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通這是在準備強攻,屬下諸將聽到命令後,心中立馬就有了三分明白。


    “在下領命。”竇兵雙手抱拳後,立刻退下,連同著焦明也極快的返回到自己本部。


    “王九玲。”點了焦明名後,陸通也沒讓王九玲閑著,“你立刻引本部兵馬到到右後的林中去打柴,要用樹皮、草騰把幹柴捆紮起來。”


    王九玲聽得一愣,反射性的量了下風向,今夜是標準的南北風。而太子軍營卻是西北走向的,這似乎也不能用火攻吧!


    王九玲的動作被陸通看在眼中,但他並沒去解釋什麽,因為他沒有傳到授業解惑者,好為人師的樂趣。王九玲的身份更沒達到要他作解釋的地步。“兩刻鍾內折回。”說罷向著王九玲揮了揮手。


    “末將領命。”


    見陸通是打定了注意,王九玲如何敢違背,當下接了軍令走人。


    但王九玲不敢相問,陸通手下的軍司馬卻是有這個膽量,“將軍,這風方向不對啊?打柴幹嘛?”但他問,也是看到王九玲離去後,才開的口。


    陸通笑了笑,“火攻自然不會成功,可單要燒壞敵營轅門卻也是夠的。”原來他打下的主意本就不是火攻,而隻是用火把太子軍營轅門給燒掉。


    ……


    夜色更濃,青坡的太子軍大營卻是一片火光通明,尤其是轅門處。


    隨著竇兵的呼喊聲響起,轅門前的一千餘太子軍潰兵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是繼續給把自己人關在轅門外的姚方瓊賣命,還是丟下兵器老老實實的活得一條性命來――


    就要盡快拿定主意,做出決斷了。


    短短的半刻鍾,數百名太子軍士兵丟掉兵器,舉手投降,陣前歸降了宋軍。


    “將軍――”守在轅門處王嶽心中百般焦急,忍不住再次轉到姚方瓊的中軍帳。


    宋軍這樣‘逼’著人投降,眾目睽睽的,對士氣損傷太大了。


    轅門處的響動姚方瓊實際已經知道,可他有什麽辦法?開門嗎?


    隻要一開門,他敢肯定的是,宋軍必然會隨之湧入,堵都堵不住。而失去了營寨的防禦,便是多了一千多沒了鬥誌的殘兵敗將又能如何?憑這些就能擋得住宋軍的進攻嗎?


    開門放進的不僅是自己人還有要自己命的宋軍,所以姚方瓊打定主意是不開門,他就準備憑著這座大營來與宋軍鬥上一鬥。


    兩刻鍾,半個小時而已。這點時間轉眼而逝,在此之前轅門處的一千餘太子軍敗兵盡數束手歸附,使得陸通部的俘虜人數一舉突破了兩千三百人大關。


    在十數親兵的護衛下,王嶽再次返回到了轅門。早有守門的軍司馬迎上前來,說道:“王大哥,門外的弟兄可都――”


    “嗯――”王嶽低沉的嗯了一聲,滿臉的陰沉之色。


    他在姚方瓊麾下可不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親將,如果肯下部隊帶兵以他的資曆和人脈,姚方瓊手下的三校尉裏肯定會有一人挪窩。所以,軍司馬見了他也帶做小。


    王嶽目光看向營外二百步處挺立的宋軍,眼睛中滿是憤怒的寒光。“宋軍還有什麽動靜?”


    “王大哥,並無別的動靜。”那軍司馬在王嶽離開的這段時間可是提足了精神,實在是沒什麽察覺。


    王嶽不再說話了,繼續沉著一張臉,兩眼炯神的注視著營外那片星光點點的所在。


    “咦?”或許過的有半個鍾,王嶽目光忽的一凝,“全軍戒備――”嘹亮的呼喊聲從他的口中發出,卻是二百步外的那片火把周邊,似乎有所動靜。


    “敵襲,敵襲――”


    一支支熊熊燃燒的油脂火,把從轅門頂上被太子軍士卒奮力擲出,火把翻滾著掠過夜空,落到幾十步外,照亮了遠方的黑暗。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轅門外正有無數的黑影越過宋軍自己的火把在迅速靠近。


    “唆唆唆――――”


    下一刻,黑暗中密集如蝗的箭雨從營外攢射而至。轅門處駐守的太子軍士卒雖有盾牌轅木做遮擋,可還是在這一波箭雨中倒下了數十人。


    “跟我上――”


    後陣,竇兵大聲一呼,身後騎兵隊隨之奔動。不過與之前不同的是,這一次他們拿的不再是刀槍,而是一捆捆的幹柴――


    熊熊烈焰映紅了半邊漆黑的夜幕,更照亮了整個太子軍大營。


    “完了。”王嶽這一刻好似丟了魂一樣,目光呆滯的望著化作一堆燎天大火的轅門。


    等待他們的命運已然注定了!


    在王嶽的身後,在大火燃起的那一刻,營內四千太子軍齊聲驚呼,繼而大亂不止。宋軍的兵力是他們的兩倍之多,沒有了堅固的營寨,他們憑什麽來對抗宋軍的攻勢?


