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元武元年結束前的最後三個月裏,過十萬人口從餘外各地湧入了河東。


    先前那一場浩劫,經過祭天金人的‘展覽’,烏維馱親族的千刀萬剮淩遲而刑,總體上國人的心勁士氣是恢複了很多,但裏麵更吸引人眼球的是河東的安寧。


    你看,連烏維馱帶兵撲下的時候都避著河東走。為什麽?可不就是因為河東有個百戰百勝的祝大將軍。


    祝彪少見的氣急敗壞,少見的去信到北平指著祝明鼻子大罵一通。這樣的傳言,其心可誅。是真正的誅心之言,是殺人不見血的一把刀。然可惜的是,就與那暗中拉動銅銀比值的黑手一樣,兩者最終都沒能抓到真像。能肯定的唯有――兩者並非一撥人!


    ……


    ……


    麟州中部,某縣。


    “振國,賈家老六回來了,他嚷嚷著……田產的事情要報官!”


    祝若欽說的賈家老六,就是祝家這一支落腳的莊園旁邊賈家莊大地主賈律才的六兒子,賈一金。


    上半年烏維馱殺過來的時候,眼看著地方不保,賈律才就把家產一賣帶著一家人逃去了郡城。當時接了賈家田產的人就是祝振國。


    祝振國是祝若明的兒子,祝彪不出五服的一個堂兄弟。而他父親祝若明是祝家在麟州這一支分家的家主。


    兩年前祝若明去世,祝振國年紀還小,打理族中事物的權力就交到了祝若欽手中。但祝若明畢竟與主枝的血緣近,他父親留下的也有一份影響力,加之自己也不是無能之輩,雖然年紀不大,在麟州祝家這一分支中也是有一席之地。一些事情就是祝若欽要做個決定。也需要先給他通一通底。


    “報官?哪有怎樣。就算郡縣裏敢偏袒相護,撂出咱們的底牌,吃虧的也是賈家那孫子。”


    不過如此一來,自己這一支就算廢了。沒有了隱蔽,公開了身份,暗棋變成了明子,大夥兒就失去了繼續留在麟州的必要。


    或是襄縣老家,或是河東……


    宅院的主廳中。


    “周兄,今日之事。要靠你了。”賈一金向著一青年文士道。


    “一金賢弟隻管放心,我與一清兄情同手足,敢不盡力?此時自有明府大人為你撐腰,就是官司打到郡城去,也是你有理。”


    說話的這人鼻孔朝天。臉上滿是傲意,年紀已經是二十許的人了,卻仍然打扮得如同輕佻少年一樣。賈一金陪著笑,待他是很恭敬的:“那是,那是,其實用不著明府大人出麵,有周兄在。就足夠了。”


    “這幢宅院不錯,等你家取回了舊產,這幢宅院可以獻與明府。”


    姓周的上下打量著廳堂,臉上露出的神色。就像宅院已經是他的了一樣。


    賈一金陪著笑道:“明府大人在縣治那繁華之地,哪裏看得上這個鄉下偏僻院落。倒是周兄,今後要經常來這兒,沒有個落足的地方可不方便。我賈家若可收回舊產。這幢宅院那當是歸周兄了。”


    那周兄哈哈大笑起來,大約是覺得非常暢快。


    而廳堂後的祝若欽、祝振國以及另外的幾個仆役。人人臉上都露出了勃然大怒。姓周的看似一文雅之士,做派卻端的不當人子。祝家與賈家就算是有田產瓜葛,那於現在的這幢宅院有何牽連?


    祝振國眼睛都冒出了凶氣!無聲的怒哼一聲,大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性。還是少年的嗓音不緊不慢地響起:“這幢宅院,是我祝家的,誰想把它送人,先得問主人同意不同意。”


    隨著話聲,祝振國出現在門前。祝若欽依舊留在內裏,他畢竟是現在祝家分支的主事者,若一起出麵一樣鬧僵了,就沒有一個緩和了。


    賈一金瞥了他一眼:“怎麽是你這個小畜牲,你們祝家的大人呢?毛都沒長齊的小崽子這事哪裏輪得到你來插嘴了。滾一邊去,叫祝若欽出來,過會兒再與你算賬!”


