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戰事膠著,又或是戰事不利時,得到增援的一方,無論多少,往往都能恢複士氣。眼下唐王大軍有幽州鐵騎這等精銳前來相救,本來有心潰逃的士兵也盡皆轉身再戰。周軍正麵部隊,非但不能推進一步,反而被上官仁清趁著一股勁打的節節後退!


    可是從左翼突入進來的周軍重騎委實太過強悍,其人馬俱披重甲,刀槍不能入。衝進陣中,就是勁弩也派不上用場,除非是大黃弩。從左衝到右,一路呈破竹之勢,直恨得石淵牙根癢癢!


    “正麵之敵退了!”


    側翼受到幽州鐵騎的衝擊,正麵又遭唐軍前軍的拚死反攻,周軍步兵終於沒有了持續進攻的動力,開始收回露出的牙齒。部將建議追殺,上官仁清急止!


    中軍的石淵也緊急下令前軍抽調部分兵馬夾擊周軍重騎,他要將周軍重騎團團圍定,堵在陣中,一個也不放過!


    三千周軍重騎也開始調整方向,不再一個勁的盯著唐軍中軍飆突,而是調轉馬頭往周軍陣中而去。他們也怕被圍堵而喪失了騎兵賴以生存的機動性。


    “快!重組陣形!”機會都是會一縱而逝的,不趁這個機會再結成嚴陣,稍後周軍必再複攻!


    石淵的腦子現在很清晰。所以一聲令下,時間已過晌午,經曆血戰的唐軍士兵腹中饑餓,很是疲憊。可也是聞聲而動,清理起同袍屍身,迅重組陣形。遠眺千步開外,周軍也在做著同樣的事情。


    兩刻多鍾後,兩邊同時敲響了金鍾。騎兵罷戰,兩軍各自收攏退回的騎兵部隊。步兵又已整治,看樣子,今天之戰還沒到該結束的時候。


    上官仁清滿麵血汙,肩膀上還插著半截箭杆,打馬來到中軍主陣,大聲道:“都督,前軍結陣完畢!”


    石淵見上官仁清身帶箭傷,心中雖然關切,但這個時候老朋友也不能詢半點私。隻是道一聲辛苦。


    上官仁清去抱拳一揖,也不多話,扯了韁繩便要走,忽的又停住,手指右翼道:“那部騎兵是何人麾下?若非他們馳援。今日危矣!”


    石淵笑著回道,“乃是大王手下的親軍副統領龔瑞,所帥五千幽州鐵騎,必是大王所遣也。”


    “看呐!又來援兵了!”望車上的瞭望兵紛紛大喊,語氣之中難掩興奮之情!


    石淵立刻北望去,果見後方塵煙彌漫,正是大隊兵馬開到的跡象。等了兩刻鍾便看到如潮般的士兵湧來。騎馬的戰將不時呼喝指揮。


    對麵的周軍陣上,黨世魁再戰一場的念頭消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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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再看看自從成武郡城脫走後宋軍的境遇。


    當天下午和第二天平安無事,完全沒有遇到周軍的阻擋和追擊。祝彪出城時候特意驗看了周軍撤退留下的痕跡。確確實實大批量的周軍都奔去東北方向了。


    祝彪領兵走西北!


    可到了第三天,清晨一大早,外放的斥候探馬就疾速來報——周軍三萬並州狼騎出現在附近。


    於是,宋軍的苦難日子就開始了。總兵力隻剩下五萬來人的宋軍。就是有係統兵種的增幅,祝彪也很難相信他們能抵擋的住三萬來去如風的並州狼騎攻擊。


    三萬把弓箭的威力是能讓人崩潰的。


    麵對這一困境。祝彪沒有唉聲歎氣,也沒有大叫‘中計’,更不成去想掉頭轉回成武郡城或是再攻奪一處縣城,隻是幹脆利落的襲占了不遠處的一個小鎮,作為安身之地。


    但那鎮子太小,五萬步騎根本裝不下,便就分兵。要竇兵、馮恩江領著騎兵留在鎮外,預備著繼續行向西北。其餘兵馬,兩萬人居中守護鎮城,另外兩萬來人分作四營,即是陳安、陸通、吳伯牛、張楠四將帶領,在鎮城外三裏之處,東西南北四門外安營紮寨。


