他一個等級的人物來比拚,還看起來有意思。現在隻兩個一流檔次的武將交手,時間一長,祝彪還怎麽看的下去啊。


    太子軍那將領的槍法不錯,長槍如是一條活靈活現的長蛇,鋒銳的槍尖就是那帶著劇毒的蛇頭,上下左右晃動中時不時的虛點搖蕩幾下,為的便是騙過對方然後狠狠地將自己的毒牙埋進對方的**中。


    可張鶴的大斧就是披著厚厚鎧甲的犀牛,大開大合中勁力十足,你毒蛇再靈活多變,毒牙刺不穿犀牛厚厚的皮層,一切就都白搭。


    “叮叮當當――”


    清脆的金鐵交鳴聲就像是鐵匠鋪傳出的打鐵聲一樣密集,鋒銳的槍刃在陽光的照射下,劃過一道道耀眼的寒芒。


    又一刻鍾過去了。祝彪終於忍不住了,“鳴金!”


    什麽破爛鬥將,看了汙自己眼睛。


    “鐺鐺鐺鐺……”


    銅鉦清亮悠長的聲音傳入戰場上每一個人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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