閬州境內,天色亮白。


    一股股炊煙,在一個殘破小鎮的三五處地方升騰起,隔的稍遠些,還能看到。


    這多少讓剛遭過兵禍沒幾日,到處都是荒涼景象的小鎮多出幾分生機來。


    本就不大的小鎮,有著五百多戶人家,一條寬敞街道,貫通東西,站在街道一頭望去,幾乎整個城鎮景象都能一覽無餘。


    小鎮外,本有著一道圍牆,阻擋著外人的侵擾,此時這道圍牆隻剩下幾處殘壁,不大的鎮門,已被搗碎,木門上的斑斑血跡,很是清晰。


    小鎮上本有著二三十家店鋪,十家中有九家已經被毀。剩餘的也全部關門。


    普通民居散落在小鎮各處,房屋院牆多有破損不說,更是個個緊閉大門,緊張和顫栗的氣氛一點都未從此地消散過。


    偶爾有百姓在街道上行過,也是結伴而行,手中拿著棍棒,麵帶警惕之色。


    小鎮外是一片良田,收拾的還很是整齊。說明這個小鎮遭受災禍乃是近期的,田地還沒有因兵匪橫行荒廢下來。


    隨著遠處不知名的嘶鳴聲傳來,一輪紅日從東邊漸漸升起。


    跟清晨一同到來的還有著陣陣清風,幾縷炊煙升到半空,被風吹得四散開來。耀眼的晨光也將街道上尚未來得及清洗掉的斑斑血跡,映照得格外醒目。


    一股血腥氣息從幾天前起在這個區域的空氣中蔓延著,毫無退卻之意。此時愈顯刺鼻起來。


    幾十具被人拖到小鎮西郊外,還來不及掩埋掉的屍體。更是記錄著曾在這裏發生過的慘烈之事。


    “噠噠……”馬蹄聲隨著太陽的升起也走近了。


    高大的駿馬,赤紅色的戰袍。這竟是一隊漢軍!略顯疲倦的臉上,都帶著薄薄塵色。


    這是一小隊河東鏑鋒!


    為首什長微皺著眉頭,低眼看著麵前這些屍體,檢查過無活口後,憤怒的歎了口氣。一路行來這已經不是第一幕了!


    兵亂苛政害民殘民如何之重,也難怪整個齊國境內義軍頻起了。


    騎兵向小鎮突進,砸開幾戶人家。問明白了兵禍的起因。竟是本郡太守搜刮糧食物資而引起的。民人一個個戰戰兢兢,恐懼之極的看著人數還沒他們幾家加在一起多的漢軍。


    幾袋軍糧留了下來。既是可憐,也算是對砸門的賠禮。


    鏑鋒小隊策馬穿過小鎮,適才若非有炊煙升起,他都以為這又是一個被屠盡的小鎮。


    此郡太守罪該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他就不怕練出的禽獸之軍反彈?!”


    殺百姓,奸淫擄掠。這樣的軍隊放開了手腳後真能收的住?沒有民族大義支撐,大帥帶兵征伐中山、趙國兩背信棄義之徒時,對俘兵也不敢枉開殺戒,更休說百姓民間了。


    閬州蕭條一片。比之慈州、汶州差的太多了。


    兵禍不止,百姓生活苦不堪言。


    也怪不得在即蒲州流民之後,大批的閬州百姓也流進汶州。


    這一路走來。凡是城鎮村莊,所遇百姓無不麵帶貧苦,此地無論官兵都是該殺。


    大局麵自然不是一個小小鏑鋒什長可以管轄指點的,他能做的也就是遇到幾起滅家慘事,帶人盡力救下幾人。


    元武十一年七月。釣魚不成的祝彪正式‘收複’了高唐,手下多了王韶這員大將。可同時他也等來了齊國四大家停戰和不約而盟的消息。


    於是祝彪將十萬漢軍。揮師東進。


    趙昉、王仁卿、鞏辛等新收的齊國手下極力阻諫,要祝彪留下一定兵馬震懾慈汶兩州。不足兵力可依據汶州攻略一般,抽調汶州軍、慈州軍填補。


    祝彪笑著拒絕。


    以兩州原來兵馬軍將和文官鎮守城池地盤,確實不大安全。尤其是汶州的舊主,周家並未鏟除。可那又怎麽樣?


