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狄人?”


    看著眼前穿著與胡人大體相同,卻是純黑色衣甲的狄騎,祝彪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過,留下的全是猶疑。文學吧wxba


    白山赤水是胡人的地盤,怎麽會有那麽一大股狄騎過來?鏑鋒勘探的狄騎規模可是有萬人多的。


    胡狄合流了就真的親密無間了嗎?


    “給我審——”


    “大帥放心,卑職保管叫他們全部吐出來。”鏑鋒軍侯諾道。


    “孫子們,都聽著了,人死有好死有賴死,想死的痛快點,不受罪的就老實交代你們來是幹什麽的,不然,爺折磨個你們十天八夜,叫你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信不信……”


    ……


    一個時辰後,一紙筆錄送到了祝彪麵前。


    “原來是趕巧了!”一萬狄騎來到白山赤水乃是取兵箭戰甲和戰馬羊群的。結果撞進了眼下的局中,被祝彪堵在了赤水外。


    “烏師王庭竟然有上萬名工匠,這可不是個小數目啊!”


    “一萬名工匠還隻是烏稽調來的數額,烏師王庭本身也該有上萬人工匠。白山赤水可跟烏維馱的燕然山不一樣……”後者早轉移西麵了。


    “先吃掉這股狄騎,然後踏破白山赤水——”


    祝彪曾兵臨烏師王庭之外過,他伏擊了且渠博博,趁勝追殺到白山腳下,與王庭守護的胡騎對峙了一整天,實在尋不到機會才打馬退出。


    昆渾都蓋手下有近七萬騎,雖說其大部分是戰力較低的部族力量,可祝彪隻有一萬六千騎,要生吃四倍於己的敵軍,困難是絕不小的。


    所以他領兵退了回來,準備先大開殺戒一番。調動一下昆渾都蓋。不想血刀還沒開殺,就碰到了馳來的一萬狄族騎兵。


    “轟轟轟……”


    一萬三千騎向著狄族兵馬奔去,餘下的三千騎帶著近千人的傷兵往斜處遠遠地退去。


    沒有就近的基地,隻傷兵問題就讓祝彪煩惱不已。他自身又不是冷酷無情視將士性命為螻蟻的冷血之將,隻能擔起這個厚重的包袱,嚴重羈絆很大程度上捆住了河東精騎的馬蹄。


    不解決這個似乎根本就無法解決的問題,祝彪就做不到真正的縱橫萬裏。畢竟北漢局勢正在好轉中,事情不到萬分危急的地步,他做不出那把重傷員綁在馬背上帶著走的事兒。


    一聲鷹啼落下慕容風肩膀上。強壯的身體晃都沒晃一下。慕容風從飛鷹腳下的竹筒中取過紙條,眉頭皺起,歎息了一聲。


    “大人,昆渾是什麽意思?援兵什麽時候能到?”


    “昆渾要我們纏住漢軍,支撐到他們趕到。六七十裏的路程。他們現在就在白山腳下。”


    “六七十裏路,兩個時辰不到就能趕來。漢軍也隻一萬多人,咱們怎麽會就纏不住?昆渾也太小瞧人了。”


    慕容風冷眼掃過手下,幾個剛剛還義憤填膺深感被小瞧了的狄族悍勇馬上噤若寒蟬。“如果我告訴你們,這一萬多人的漢騎剛剛殺敗了且渠博博五萬大軍。三支常備萬騎,兩萬部族丁壯,戰亡超過七成。你們還會感覺不感覺自己被小瞧了?”


    兩個時辰,照這股漢軍的實力看,自己能否支撐得住,慕容風真深感懷疑。


    “報——”


    “稟大人。漢軍殺奔過來了……”


    “傳我命令,全軍後撤——”慕容風瞬間拿定注意。他要盡可能的拖延與漢軍的接觸,盡力糾纏下去。


    不過,從沒跟祝彪交過手的狄騎們很快就吃了一個大虧。他們根本就沒想到河東騎兵的速度會如此快。


    當祝忠帶引本部岔道繞行到前方截住狄騎的時候,祝彪帶領的主力立刻提升了不止一個檔次的速度。本來盡是緩慢拉近的距離。在主力軍加速之後迅速縮短,二十裏的道路一刻鍾就趕殺了到。


