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質的車輪在土壤和碎石間奏出一曲舒緩,牛鈴聲像是點綴,讓這節奏不至於催人入眠。輕微的搖晃中,躺在舒適的牛皮上,王小楓悠然地枕著臂膀,透過樹梢的縫隙看著天空嬉鬧的白雲。


    眼前驟然變亮,下意識地用手遮住了雙眼;那白亮猶不放過他,透過指尖的縫隙迫他閉上雙眼。耳朵捕捉到了一陣奇異的聲響,像是金屬摩擦的刺耳,又像是沉悶爆炸的噪雜。感覺眼前的亮光漸弱,王小楓試著睜開眼,看見的是略顯沉悶的天空,像是藍布被染上了灰色的煙塵。


    “那就是我們的村子,”厚重的嗓音在身旁吸引了王小楓的視線,是那趕車的厚實漢子,阿牛,“可惜,我回不去了。”


    王小楓扭頭看去,一時出神。漫無邊際的灰色的天空下,一處閃亮著綠意和聖潔白光的‘孤島’,不大的森林被一隻半透明半球光罩庇護;光罩周圍遊蕩的黑氣像是樹木蒸出的水汽,絲絲升騰又不停墜入。灰色天空襯底,聖光包圍的森林綠意盎然,飄蕩在天地間的淡淡黑氣不斷扭曲……眼前鋪開的這一幕畫卷像是世外桃源的幽靜,仿佛天涯海角般神奇絢麗。


    “別了,我的家鄉,”阿牛的歎息透著些許感傷和迷惘,“我將帶著你的榮光,為帝國征戰!我將為了你的存在,與黑暗鬥爭!感謝光明女神的庇佑,我們得以生存,祈求女神的憐憫!”


    “你不能再回去了?”“是的,愛麗蓮大人布下的光明結界隻許出不允許進,這是抵抗魔氣侵襲的唯一方法。”阿牛抬頭看了眼灰暗的天空,不覺臉上帶著些許厭惡,手中的牛鞭猛然一甩,“坐好了!不用擔心我,村長已經在禦風城給我尋一份好差事。嘚!”


    王小楓點了點頭:“我們還要走多遠。”“要有幾個小時的路,若是厭煩了可以翻翻村長給你的書,我是粗人不識字,哈哈。”


    倚著牛車兩側突起的車椽,打開了村長臨行前給的包裹,薄薄的書冊、普通的名字——《光明通史》。扉頁上寫著村長那歪歪扭扭的文字,“女神無時無刻不在注視著我們的世界,在我們最需要她的時候,給我們以救贖——霍恩·斯密達!”


    期待地掀開了書籍,失落地發現隻是些年代大事記,沒有什麽文學情節,也不能當魔幻小說來消遣。但總歸是可以找點事做,不用在窮極無聊的時候去想起小女賊的身影。


    曙光大陸,魔法文明悠悠萬載的曆史,三次光暗之爭生靈塗炭,上古流傳而來的種族消失殆盡。如今的大陸曆史最悠久的是精靈族,在古老的叢林中建立了他們的國度。獸人和矮人族占據了草原和高地,他們是塞恩聯盟的實際統治者。四大國度其餘兩個,理所當然屬於占據了最肥沃土壤和最巔峰魔法力量的人族,光明的人族。


    人族在其餘各族的眼中,是一個永遠都在內鬥的種族;薩克王國和奧丁帝國立國千年來,之間的戰爭從未斷絕。第三次光暗之爭已經過去了三千年的時間,這段時間太過於悠久,悠久到讓幾百年便會改朝換代的人族有些淡忘。


    好在,女神的榮光無處不在,光明教廷節製著兩個人類國家間的戰爭,維護著大陸各種族的戰力。曙光大陸上少有不信奉光明的存在,教廷故而成為了大陸上最強大的組織,在四大國度中傳承著女神的信仰。