    “本帥既可以十萬軍拿下慈汶兩州一遍,那就也能拿下第二遍。膽敢有反複好啊,那就敵我分明了。殺幹抹淨,正好清淨官場地方。”


    祝彪說的話是這麽霸氣,這麽的……匪夷所思。


    哪有人希望自己前線征戰時,背後有人搗鬼的啊。王仁卿等聽祝彪這麽一說,一種感覺油然而生。祝彪這又是像在釣魚!


    鏑鋒一路前行,中午時分路過一處小關卡,但已無一兵一卒。繼續順著一條小路前行,突然聽見前方樹林中傳來一陣女子的呼救聲。


    什長暗歎口氣,這閬州所見所聞讓他十分明白前方發生了什麽事,不加猶豫,一揮手,馬蹄聲奔起,向著那樹林而去。


    片刻,景象映入眼簾。


    隻見五個閬州兵中,二個人抓住了一個女子,不顧她的拚命掙紮,哭泣哀求,抓著衣袖用力一撕,嗤啦一聲亮音,雪白的肌膚已經露出。一個大馬金刀抱手而立的看樣是頭,正吆喝著另外兩個毆打一個青年的閬州兵,“快點解決了他!”


    馬蹄聲驚起了五個匪兵,看到馬背上赤紅色軍袍。前一刻還大馬金刀的兵頭臉色頓然劇變,“快走——”


    可惜已經晚了,五支利箭飛樣的射過來。


    鮮血,那是漢軍的軍服,赤色的戰袍,就像人血一樣鮮豔。


    被祝彪編入親兵營的鏑鋒們,本來就強悍的戰力陡然再精進了一大截。無論是單打獨鬥還是集群作戰,他們都是這一時代最精銳的騎兵。就是碰到敵對的武林高手,隻要不被人近身發難,靠著一手犀利騎射,曠野中沒幾人能逃得過他們的狩獵。


    所以,兵頭發現他們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鑽進樹林。


    漢軍進入齊國才是半年,漢軍鏑鋒的名頭就已經響亮了整個東隅。那是‘不可力敵’四字最佳代名詞。


    什長望向留下來的這對男女。溫言說著:“此處不宜久留,還是速速離開吧!”


    說著。手一揮,十騎策馬而去。


    現在的閬州,就他娘的這麽亂!


    “全無持續——”一座縣城裏,祝彪冷聲評價道。除了少量幾縣,大軍東進,三郡二十縣,縣令之命不出縣城,乃至不出縣衙。對此祝彪的反應隻有大舉屠刀——殺!


    壯士斷腕的石天磊,並不認為自己靠這樣的手段就能拖延住漢軍多久的腳步。最終的一切,還是要靠打仗打來的!


    隻是部屬連連退卻三郡之地,石天磊軍中的謠言蜚語大盛。士兵們已經在流傳,是自家大帥石天磊怕了祝彪,怕了漢軍,十幾萬大軍才會一仗不打的不住的一退再退來。


    石天磊大怒。


    雍和郡郡守府的一處小花廳處。這時隻聽“啪”的一聲,茶盞率在地麵上,粉身碎骨。廳堂裏眾人皆不由的全身一顫,麵麵相覷時麵色也變得灰白蒼白。


    石天磊從牙齒縫中吐出了話:“全城戒嚴,從今日起,有私下議論者殺。有敢擅自行動者殺,有敢動搖軍心者殺,有敢不從令者殺,有敢貽誤戰機者殺!”


    一口氣五個‘殺’字,讓花廳內的氣壓幾乎都凝成了寒冰。


    “諾!”眾將都是應和著。


    片刻。一個個傳令兵策馬從府中奔出,傳達著石天磊最新的命令。


    到了晚上。眾軍將再度聚到石天磊住下的郡守府,裏外已經站滿了披甲的親兵守衛,個個殺氣騰騰。


    會議地點該到了郡守府大堂,燈火通明,蠟燭兩排上百根,照的宛如白晝,眾將濟濟一堂,個個身披甲胄,在燭光下閃閃發光滿是殺氣,卻都是沉默不語。


    “剛才,本帥得到細作傳來的諜報,祝彪的十萬大軍已經正向著雍和開來了,兵鋒抵到了江明縣,明天就可直向雍和腹地!”