    他神情凶態畢露,看著祝振國的目光裏盡是鄙視和輕蔑。而祝振國隻是單單回看他一眼,那一眼卻就讓他心中突的一跳。


    祝振國可不是一般普通的十六七歲少年,他手中也是沾了人血的。胡狗國境的時候獵殺落單的小隊胡騎,剪除趁火打劫的毛賊混混。祝家是重新站起來了,而且站的位置遠遠高出了先前的最巔峰。祝彪對他們年輕一輩的期望,卻一點都沒放鬆。


    習武絕不是為了強身,乃是為了殺人。祝振國的目光中自然是有一種殺意的,而跟在祝振國身後的祝平川,一樣的露出輕蔑的冷笑,看賈一金和那姓周的二人,就如同在看一對死人。


    “小畜牲?自從我懂事以來還從沒有人敢這麽辱罵過我,你賈一金算什麽東西?真以為自己的舌頭比鐵硬!”


    祝振國手中多出了一把匕首,嚓,紮在了桌案上。一擊就將半尺多厚的實木桌案紮了個透氣。


    賈一金麵紅耳赤的,祝振國那一瞥而來的眼神先是讓他心中凜然,可緊接著的鋒利的言辭,又讓他勃然大怒,忘掉了剛才的凜然。


    “你,你!”他氣得手足發顫,起身上前來掄起巴掌就要向祝振國抽去,卻被祝振國身邊的祝平川一把抓住手腕。


    這個時候他才驚覺,站在他麵前的祝振國,並不是家中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下人,而是一個力量明顯不凡的少年。他身邊的這個,五大三粗的,也不是善茬。


    “哼!”


    修煉著《大力訣》和《龍象般若功》的祝平川,力量極強,拎雞子似的都能把賈一金拎起來。輕輕一推他,賈一金就不能自主的踉蹌了好幾步,險些撞在了牆壁上。


    “反了,反了。好大的膽子,敢動手!”賈一金頓足大叫,一臉的凶相:“來人。來人!”


    隨著他的喝聲,四名帶刀健仆從屋外搶了進來,這都是他從賈家帶來的人。祝振國、祝平川一眼看去,冷笑了聲:“是個上不得台麵的貨色,你賈家也就這麽點出息!”


    “把這兩個小畜牲抓起來,給我打,狠狠地打!”賈一金此次來就是撕破臉的,如果祝若欽在,賈一金還有幾分忌憚。可是現在祝若欽不在,隻是祝振國、祝平川兩個小毛孩,他自然是無所顧忌。


    四個帶刀健仆向祝振國、祝平川撲了過來,讓祝振國心中僅有的好脾氣徹底消磨完,“把這四個狗才打斷了手腳。扔出去!”


    “砰!砰”


    身後兩個下人撲上。拳打腳踢,瞬間擺平了四個賈家護衛。然後一手拎著一個,拖拉著就向外去。


    “這……這……”賈一金駭了一跳,手足冰冷,沒想到自己帶來的人竟這麽不中要。


    “周兄,周兄!”他趕忙向著那位周兄拱手道:“你看,當著周兄您的麵。這祝家都敢如此放肆。您要不給我們做主,我們賈家哪裏還會有條活路啊!”


    “嗯,一金賢弟啊,適才你燥氣了。”這一句話似乎就已經把賈一金身上的責任全部撇幹淨。周兄抬著下巴哼了一聲。然後大聲道:“都給我住手!”


    “啊啊啊!”廳外適時的響起了慘叫聲。祝振國要人打斷手腳扔出去,下人是絕不敢有半點不聽的。


    “住手,我讓你們住手,沒有聽到嗎?”周兄見自己的話也沒用。而外頭賈家的人似乎真的斷了手腳了,大怒起來。厲聲大叫道:“你們祝家莊好膽!竟敢行受私刑,這是國法不容的。再不住手,我便將你們通通送官!”


    “振國,看看他狗嘴裏能吐出什麽象牙來?”祝平川蔑視的對祝振國說道。


    祝振國笑了一下,吩咐外頭,“那就暫時住手吧。”


    得了他的吩咐,外頭兩個下人立刻收住了手,但是賈家那四個健仆已經殘廢了一半。


    周兄恨恨看了祝振國一眼,感覺自己極其沒有了麵子一樣:“你這少年,心倒狠毒,將人打成這模樣!”