    沒有人是傻瓜,誰都不想死。在這一瞬間求生的**如爆發的火山一樣從他們心底湧起,尤其是那些東城郡本地的士兵,東城郡到底屬於開州,他們對太子的向心力可是遠遠不能跟其他士兵來自的地方比的。


    “王大哥,王大哥――”幾名親衛拉扯著失魂落魄的王嶽。


    “唉――”一聲出自肺腑的哀歎從他的口中發出,這是什麽事啊?八千兵馬轉眼間就要灰飛煙滅了。


    辛辛苦苦築起的營寨,甚至可以說是為之付出了一半軍力為代價築起的營寨,雖然這個代價是姚方瓊之前萬萬沒有料到的。僅僅就是為了賺對手一堆幹材一把火燒麽?


    “跟我走。”王嶽低吼一聲,嗚悶的聲音從他喉嚨發出,整個人猶如一頭受了傷的雄獅。帶著身邊的親衛,王嶽轉頭奔向了中軍帳,既然大勢已不可挽回,那就隻有先逃得性命了。


    “將軍――”離得老遠,王嶽就看到了在中軍帳前立定的姚方瓊,他在轅門處廝殺聲響起的第一刻就出了營帳,親眼看著一點點火把引燃堆放在轅門處的幹柴,星星點點的火花最終將整個轅門吞沒,化作了燎天之火。


    “咱們往北走。”望著急奔而來的王嶽,姚方瓊麵色平靜的說道。之前的種種不甘已經被他深深地埋在心底,憤恨、懊惱……等等波動的情緒也已經被他重新撫平。所以,現在的姚方瓊,一如之前的冷靜。


    “往北走?”王嶽反射性的望向營寨的西麵,那是一片不大不高卻也不小不矮的山丘。過了這個丘陵,再往南走個三四十裏就是漁鼓道的位置。“將軍,那漁鼓道――”


    後話王嶽還沒脫口,姚方瓊就舉手打斷了他,“西麵必然有宋軍的埋伏,那裏地勢太好,適合隱蔽,肯定是宋軍的圍堵重點,咱們向從那裏突出去的可能性太小。


    真的能突圍的隻有左右(南北)兩翼。南麵是平原,不利於隱藏,所以敗兵也不會往那裏竄逃,宋軍的守備攔截也會鬆懈一些。北麵則是河流,又是藍梅山方向,地盤幾乎為宋軍掌控,往那裏逃是羊入虎口,自尋死路。軍士們絕不會涉水往那邊走的,所以宋軍的守備也會更加的鬆懈和稀疏。


    這就是咱們的一線生機。


    遊到北岸,直接往百倉縣城跑!”


    姚方瓊冷靜的給王嶽做著分析,也是在說給了二人周邊的百十名名親衛聽,這些人是姚方瓊最可信的力量,是絕不會放棄的。


    青坡南麵、東麵都是平原,北邊過了拿到河水後也是平原。“遊過這道河對岸就是一馬平川的平原,咱們往北直走就能達到縣城。”


    “殺,殺呀――”轅門處大火尚未熄滅,無數的太子軍士兵就已經向西逃竄開去。


    黑夜就是黑夜。白天的話姚方瓊就能順利的收攏起軍隊,就是沒有了營寨,依靠著手下四千士兵也能做困獸之鬥。可是現在,軍心已亂,他就是想收攏起來手下士兵跟宋軍拚個魚死網破,也不可能了。


    埋伏在西麵的焦明揮兵殺上,這種情形下他是一點都不感覺困難,混亂的太子軍士兵麵對著同樣混亂卻士氣高昂的宋軍時,沒有半點的優勢,不是做了刀下鬼就是乖乖的束手就擒。


    接戰不到兩刻鍾,焦明就已經揮兵殺進了太子軍大寨了。而這時,一部分的太子軍士兵又向著東麵和南路逃去。


    四蹄飛揚,戰馬奔馳。如姚方瓊所說的一樣,陸通把僅有的騎兵投入到了大營的東路和南路,並且還布置了兩三千步軍在逡巡而動,在大營的東南兩路結成了一張並不毫無漏洞的大網――


    可是大營的北路卻是無甚動靜,而大營的西麵,焦明已經堵得嚴嚴實實了。合著攻殺上來的陸通本部兵馬,隻是在大營裏,就斃俘太子軍士兵兩三千人。


    河水北岸上,姚方瓊回頭望去南麵,目光中充滿了不舍、無奈以及痛苦。他的家眷以及姚氏一門上下五支,一百多口老小,全都是在漁鼓道南的寶鼎縣城中的啊。宋軍此勝之後,若是立刻猛攻漁鼓道,龐子恭能頂得住嗎?


    他若要頂不住,寶鼎縣可不就處在宋軍的兵鋒下了?


    一絲茫然從姚方瓊的心中升起,癡戀的目光也漸漸的變作了對往日的回憶,“真的要為朝廷而葬送掉整個家族麽?這麽做值得麽?”


    如果宋軍破開了漁鼓道,拿下了寶鼎縣城,執自己家人於陣前,自己真的要舍親取忠義嗎?


    “走吧,去百倉城。”一時間姚方瓊心亂如麻,理不出個頭緒來,索性放到一邊去,等日後事情臨頭了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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