    “我軍在閬州廝殺多日,軍疲馬乏,還未能徹底拿下梅敘老匹夫,現下再麵對祝賊的漢兵確確是落在了險處。但是我軍也有祝彪沒有的優勢,那就是我們有援軍。淄博城已經傳來消息,朝廷跟三家逆賊暫時停兵,共同應對祝彪。


    萊州逆賊已經退去,保州、景州逆賊,組成十萬聯軍,正向慈州進發。朝廷也以趙曙明趙都督為帥,將兵二十萬來救閬州。


    可遠水解不了近渴。祝彪最多五日就能殺到雍和城下。這是本鎮危難之際,惟有盡忠盡職,才有一線之生機。守住雍和之地,你等也才可繼保富貴!”


    “收攏兵力,收集糧草,固守郡城、長風、文安三角之地,放開梅敘那老賊一缺口!”


    “大軍集中,除江明縣駐紮一營以試探漢軍實力,雍和西路兵馬都轉入長風縣。


    何慶。”


    “末將在。”


    “本帥以你為西路主將,統籌三萬兵馬固守長風城池,靜心忍性,決不可中了激將,出城浪戰。”


    “末將領命。”


    石天磊再吩咐了南路主將,統軍四營步軍駐守文安,自己親率七萬主力屯紮雍和郡城。


    一個接一個的命令發布出來,任何人都沒有反對的餘地,眾將都知道,這時敢有不從者,就是立刻斬首的命運,都抱拳應喝:“諾!”


    可心中卻是不安。


    祝彪這些年的赫赫名頭可不是野戰打出來的,攻守之法也是精通的很。當年中山背義,被祝彪打出了個翔來,唐王幾次出兵都落得灰頭土臉。那期間的一些戰事就是攻城戰,現在的齊國軍將都已經耳熟能詳。【傳說變成了威脅,必須麵對現實,所以要知己知彼。】


    精彩和絕烈之處不比昔陽之戰遜色。


    自己十三萬的軍力,真的能守住雍和三地嗎?


    ……


    當天夜裏,漢軍將至邊境的情報也傳到了江明縣駐軍將領手中,於是這個將領頭頂就多了一個巡防使的帽子。


    年過五十的中郎將費偉,雖武將出身。卻通於調度,明江以西兵馬錢糧這些日子來源源不斷湧入雍和。經曆有條,最大功勞就在他身上。費偉早就料想有這一天,可接到情報後手還是哆嗦了起來。


    “十萬漢軍攻打過來,我如何才守得住明江?就靠老夫手下一營兵馬嗎?這不是要逼死老夫!”費偉臉色蒼白,氣的直跺腳。


    身為中郎將,手下本有萬人兵馬,可右營已經被調入了長風。


    一陣風襲來,激得費偉打個寒噤。縣衙簷下銅鈴互相撞擊,發出清脆響聲。


    “現在如何是好?”


    “將軍,明江縣城淺兵少,隻有五千兵,怎麽抵禦這十萬大軍?”


    “大人,或者趕快求援,或者是……”另一個幕僚說到這裏。閉口不說,仔細觀察著費偉的表情。


    費偉哪有不知道意思,還有條路就是投降,心中一陣恍惚,片刻神思才定住,“老夫家眷盡在淄博。安能走此路?還是先去向大帥求援,看大帥到底怎麽說……”


    這口氣立刻使幕僚露出了喜色,正常人都不會有著五千對抗十萬絕對強兵的心思——那是找死。


    “將軍,何將軍處派人來見!”這時,突有一個親兵從外麵進來。稟報的說著。


    費偉一怔,何將軍。何慶麽。信報上說他被大帥命為長風城主將,統籌縣城以西兵馬,自己算來也是歸他調遣。


    忙說道:“快請人進來!”