    祝振國看白癡一樣瞄了他一眼,對門外下人道:“怎麽不打了?我剛才隻是說暫時住手。”


    “哢哢……”


    骨骼斷裂的神鬼難測,繼而是鬼哭狼嚎的慘叫。


    祝家下人打在賈家這四個健仆的身上,抽的卻如同是那姓周的臉,那姓周的勃然大怒,尖聲叫道:“住手,住手。鄉卑小兒,竟然如此無視我,我必上告明府大人……”


    姓周的還要指著祝振國叫喚,猛然間覺得耳畔生風,然後轟的一聲響,仿佛被一個響雷砸中了腦門,眼睛一黑就暈過去了。


    祝平川不屑的看了一眼,適才就是他,一個劈空掌劈暈了去。


    “拖出去。”祝若欽也不躲了。看著兩個暴力的侄子,心裏先是歎了一口氣,祝家人現在脾氣越來越大了。然後一揮手向下人命道:“都拖出去,撂出祝家莊。”


    是一眼都不願再看賈一金與姓周的這兩個跳梁小醜。對祝振國和祝平川兩個分支裏的後起之秀道:“你們啊,就是傲慣了,不知去變通。須知過剛易折。這人世間的事複雜的很,當初你們六哥不也是在九曲劍派被人設計陷害了嗎?在軍營裏也是各類衝突,一喂的剛強,非人傑之所為。”


    “祝家需要的不是衝陣猛士。攤子大了,顧及麵多了,能坐鎮一方的將帥之才,才是咱祝家最需要的。”


    “罷了,此事一出,咱們這一支是瞞不下身份了。你們下去收拾自己的東西,待我行書一封報上縣衙,處理完產業,咱們就回慶襄老家。”


    祝若欽一邊說話一邊搖著頭。這已經是祝家報銷的第三個分支了,現在整個北漢,就隻有兩個分支還隱藏著嘍。


    雞蛋不放在一個籃子裏,順便也隱藏一下實力。祝彪當初的策略,是失敗大半了。


    七日後,一個風雪飄舞的早晨,這個在麟州存在了七年之久的祝家莊換了一個新的名字。


    三十四口祝氏族人,近百多名仆役,長長地七八十亮車馬。在一百多名壯丁、護院教頭的前後簇擁下緩緩駛向了北方。


    今年的年節,他們是要在路途中度過了。


    正月初七,延平碼頭。


    祝若欽一行人的派頭更大了,因為從襄縣老家出來接應的祝家人馬已經同他們匯集了。


    “振國,你真要現在就去河東你六哥哪裏啊?”


    “叔父,我年齡已經不小了。十七歲,六哥像我這麽大時,都已經擔起整個家門棟梁了。”


    “就你崽子猴急。等到夏天一塊去不行麽?今夏裏采姐兒成婚的,老家裏大小都有人要去……”


    一艘客船向東而去。祝振國帶著兩個下人,八個家丁還是去了。


    “高五,少爺我記得咱們那位周縣令是安州人吧,老家就在羅明江邊兒上……”打趣似的聲音隨風飄逝在羅明江上。


    ……


    ……


    中等個頭的船兒在擁擠的水道裏很不起眼,在這個板蕩時代。進出於某處繁榮碼頭的船多得能讓人頭皮發麻。


    站在船頭的祝振國看到這一幕,雖然他也見識過延平碼頭的繁華,可岸上隻是一個小郡,能有如此繁榮的水運,不得不令人歎為觀止。


    “振國少爺,這地方素有小江津之稱,乃是我北漢國的紡織重地。據說整郡人口從事其業者有四五十萬之眾。尤其是東南幾縣,幾乎家家都是與絲織相關聯的……”


    “姓周的人不是玩意,投胎,倒是托生在了一個好地方。咱們先暗中探一探消息……”


    “振國少爺。要去找風媒麽?”