    王小楓驚奇的發現,自己不小心還抱了一棵大樹。大樹底下好乘涼,祭祀職業歸屬教廷管轄,能運用聖光之力就算是半個神職人員,在大陸上的地位完全可以與魔法師和騎士比肩,比戰士、盜賊和遊俠強多了。


    光明教廷、魔法公會、戰士學院、盜賊聯盟、遊俠酒館,這是大陸上的五大‘跨國團夥’。騎士職業稍微特殊了些,守護騎士和聖光騎士歸屬教廷管轄,戰爭騎士卻是歸屬於王**隊,也算是王權對神權的一點節製。


    王小楓憑著多年的遊戲經驗,對今後遊戲的走向漸漸有了點預測。禦風城在薩克王國和奧丁帝國的邊界範圍,八成會在遊戲前期開辟出玩家戰場。而隨著遊戲進程的發展,光明陣營和黑暗陣營會爆發戰爭,隻是不知道以什麽形式、在玩家達到多少等級開始。


    伸了個懶腰,這些太過遙遠,現在最重要的是先就職,成為一名正式的祭祀。


    陽光透過了灰色的瘴靄照射著大地,暖洋洋的陽光,照在身上讓人感覺一陣舒適,一股困倦湧上腦門,王小楓本不想睡,卻抵不過眼皮的沉重,在牛車節律的晃動中歪頭躺了過去。睡夢中,依稀能看見模糊的畫麵緩緩閃過,戰爭的血跡從未幹涸……戰士揮舞著巨劍,騎士無畏的衝鋒,魔法吟唱著炫目,盜賊嗜血的雙眸……


    “隨風而逝!?天啟者!醒醒…醒醒!”


    “啊?”王小楓打了個悠長的哈欠,渾身酸麻的慢慢坐起身,“到了嗎?”“到了。看!前麵就是禦風城。”阿牛的聲音中透著一股興奮,從未出過村子的他第一次親眼看見了傳說中的城市。


    王小楓揉了揉眼睛,順著阿牛的手指看去,平原上隆起了一道黑線,與遠山的黑色相互交融所以有些辨不真切。牛車所在的大路旁是稀疏的叢林,似乎在更遠處有茂密的延伸;地圖上沒有顯示所在的地名,也沒有發現地圖後的經驗值獎勵。


    阿牛狠狠揚鞭,牛兒撒蹄狂奔;那道黑線急速的拉近,不多時已經能將高聳的城牆收入眼底。


    血紅色的襯底,銀白色的騎士劍和長弓斜斜交錯,薩克王國的旗幟在城頭飛揚。


    寬寬的護城河、並不牢靠的木質拱橋、厚重而高大的城門,斑駁的城牆上滿是淺痕和溝壑,砌牆的堅石被侵染上了無法褪去的暗紅。一隊隊挺著長槍的士兵在城牆上井然巡走,身上並不鮮亮的盔甲卻透著一股冰冷的殺伐。


    禦風城給王小楓第一印象,是一隻傷痕累累的戰爭巨獸,趴在平原上對著北方的遠山虎視眈眈。


    鏗鏘聲、低喝聲打攪了王小楓的思緒。一聲長‘籲’,牛車緩緩而停;阿牛溜下牛車,拉著韁繩對橋頭那兩名持槍帶甲的士兵鞠躬問好,“兵衛大人,我是村裏來的阿牛,這是降臨在我們村的天啟者。”


    兵衛冷酷著臉孔,渾身的鐵甲在陽光的折射中透著些許冷鋒;冷冷地掃了王小楓一眼,似乎對於天啟者有著莫名的敵意。王小楓對於對方的冷漠絲毫沒放在心上,穩坐泰山於牛車,出於禮貌還在臉上露出些許微笑。


    “天啟者留下,你可以走了。”“啊?大人,我需要把天啟者送到……”“我說的話你聽不懂嗎?”左手邊的兵衛一聲冷哼,手中的長槍頓地,阿牛渾身一個激靈,苦兮兮地看著王小楓。