    此時的狄騎,此時的慕容風,才剛剛從祝忠急襲中緩過神來,整兵整隊,要正經拚殺。


    慕容風最後支撐到兩個時辰了,他在之前帶兵跑了一個時辰還多,然後……拚殺的時間似乎還沒他帶兵後跑的時間長。


    昆渾都蓋領五萬軍殺奔來,但在慕容風的約定地點他並沒有見到狄騎。萬馬馳過,草原上的痕跡是掩飾不掉的,五萬胡騎順著痕跡又疾馳了近一個時辰,一片血腥的草地出現在了他們眼前。


    太陽正值正午,簡單被打掃過的戰場上,萬人伏屍。慕容風死不瞑目的頭顱,插在一根長矛上被豎在狄騎的戰旗邊。


    “不好!”昆渾都蓋派出射雕兒追尋漢軍撤退去的痕跡。當射雕兒來報,一路往南去的漢軍在奔出十幾裏之後方向一拐,又轉去白山赤水方向了。昆渾都蓋嚇得魂兒都要飛了!


    疾馳了小百裏的五萬胡騎,剛喘息了一口氣,就立刻在昆渾都蓋的督促下向著王庭急轉奔回。那速度絲毫不比來時慢了,甚至還更快上了一分。


    “大帥,胡狗的隊伍已經追上來了。”一個鏑鋒從部隊後方飛馳而來。並沒有下馬,而是大聲稟報後,立即撥轉馬頭飛馳而去。


    “大帥,胡狗的隊伍速度很快,已經到達赤水河了。”


    “大帥,胡狗隊伍距離我軍二十裏。”


    “大帥,胡狗已經越過丘陵。”


    一個又一個鏑鋒騎著馬,奔來馳去,立時傳達給了將士們一個明顯的信息:要開戰了。


    同樣疾馳了百裏路的河東將士們興奮起來了,他們開始交頭接耳,整理起自己的刀槍、坐騎。


    祝彪這般大範圍奔馳往來,明顯是調動著胡騎在屁股後麵吃灰,士兵們雖然感覺不出具體的籌劃,但他們能察覺出自己所占據的主動。如此就足以讓他們忘記人數的劣勢,興奮激昂起來了。


    祝彪神態安詳地端坐在馬上,眼內也露出幾絲淡淡的興奮。


    一萬四千騎對戰五萬胡騎。還是在白山之下,隨時都有可能受到胡騎援兵的衝擊,這種冒險式的搏殺,他當然興奮。


    冒險就能激起人心底的激情!


    雖然打仗中安安穩穩更令人放心,但就如堂堂正戰與千裏奇襲,後者無疑更具魅力。祝彪敢打包票,昆渾都蓋不會想到自己會在白山之下遇伏。


    如果祝彪能更狠心一些,讓一千多傷兵加上幾百戰力驅使著戰馬,佯作大部隊迷惑吸引住昆渾都蓋。自己再回軍急襲白山王庭,那必然將會是一個輝煌的勝利。但他沒有選擇那樣做,比起用傷兵們的性命做代價換來的輝煌勝利,他更願意行險一搏。


    隻要此戰吃掉或是打散昆渾的大軍,整個白山赤水就盡在祝彪的掌控之中。


    祝彪設伏的地方叫馬嘴坡。這是從狄騎手中繳獲的行軍圖上看到的地名。山巒由此而下,坡平且寬,特別適宜騎兵衝鋒時的加速,能很大程度上增添己方騎兵衝擊時的威力。自然也就能一定程度上抑製下方敵騎的速度。