    “青樓妓館不一樣麽……”


    “青樓妓館這……不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你們就不想去瞧瞧?少爺我是準備看一看的。”


    祝振國抬起頭來,看著眼前的招牌,上麵“沁芳館”三個字。這三個字讓他有些好奇。


    “喲,這位公子。好久沒有來了啊,今天怎麽得空?”他正好奇的時候,突然間聽到一聲媚笑,緊接著,一陣香風撲麵而來,將他的手臂攬著,就往沁芳館裏拉扯。


    這一幕,祝振國還是第一次遇到,但卻並不陌生,傳聞中青樓妓院拉客的就都是如此。


    他也就沒做出反應,但是旁邊的石七噌的一聲跳了過來,一把將那個抓住祝振國胳膊的女人揪住:“老娘兒們,撒手!”


    那女子頓時痛得慘叫出聲,緊接著石七又是一腳踹了過去,將她踢到一邊。


    “石七,住手,她隻是招攬生意。”祝振國這個時候開口道。


    石七這才收手,但還滿眼煞氣地瞪著那個女子。四年前在死亡邊緣被祝家就了全家的石七,心目中祝振國有著極高的地位。而那女子這般的煙花之流,也配沾染振國少爺?竟敢拉扯,簡直是找死。


    女人一口氣悶在胸前,這時剛喘過來,狠狠地看著石七一眼,正待痛哭嚎罵,祝振國的手恰好出現在她麵前。


    手心中兩塊‘國標’銀元閃閃發光。


    “這位姐姐,下人魯莽,還請海涵,小小禮物,聊表歉意,還請姐姐不要見怪。”


    如果換了一般人家的公子哥,在這花街柳巷裏打了人後又毫不在意的拿出兩塊銀元做賠禮,這女子少不得在地上撒潑耍賴,好要多訛詐上一些。但是這女子與祝振國的目光一相對,心中就是一凜,隻覺得這個少年的話,自己還是老老實實的聽從的好。她是風塵中人,見慣了各色人物,就算是那些來“沁芳館”的才子貴人,兵將衙役,也很少有這種讓人凜然的氣質!


    “是……是小婦人失禮了,不敢收公子厚賜!”那女子眼色乖覺,咬牙切齒地支撐起來。


    “賞你你就拿著,我不說第二遍。”祝振國的口氣很溫和。


    那女子卻覺得,這口氣中有著一種無法抗拒的力量,伸出雙手接過兩塊銀元,呆呆地看著祝振國。祝振國向她微微一笑:“在下麟州人士,初來寶地,想打聽一些事情……”


    他正說話間,突然聽到一陣笑聲傳出來,這笑聲音質潤滑,聽就帶著一種動人心魄的媚意。“小公子算是問對人了,莫說本地,就是整個郡裏的事情,也很少有我們不知道的。


    不知小公子打算打聽點哪方麵的消息呢?”


    “周,周家……”


    ……


    “龜孫王八蛋,怪不得能生出一壞種,上梁不正下梁歪,爹老子都沒一個好東西――”


    從沁芳館裏走出來,祝振國三人心裏頭如同上萬頭草泥馬滾滾奔過,無不對周縣令周大人的老爹爹報以由衷的咒罵。


    “他娘的竟然去了十三房小妾,這老東西也沒操勞過度?”


    “最小的還沒少爺我大……”祝振國心裏閃過一句聽來的詩,一樹梨花壓海棠,“這該死的老東西!”


    “嚇嚇他,隻要留他一條狗命就是。”不過要仔細合計合計,不能留下任何蛛絲馬跡。否則被人順藤摸瓜了,牽連到六哥,就大不好了。


    就在這一天的半夜,年味還在嘴邊的周家老爺子突然遇到鬼了。


    不,是整個周家都遇到鬼了。這個鬼一直糾纏了他們三夜!


    “哈哈哈,那老色棍嚇得屎尿齊流,人都癱了……”


    “老混蛋,看他還敢敢不敢再娶小老婆了……”


    “哇,高五,你不是嫉妒了?”


    “我就嫉妒了,怎麽著?俺還沒一個媳婦呢,那老東西竟然不要臉的娶了十三個!”


    “那趕明回襄縣了,我要叔母把跟前的春禧丫頭說給你。”祝振國拍著高五的肩膀大笑。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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