    同良縣。


    中郎將鍾祥的三萬打軍已經趕到距離黃泥河隻有一步之遙的地方,但是協同作戰的東平方向的兩萬軍卻才剛剛邁步臥雲郡,此時距離被並州狼騎咬住的宋軍還有一百多裏路呢。


    中間足足相差了一天半的路程,而這還沒連同成武郡方麵的周軍。那一路是堵宋軍後門的,昨天就占據了成武郡城,但是今天天都黑了,他們是不是還依舊在成武郡城窩著,就誰也說不準了。


    “無能,無能!若不是並州狼騎在,隻單單我軍的話,明天與宋逆相撞,豈不又是一場敗仗……”鍾祥掃了眼地圖,心中悶悶不樂。


    “都督調令都說的清清楚楚。隻因為天寒怕冷就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行軍,真是豈有此理!”周軍在祝彪手裏丟人已經丟的更多的了,他們難道就不想雪恥?難道都督就不著急上火?也不催催。


    鍾祥是又怨又氣。


    縣城雖然不及郡城,影響力要遠遠小於丟郡,每丟一處也不用立刻上報朝廷,可終是會記錄在簡曆中的,難道一個個都不在乎前程了?


    “唉!”鍾祥再是一聲歎息。


    “將軍息怒,息怒。同良縣城有三千兵力駐守,宋逆周邊又有並州狼騎環繞,祝彪想要拿下同良縣,不比直接突圍來的容易半分。”帳內參軍連忙勸解他道。


    深夜,同良縣東南的一個小鎮,雷霆樣的馬蹄聲響起。


    在外頭的並州狼騎還沒來得及反應阻擊的時候,七八千宋軍鐵騎打著長長地火把已經向著西北方衝去。


    並州狼騎的主將幾番思量沒有派兵去追。他可是知曉宋軍騎兵的肉搏能力出眾的。而身穿連環鎖子甲的並州狼騎不能說不能衝陣,但絕對是不能同宋軍騎兵相比的。


    黑夜讓並州狼騎直接報廢了自己最有力的武器——弓箭,如果他們追上去真的跟宋軍騎兵絞殺到了一塊,並州狼騎的主將相信,吃虧的肯定是自己,而且是一個大虧。


    七八千宋軍騎兵一路急衝去了六七裏地才停了下來。所有的火把亮起來。竇兵、馮恩江身披明光鎧,策馬緩緩走在列隊整齊的騎兵麵前,“噠噠”的馬蹄聲震碎了暗夜地寂靜。


    七八千雙眼睛隨著二人的移動而轉動,在星星幾點火光的照射下,二人身上的戰甲折射出深邃光澤。


    “弟兄們,大帥交給咱們的任務是打通往西北的路,現在敵人就在前方,都跟我走——”竇兵宏厚的嗓音中,持刀橫指。遙劈黃泥河方向的周軍大營。


    “噠噠噠——”隨即沉重的馬蹄聲響徹一片。


    夜色如墨,烏雲蔽月,陣陣寒風吹刮的臉頰生疼。而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宋軍騎兵正以一種出乎意料的姿態全力疾馳著。


    相比誰都想不到在天晚了的時候,祝彪會放出自己手中唯一的一支騎兵。要清楚現在宋軍所立的‘梅花陣’。要的就是中央有一支快速突擊力量,以方便支援四方。


    宋軍騎兵的突然動作,絕對出乎周軍的預料。


    同良縣城是一個很平常的城池,位在柯陽郡郡城,南偏東的位置,距離黃泥河有二三十裏的路程,對於騎兵來說這個距離真的很近。


    鍾祥的三萬大軍就駐紮在黃泥河邊上。明天早晨他們就會從橋上渡河,疾速向著同良縣城趕去。因為知曉並州狼騎已經綴上了宋軍,自覺毫無威脅的他們,紮了一個不小且不嚴謹的營盤。


    七八千宋騎火龍一樣從同良城下穿過。高舉的火把映照著宋軍的軍服。也看不出跟周軍有什麽區別,隊伍前頭更高打著‘周’字軍旗。


    夜裏被驚起的縣令以及守兵校尉,看著城下魚貫而過的騎兵隊伍麵麵相覷,這是哪一路兵馬啊?