    由山巒上下望去,馬嘴坡的底部是一個半月弧形的草地,方圓有三四裏。而在半月弧的弧頂和弧腰是二座樹木茂密小山丘。


    胡騎到了,默默地望著前方升騰起來的塵煙。


    昆渾都蓋停下馬。望著遠處的馬嘴坡。射雕兒已經來報,漢軍已經越過馬嘴坡,距離部隊還有十裏左右。辛辛苦苦跑了大半天,終於把祝彪給追上了。


    “告訴各部。加快速度。祝賊就在前麵,立功受賞的機會就在眼前。”昆渾都蓋興奮地對身後傳令兵說道。


    漢軍的速度在降慢中,昆渾都蓋並不意外。漢軍已經打過一仗了,之前也一直都沒閑過。不論是人力還是馬力都有耗損,現在又疾馳百多裏。能依舊領先己軍十裏地已是難能可貴。


    韓剛韓猛兄弟排在隊伍的最前麵,後麵是陷陣營分成的隊列。祝彪又把陷陣營給補齊了,殺入白山赤水以來,幾次戰鬥也都沒讓他們參加,所以八百人還一個都不少。


    最前麵兩排是刀牌手,兼職射手,祝彪上回得了一個b級的兵種令符碎片後,已經合成了一個新的兵種令符,把c階的弓弩升級了。


    中間五排是長槍大刀兵,他們是陷陣營中陷陣衝鋒的主力,武器比較雜,並不隻限於長槍、大刀,還有重斧、狼牙棒。


    最後一排是刀斧手。八排八百人!


    祝振國被分在第一排的中間。戰場的氣氛非常緊張壓抑,憋得他喘不過氣來。他按照祝彪教的方法,深呼吸,然後再用嘴噴出去。那活似拉風箱的呼吸吸引了旁邊戰士的注意。那個戰士是個老兵,衝著祝振國無聲地笑了起來。祝振國有些感覺尷尬,臉立即紅了。


    沒有人出聲。連陷陣營背後的騎陣戰馬都感受到即將爆發的戰鬥,一個個高昂著頭,豎起雙耳,準備接受主人發出的指令。


    祝彪打馬下了山巒,他的視野裏,昆渾都蓋的大軍終於出現眼前。先是一杆綴著九節的黑旄大纛,然後就是旋風般衝出的胡騎,一個,幾個,幾十,幾百,一群,一片,轉眼鋪天蓋地地湧出了地平線。


    胡騎的馬蹄聲就象一麵被敲打的小鼓,先是隱約可聞,漸漸的越來越大,越來越密集,越來越震耳欲聾,腳下的地麵也劇烈地震顫起來,一切就如同山洪爆發一般,滾滾的黑褐色帶著死亡的氣息撲麵而來到,讓人心神為之所攝。


    祝彪鎮定自若,他的臉上甚至於出現了自得的笑


    騎陣的戰馬開始搖頭擺尾,焦躁不安起來,四蹄不停的交錯擺動,鼻嚏噴個不停,有的馬甚至都衝出了隊列半個身軀。


    祝振國劇烈的心跳好象慢慢適應了這令人窒息的氣氛,他微微抖動的雙手已經可以牢牢抓住弓箭,那拉風箱似的呼吸也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恢複了正常。他的心神已經被坡地下鋪天蓋地的胡騎所吸引,渾然忘記緊張這一回事。


    祝彪在萬眾的期待中舉起了右手。身旁的傳令兵立即鼓起了大大的腮幫,吹響了早就放在嘴邊的號角。長長的號角聲響徹整個馬嘴坡。


    “呼嗬,呼嗬……”士兵們高舉武器,從憋滿了壯氣的胸腔中發出了一聲聲驚天動地地呐喊。所有的將士都在熱血沸騰,都容納進了這齊聲的喝喊中。他們所有人都在這震耳欲聾的吼叫聲中激起了全身的鬥誌。


    狀態欄中,士氣值邁過了95點,一點一點的向著滿值逼近。


    一萬四千對五萬,有什麽大不了的。當年昔陽城下一萬對十二萬,不也勝的幹淨利索?


    恐懼,驚慌,膽怯,所有的一切,在這一瞬間都化作了雲煙。蕩然無存。


    祝振國受到這氣氛的感染,渾身充滿了無窮的力氣。他張大了觜,漲紅了臉,用勁全身力氣高舉重盾強弓,聲嘶力竭的盡情吼叫著。他第一次感受到原來戰爭不止有殘酷。也有這樣迷人和具有誘惑力的一麵。


    “進攻……”祝彪高舉長槍,騎在高揚前腿,仰首長嘶的青驄馬上,向自己的部下發出咆哮的吼聲,接著青驄馬像風一樣衝了出去。


    祝彪——單騎衝陣!


    昆渾都蓋心頭緊張的很,他已經意識到自己又中了祝彪的計,帶著手下五萬騎兵再次隨著祝彪的指揮棒跳了一次舞。


    當馬嘴坡上看到列陣整齊的漢軍之後。五萬胡騎的心也都亂了。他們受到了敵人的愚弄!


