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馬碎了,鹿角平了,轅門倒了,柵欄破了。祝彪,就是一純純粹粹的人形戰爭機器,金剛不壞之身,漫天箭雨弩矢擋不住他,犀利無匹的床弩翎箭繼續擋不住他。


    白骨劍指出,奔牛群向處,披靡直前,擋者無不破焉。


    這般出人意料的變故讓晉營上下慌張了起來,也真正的紛亂起來。拒馬、鹿角、轅門、柵欄,這都是軍營賴以為持的屏障,今天卻朽木腐竹一樣被人一‘撞’就碎。


    寧道思今天睡得早些,今天下午的攻城戰他帶著自己手下之前五千精銳中僅剩餘的千多老兵,向著西城牆連衝了三把,三次都攻上城頭,但都在守城宋軍絕對的兵力優勢下趕下了城來,損失了**百人。之前五千好不容易練就的精兵,現在十不存一了。


    又是心疼又是疲憊的寧道思早早就躺下了,不過他畢竟在戰場上混了一個多月的時間了,又是個老軍旅,所以聞警後的反應還是極快的,下榻披甲,在幾個親兵的護衛下忙走出了軍帳。


    但到了帳外一看,但見火光衝天,寧道思不禁目瞪口呆。


    遙見資陽西城門大開,重重黑影長龍一樣的湧滾出來,而最危急的是營寨的轅門,已經徹底洞開,上百頭身上燃燒著熊熊烈火的火牛正在己軍大營前部橫衝直撞。牛群上空還有一道人影鬼魅一樣來回遊走,任何想要斬殺火牛的勇士健兒盡數喪命其手,再後麵水湧如潮的宋軍士卒已經叫囂著衝進轅門了。


    黑夜中寧道思看不真切,仿佛滿城的人都從西門中殺了出來。忽聽側麵殺聲震天,見一支數百騎的騎兵已經突破了柵欄殺自營中了。


    多日來,晉軍已經習慣了宋軍光挨打不還手的模式,雖然鄭國雄、寧道思等一直在強調不可掉以輕心,可下層的軍士已經是不把資陽城內的宋軍看在眼中了。


    現在驟然遇到變故,立刻慌亂驚恐起來,連什麽時候一直宋軍騎兵都殺到了營寨側麵都不曉得。


    “結陣!拒敵!”一員晉軍司馬大聲喊著把手下士兵驅使到側麵,想列好隊伍來抵擋這支小隊騎兵的偷襲。但是在前軍肆虐的火牛群的威脅下,這名軍司馬手下的兵卒都已經是膽顫心驚了,唯恐什麽時候火牛群就從前軍竄到了中軍,這種狀態下的士兵還有可能疾快的陣列嚴正嗎?所以當竇兵帶著騎軍殺將過來的時候,軍司馬手下的數百軍士依舊還亂糟糟的。


    竇兵大刀在手,一馬當先衝在最前。大刀上下翻飛,沿路之中手下無有一合之敵,這隊騎軍就像一把錐子一般直向晉軍的中軍所在殺去。


    就在這個時候,二百多頭瘋狂奔湧的火牛也衝了過來。“轟――”,前營中營之間脆弱的鹿角、柵欄根本就擋不住火牛奔跑起來那愈千斤的衝擊,數十頭火牛狠狠地撞在單薄的鹿角和柵欄上。


    劇烈的撞擊聲傳出了老遠老遠。


    而隻聽得一陣陣哢嚓響聲,鹿角粉碎,隨後柵欄也在火牛的撞擊下轟然倒塌。無數立在柵欄之後的晉軍士兵驚慌錯亂的向內逃散開去,稍微有些陣列樣子的晉兵再次散做了一團。


    接下去,一頭頭火牛魚貫而入…………


    “殺――”後麵,心胸中滿是淋漓暢快的宋軍將士踏著歡快的步法,高呼呐喊著直衝殺上。他們在資陽城裏前後憋了整整八天,今夜裏是放開手腳開殺戒了。


    那從側麵殺進晉軍軍營的數百宋軍騎兵裏有的是斥候出身的老手,下意識的總在尋找晉軍統帥,忽然借火光看到一處軍帳前,也就是在前方四五十步遠的地方,一群親兵的簇擁下極力調整部隊的寧道思,那軍士大呼向竇兵叫道:“寧道思,寧道思!!!”


    寧道思是認準中軍殺去的,突然聽到邊上軍士在叫寧道思,打眼一看發現自己已經偏出了一點距離,當即大喝一呼:“隨我來――”四五百騎軍撥馬調整了方向,對準寧道思所在的地方就衝殺了過去。


    “哈哈,寧賊小兒,快快拿命來――”失去了陣列的步兵根本就擋不住騎兵的衝擊,況且現在的這群晉兵個個心驚膽顫,那些火牛已經闖進了中軍,距離他們並不遙遠了。


    寧道思穩坐在馬背上,望了一眼率隊衝殺而來的竇兵。但見他在亂軍之中是身先士卒,火光照耀之下手中一口大刀寒光凜冽,一路橫行,擋者披靡。手下是無有一合之敵,當真是威風凜凜。


    但這般威風也依舊隻能賺得寧道思看上一眼,他更關注的是那群奔湧闖入中軍的火牛。一頭頭火牛在軍帳間橫衝直撞,身上的大火引燃了一座又一座的軍帳。而更令人恐懼的是,這群或牛竟然頻頻的用綁在角上的利刃挑開晉軍軍士的膛腹,每每將撞的已經筋斷骨裂的士兵挑開腹部胸膛,扒拱腹內胸膛的內髒,這場麵血腥到令人發指,也讓一個個晉軍士兵恐怖到望風而逃。


    一群吃食內髒的魔牛!宋軍是從哪裏找來的?