    他們並沒有想到這大搖大擺趕路的人會是宋軍!隊伍穿過了同良縣城。二三十裏路程半個時辰就趕到。黃泥河上的一座石橋,也算是歇息蓄養馬力吧。七八千騎足足過了半個時辰才全部抵到對岸,然後大軍掉頭北上,沿河岸而進。


    “噠噠噠——”


    夜風聲中清脆地馬蹄聲從前方接近,黑夜中隱約可見一騎飆飛,正從前方疾馳而來——


    是周軍的哨騎。


    “嗖嗖——”


    冰冷地破空聲響過,五支利箭疾射而至,其中兩支分別刺穿了那周軍哨騎的胸腹。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那人驚恐地瞪大雙眼,他隻是前來看一下詢問一下,是哪一路友軍到了的?


    雙手摸向箭矢,使勁地張大嘴巴卻隻發出了不大的一聲叫,就再也發不出任何的聲音來了。


    “噗嗒——”一聲,失去了生命地屍體從馬背上頹然栽落。


    夜色中,受驚的戰馬嘶叫著向著遠處奔去。


    “走——”一個麵色冷峻的宋軍軍官看著不遠處倒地的周軍哨騎冷冷一笑,一揚手中的強弓,低吼一聲。


    五裏——四裏——三裏——


    一個個哨騎、暗樁的清除,七八千宋軍在一點點的靠近。


    人銜枚,馬裹足,大部隊盡量不發出一丁點聲響,悄悄地向著前方的周軍營地摸近。


    二裏地,足夠了,不可能再靠近了。


    前方的周軍營寨,轅門處篝火、火把無數,值守的士兵雖不很多,但火光照的周邊一片通明,如白晝一般亮潔。


    竇兵、馮恩江翻身坐上戰馬,前者的目光更像刀子一樣掃在身後所有人身上。“弟兄們都聽清楚了,營寨中央那頂最大最高地軍帳就是周將的大帳。”


    “今夜突襲,大帥有令下:踏破大帳者,賞銀一千兩,記一等功;斬掉鍾祥腦袋的,賞銀一萬兩,記首功!


    “那姓鍾的大帳就在前麵,弟兄們敢不敢去隨我取他腦袋!”宏亮的聲音炸雷般在眾人耳旁響起,隨著夜風似乎傳進了每一個人的心底。


    “敢!”


    “有什麽不敢的?”


    “大帥的賞銀,我拿定了。”眾軍雷動。


    “好!”竇兵持著大刀一勒馬韁,胯下戰馬登時四蹄飛揚中,再次高聲喝道:“那就跟我殺啊——”


    “殺啊——”七八千人群嚎響應,豐厚的賞賜和逼近敵營兩裏了。敵營還毫無反應的現況,讓他們的眼睛中裏頃刻間燃起了熊熊不可澆滅的火焰。中下層軍官也好,普通的一員士兵也好,都被竇兵的這一番話激起了心底最狂野的欲望!


    刀槍取富貴,玩命搏金銀啊。


    “殺啊!”竇兵的大刀一揮,往前狠狠一劈。身後的宋軍騎兵登時化作了一股席卷天地的龍旋颶風,挾裹著淹沒一切地聲勢,橫掃著向周軍大營卷去。


    “殺——殺——殺——”七八千人的齊聲高呼,整齊的聲勢如同響雷一樣。整個周軍營寨都驚起了,睡的再沉的周兵也驚醒了。


    火光照應下,衝在最前的宋軍騎兵都可以清楚地看到周軍營寨裏人頭亂竄的道道影子。


    “偷襲,有人偷襲——”


    “快,快去敲鍾。快鳴警鍾——”


    “去稟報將軍,快去稟報——”


    馬蹄敲擊著地麵,轟然若雷動的響聲讓營寨內全無防備的三萬周軍人心惶惶,安靜地軍營一片混亂。


    鍾祥睡的正香,突然聽到一個大雷,嚇了一大跳,迷糊中又感覺地麵好似在震動。緊接著就被幾聲爆炸的巨響聲從睡夢中徹底驚醒。身為武將的他如何不知道這是大股軍兵的喊殺聲和騎兵群在衝鋒,心中頓時驚駭,來不及穿戴整齊就一把掀開大帳布簾衝了出來。