    而祝彪都沒給他們調整的時間,進攻號角直接奏響,昆渾都蓋直到聽見了聲衝雲霄的號角聲後,才驀然醒悟他們已經‘追擊’到敵人了。雖然敵人以逸待勞。搶占了有利地形,率先出擊也搶占了先機,但自己畢竟具有人數上的絕對優勢,這個先機和地利相對來說並不具有什麽決定性的意義。


    昆渾都蓋立即對身邊的牙兵叫道:“吹號。發起衝鋒。”


    他旁邊的一個萬騎長隨即提醒他道:“左大當戶,我們追擊速度太快。陣形編隊已經大亂,是不是先重整隊伍,再與漢狗決戰?”


    “我們五萬騎對付他一萬來騎,踩都能踩死他。”昆渾都蓋不想罵人,不想再掃了士氣,所以他‘狂妄’的道。而不是內心裏破口大罵,白癡,你說不打就不打啊。你要整兵整隊,祝彪會給你時間嗎?


    但在口頭上則繼續‘興奮’地叫道,“殺啊,殺啊……”


    馬嘴坡的斜度幫助祝彪的騎兵在很短時間內就加速到了極限。一萬河東精騎高喊著漢軍威武,飛速向胡騎殺去。


    祝彪突出的位置越來越前,與後頭竇兵、馮恩江帶領的親兵拉開的越來越遠。


    一萬河東精騎從陷陣營的兩側以及陣列中拉開的縫隙透過。


    號角聲突然再度響起。


    是敵人,是胡騎陣營。


    一個吼聲隱隱約約的從祝彪前方傳來,“上箭……”


    “放……”


    滿天的箭黑壓壓的一片,像象暴風雨來臨之前的黑雲一般,讓人心驚膽戰。高速飛行的箭撕破空氣的嘯叫聲,象閻王發出的冷笑,幽冥的氣息籠罩在整個馬嘴坡上空。


    數以千計的箭矢向著祝彪落來,昆渾都蓋認出了這個單騎突出的漢將,就是那個在白山腳下肆意辱罵侮辱他的祝彪。昆渾心中驚喜萬分,這要是能射殺他……整個河東軍不就亂套了嗎?


    密集如暴雨的箭矢自天而落,祝彪沒有去用袖裏乾坤。他畢竟不是鎮元大仙,一招袖裏乾坤真的能容納天地乾坤於芥子。那頭頂落下的箭矢之多,不要說祝彪一個袖筒,就是整件衣服也裝不下。


    所以他直接揮出了流雲飛袖,同時渾身罡煞溢出。密密麻麻的箭矢射到祝彪周身三尺時,立刻就遇到一層月白色的布幔,將漫天箭矢盡數阻擋在外。


    外人看不到的布幔內,一層罡煞如是透明無形的防護罩,任何箭矢落在其上,都靜止、掉落,甚至還有都直接彈飛去。


    胡騎上下已經沒機會再射第二箭了。四蹄疾飛的青驄馬,就是一道耀眼的青光,下一刹那直入黑褐色的胡騎內。


    長槍舞起,殘肢斷臂,血雨腥風,五丈之內,完全被祝彪揮灑的罡煞所籠罩。


    “惡賊,休得猖狂——”


    血肉橫飛中,一條蟒鞭飛卷而至。一個身著白色法袍的聖使急襲而來。


    他知道自己麵對的人是誰,這是連先天宗師都能斬殺的妖孽。但他毅然無懼,看著那些在祝彪的肆虐中橫死的大胡勇士,聖使整個人像烈火一樣燃燒。


    祝彪已經不再令他害怕,至少,這一刻他的眼裏,已沒有可怕。


    蟒鞭是大草原上很少見的兵器,但這聖使使來,真若活過來一樣,半點不遜色中原的頂尖高手。


    烏黑色的蟒鞭就是一條烏黑的巨蟒,向著祝彪攀絞而來。


    已經到頭頂一尺了!聖使心中瞬間升起驚喜。


    可這時……


    祝彪抬頭突然向著他悠然一笑,聖使猛的感覺一股子暗潮將他緊緊的裹縛一樣,萬鈞壓力自每一寸空間向他擠壓而至。


    心中大駭,祝彪尚未出手便已經如此威力了嗎?大吼一聲,使盡全身的功力出招!


    蟒鞭一縮一彈,卷起一團風暴,直取祝彪的麵門!


    空氣似是撕裂的皮帛一股,發出驚人的尖嘯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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