    每一頭火牛身上畫的還有血色花紋,那些愚昧的軍中士兵在恐懼情緒的支配下,潛意識的就將這群火牛給魔鬼化了。


    渾身血紋,周身烈火,專食人之五髒六腑,謠言伴隨著恐懼,已經飛快地傳進後營了。


    寧道思卻半點不相信這是什麽魔牛,周身的大火明顯就是宋軍在牛身上澆了火油或披了油毯,血色花紋也肯定是宋軍自己畫的,還有專食人五髒六腑,這是令寧道思真正不解的地方,但他相信這肯定也是人力為之的。


    “此戰我步軍敗亦!”寧道思攥緊了手中大刀,準備應對殺到眼前的竇兵了。營寨之軍已經救無可救了,單是他們來講那就是敗局已定。但是,但是資陽城外的晉軍可不止是他們一家,還有另外兩支實力強悍的騎兵呢,他們才是晉軍兵圍資陽的最大因素。


    寧道思很自信兩萬多騎兵的威力,尤其是對於眼下總數隻有三萬多些的宋軍來言,兩萬多騎兵是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


    今夜宋軍出人意料的搞出了火牛陣,寧道思甘拜下風。但是有騎兵部隊在,他就相信,今晚會笑到最後的絕對還是自己和都督。


    “你便是那祝賊親隨?今日某先斬汝,斷祝賊一臂。”聲名大了,一些本不為人所注意的情報也漸漸落入了寧道思、鄭國雄等這些人的眼中來。比如竇兵和馮恩江,現在就是晉軍的一普通校尉,都曉得宋軍陣上打著‘竇’字和‘馮’字將旗的二人,是祝彪的絕對親信。而寧道思適才也看到了竇兵一路衝殺來的趕緊利落,就知道這人是個敵手。


    “將軍之責,當維係兵馬為重。我軍強援在側,隻需纏裹住宋軍,反敗為勝不在話下。如此小賊,末將自來當之。”寧道思想的很豐滿,但現實是骨感的。如這突然插進來的小將所說,他真的沒時間來斬竇兵了。整個中軍都亂掉了,鄭國雄已經逃去後營。寧道思的側麵閃過一騎將,手提一口大刀策馬直取竇兵而來。


    寧道思被這騎將弄得一愣,眼睛眨了眨,認出來是他手下的一名騎都尉,姓何名雲,萬安人氏。手下一隊騎兵早丟在了宋軍的奔襲下,但寧道思不認為何雲是真的昏了頭了才說這樣的話。他左右打量了一下,發現何雲說的是對的。不知什麽時候,左翼也有一隊騎兵殺到,徹底讓崩潰的中營放了鴨子。現在宋軍的步卒都大步的趕殺到了。


    “真是自己來找死!”竇兵眼見就接上了寧道思,卻被旁邊竄出來的一將阻擋,心中閃過一絲不屑。在中原混了一個多月,他已經對中原戰將的水準有所了解了,校尉一般標準就是二流上層到一流上層,雖然不乏一些頂尖級的大牛,但那畢竟是例外和少數,一些不怎麽樣的中郎將級的將軍都不一定都能貫通任督二脈呢。自然對半道擋下自己的一身魚鱗戰甲的何雲看不上眼了,中郎將絕對絕的都是明光鎧,魚鱗戰甲是校尉的製式戰甲。


    寧道思知道何雲不是竇兵的敵手,但他卻沒做出什麽阻攔,相反自己連忙帶親兵向後奔去。一路上招兵引將,極力希望纏住宋軍的突擊,火牛群曆經過前營、中營的衝撞後已經漸漸哀鳴的倒在路上了,後營是要靠宋軍將士去衝擊的。


    祝彪接上了馮恩江的隊伍,一馬當先的在潰亂的晉軍隊伍中衝殺疾馳,如若劈波斬浪,所麵對的晉軍士兵、軍將,無人能擋分毫,紛紛潰散逃去,他的眼睛是直盯著後營的。


    一刻鍾後,秋風掃落葉,海濤卷沙城,晉軍大營崩潰,兵馬徹底四散而去。


    三萬養精蓄銳的宋軍殺將而出啊,那多日抑製下來的戰意一朝猛烈爆發,祝彪安排在左右兩側的千騎隻不過是小兒科,連之前的那二百多頭火牛都不足為道,完全是瞬間席卷,狂野的平推,從前營到後營,晉軍徹底淩亂。


    “鄭國雄!哪裏逃――”火光通亮中,祝彪揚槍策馬帶著十數親騎轉過一座軍帳,正見前方不遠處的柵欄下,那一堆晉兵的拱護中,可不正是披頭散發,丟盔棄甲的鄭國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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