    出了大帳,他放遠望看。就見宋軍騎兵正如潮水一樣從轅門處以及左右邊的缺口中湧殺過來。那並不堅固的轅門現在已經完全消失,連同兩邊的缺口,讓周軍營寨如同裂開了三個霍霍的大牙口。其所經之處,所遇所有的周兵都如沸水潑雪。現在是直破自己的大帳而來了。


    “將軍!”親將焦急的聲音從一旁傳出。鍾祥扭頭一看,就見策馬衝來的親將手中握著一口大刀。身上僅穿著一件白灰色中衣,同樣是來不及穿戴整齊就跑了過來。


    “將軍,快走吧!宋軍趁夜偷襲,不知道用什麽炸開了轅門柵欄,現在已經擊破了外營,馬上就要殺到中軍了。”


    “走?”營寨內的混亂情形鍾祥都看在眼裏,是自己的掉以輕心,疏忽大意,才導致了三萬本部兵馬在毫無防備之下被宋軍騎兵縱馬殺入營中,這一場大敗已經是不可避免的了,自己……


    “就是走了又能如何?僅僅保下一條命麽?”


    朝廷的刀子還在後麵呢,與其這時候避禍逃命,將來被朝廷收拾,倒還不如拚力一戰,就是死了至少保存了自己顏麵。而且不管怎麽樣,還是自己這邊的人多不是麽!?“親兵,都給我滾過來,跟著本將軍殺敵立……”


    “休走了鍾祥——”


    “別放走了鍾祥——”


    “一萬兩白銀,一萬兩……”


    鍾祥的話音還沒落下,一聲聲刺耳地叫喊就在前方不遠的地方響起。他抬頭一看,就見一小隊宋軍騎兵正勢如破竹的殺來。為首的宋將手持一把大刀,通身的鎧甲上都盡是血汙,在營寨內火光地照射下反射出一種幽深的血色。


    “擋我者死——”


    竇兵暴喝一聲,眼睛中全是嗜殺的血光鋒芒,手中一杆大刀上下劈舞,帶著一聲聲刺耳的破空聲響在夜幕中劃出一道道耀眼地寒芒。


    無人可擋!


    一騎飆進,身後人馬追隨,竇兵從營寨外頭一直殺到中軍大帳前,沿途之中擋者披靡,是無人可擋他一合。


    馮恩江抖索著長槍斜斜挑向一名周軍軍官的頸項,槍勢去得極快,眨眼間就到了那人眼前。


    自是不甘受死,這軍官狼嚎一聲,也奮力揮起手中地長槍,以刺對刺,以傷換傷,以命換命,想以此來逼迫馮恩江撤槍。


    但是馮恩江怎麽會這麽遜的就被逼回去呢?隻是手上一錯,槍頭就如靈蛇輕舞,鋒銳的槍刃精準的撞在了那刺來的一槍上,兩槍相交頓時激濺起幾點亮眼地火星。


    “鏘——”激烈的金鐵交鳴聲中,馮恩江兩臂一較力,那周軍軍官立刻就覺的一股巨力從槍杆傳到手中,接著兩手虎口一震,長槍就已經被遠遠蕩了開去。而馮恩江此時的長槍卻還去勢猶疾,鋒利的槍尖一閃而過直沒入那周軍軍官的胸口。


    大帳前的最後一道屏障被破除了!那軍官一死,他手下的那群士兵就立刻散了架。


    “弟兄們,跟我衝啊……”馮恩江高喝中再次一馬當先的衝到了最前麵。


    “嘶——”目睹了竇兵、馮恩江的前後長驅直入,鍾祥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宋軍中真是有猛將啊。


    可是他不能退,他的身後就是中軍大帳,就是周軍的大旗。一步也退不得,也失不得。“殺,殺……給我殺,弟兄們,給我頂住……”


    鍾祥此時身邊剩下的全是他的親信和親兵,聽到他的叫喊後,兩個軍官立刻就衝了上前,親兵們也隨之衝了上去……


    “殺,殺啊……弟兄們殺啊……”劉卓手提著一口長劍,神情激奮滿麵漲的通紅的大聲呼叫,雖然今夜裏他手上沒沾染幾滴血,可這並不妨礙他內心的激動!


    這一次的突襲實在是太成功了!三萬周軍,毫無防備,一擊而散不是祈望!


    “咦——”口中一聲驚訝,劉卓兩眼突然地盯向了幾十步外!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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