    不用他去請,幾人已經從外麵大步流星走入。


    為首的一人,三十歲左右,堅毅剛毅,費偉一見就認出來,正是何慶的心腹親將錢明元。


    “原來是錢老弟親到,不知何將軍有何吩咐啊……”


    “將軍命你在此全力阻擋漢軍,至少堅持三日,三日後若守不住縣城,可撤退到長風來。”錢明元雙拳一抱,就行一禮。接著繼續說道:“縣城能搜集到的糧食,全部集中向長風城運。來不及運送的,城破前全部銷毀掉。


    總之何將軍願您守在這裏三日,三日一過,守不住就算了。”


    費偉低著頭想了想,抿著嘴沉吟片刻,說:“縣城的糧可以調去,可現在沒有人手運走了,再說城中情況你也知曉,縣城裏隻有五千兵,這如何擋的住十萬漢軍三日?還要分兵運糧,這未免太難為了些……”


    “費將軍莫急,我家將軍已經想到你這裏情況,職部此番過來不僅是來運些糧草回去,更為您帶來三部精銳,這些人全歸你統領,連同已經在握的一營兵,加起來就是八九千人。再有堅固的城池在內,總是多些把握的。”


    ……


    望著遠處黑壓壓一片,祝彪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在他身旁,三百親衛戒備森嚴,一個個目不斜視的站在那裏,周遭任何的風吹草動也逃不過他們眼睛。


    明日就能抵到明江了。鏑鋒探察的清楚,石天磊的蒲州軍守著呢。這該當是大軍第一次正式的跟淄博方麵交手!


    隨後,齊國諸方勢力聯手引帶起的反噬,同樣也該進入戰場了。


    第二天清早,祝彪中軍帳點兵。


    以水師營為輔,李攀龍部為主,先如明江,打開一條通道。


    江明縣的縣城不小,臨近水運,經貿發達,是一座大城。相比較其餘縣城,它算得上城高溝深。但不管是祝彪還是李攀龍,更大目光都是聚集到明江上。


    這條三十來丈寬的江河,眼下正是豐水期,水麵寬幅增大了一半,江水流量也高漲了一大截。水流速度快,不搭建好浮橋,隻是用船隻往來載運兵馬,祝彪大軍麻煩就大了。


    祝彪可耽誤不起時日。所以,遣派張邦彥水師營出戰,就是基於這一點上。


    事實上局麵也確實需要水師營。


    蒲州軍在江對岸設立了烽火堆,小隊的人馬,撒豆子一樣撒遍了上下五十裏範疇。費偉多日裏在江水上調度,如何會不清楚這一點?他早已經把江對岸的漁船都收攏到了東岸,一把火焚燒了個幹淨。


    漢軍想在明江上再尋到船隻,必須到上下遊百裏開外的地方去找。


    雖然費偉很清楚困於兵力有限的自己,不可能真的牢牢守住明江,但何慶要他防守縣城三日,唯一的可行性就在明江。


    張邦彥探明情況之後,先是伐木紮筏,然後精選出營中百人精銳,在李攀龍故作兵馬調度迷惑對岸蒲州兵的時候,直接鳧水入江中,直達對岸。


    防守那裏的烽火隊,一個什兵力,連點燃烽火都來不及,就五死五降,完蛋大吉。


    隨後抬著木筏的水師營變身成為施工隊,不到兩刻鍾,就搭建好了第一道浮橋。


    雖然這道浮橋被江水衝的中間都彎了起來,看起來是那麽的不牢。李攀龍也毫不猶豫的揮師渡江,先鋒一部都過去了大半了,對岸遊動巡哨的蒲州兵才發現敵情,射響了哨箭。


    而等到第一批趕到的蒲州兵抵到,這段江麵上,三道浮橋已經在通人,另外兩道浮橋也搭建好了過半。


    整整兩部兩千多兵抵到了對岸,一場廝殺,兩部漢軍精銳以不到百人的傷亡,擊垮了當麵相等兵力的蒲州兵。對方遺屍過五百,被俘虜的也超過了五百。


    這一仗打垮了蒲州軍的信心。費偉再也不敢派兵反撲。當天中午,十道堅固的浮橋就在水師營和李攀龍部的合作下搭建好了。


    午飯過後,李攀龍率兵進抵江明縣城。張邦彥率水師營守護浮橋。


    “傳本將軍令,先放弩箭,將勸降書射進城去,令一個時辰內給予答複。再抓緊時間趕製雲梯和組裝霹靂車,準備作戰!”


    ……


    “什麽?你說沒木材,沒石彈?”


    “那城外的民居不就是木材和石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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