    小楓同誌點了點頭,兵衛攔住自己應該是係統的設定,沒什麽好擔心的。起身跳下牛車,阿牛在兵衛冷冰冰的注視下牽著牛車三步一回頭,慢慢地向著城中而去。等牛車經過了城門,那兩名兵衛微微一笑,冷漠的臉色轉成了和煦的親切。


    “尊敬的天啟者,隨風而逝,”那名兵衛手中的長槍收到了背後,“剛剛一位慷慨的女士讓我們給你帶一句話,她說……”兵衛的臉上露出些許為難的神色。回過神的王小楓了然一笑,手中多了幾枚銀幣,點選了贈送模式遞到了兵衛手裏。果然,那守橋的長槍兵衛嘿嘿一樂,手快速的在腰間一抹。


    “您真是一名紳士,一名信仰堅定的祭祀!”王小楓不由滿頭黑線,這算不算**裸的諷刺……聽那兵衛繼續道,“她說,她要先離開一陣子,回來後再和你鏟除邪惡,獵殺魔獸!奧,多麽勇敢的一名女士,隻是可惜成為了一名盜賊。”


    “嗯,謝謝了,”王小楓點了點頭,心中劃過些許暖意,她沒走,隻是離開一陣子……抬步向那高高的城門而去,麵對著這個像是中古世紀歐式的城堡被放大後的城池,他能感覺到一雙眼睛在某個角落默默地注視。


    “哦!對了!”那兵衛在身後喊了一聲,“那位女士還說了,希望你能成為一名偉大的祭祀!她說:你肯定能成為最偉大的聖光祭祀!”


    王小楓身形一頓,頭也不回的對著身後擺了擺手,向著城洞內正等著自己的阿牛而去。


    “好像有些不對,”右手邊的那名兵衛沉吟一聲,“我怎麽記得那名美麗的女士最後補充的是,‘成為最給力的聖言祭祀!’該死的!‘給力’這個形容詞真的存在嗎?!天啟者!請等……”


    “嗨!管這麽多幹什麽!”傳話的那名兵衛打斷了同伴的呼喊,走過去把兩枚銀幣塞到了他手裏,“聖言祭祀跟聖光祭祀沒多大區別,不都是女神的使者嗎?再說聖光祭祀都是些有身份的大人,那名女士肯定說的是‘成為一名聖光祭祀’!是你聽錯了!”


    “可能…是吧。”“哈哈,晚上咱們兩個好好去快活快活。”“不行,我答應了我的妻子,不會跟你再去除酒館之外的任何場合。”“那就去酒館,我們招幾個不就可以了。”“嗯?聽起來似乎有點給力……”


    王小楓看著一臉緊張和關切的阿牛,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自己沒事。阿牛鬆了口氣,憨笑幾聲就趕著牛車向城中的而去,王小楓心頭微暖,被人掛念的感覺有些溫馨,雖然隻是一段數據構成的npc。


    城市的主街道很是熱鬧繁華,用東方的城市布局建立起了西式的建築卻絲毫沒有不和諧的感覺,王小楓不由敬佩遊戲係統對於美工把握的登峰造極。


    街上來往的居民黑瞳黑發,但穿著打扮都是古典的西式。穿著長蓬裙的貴婦人邁著優雅的步伐、短衫長褲的小販高聲吆喝、素白連衣裙的姑娘三五成群在攤位前嬉鬧……城中不像城牆的肅殺,反而透著安靜的祥和。


    一腳踏入了青石鋪就的主街道,街上的吵嚷一停,無數道目光向著城門口匯聚。尚不習慣光天化日被人如此審視的王小楓低了低頭,拉了拉頭巾的邊緣;一瞬的安靜後,耳中又充斥著各色喧囂。


    “哇,這就是天啟者?”“好帥!”“也不怎樣麽。”“跟教堂中祭祀們差好多呀。”“就是!還害羞呢,咯咯。”“新到的紫荊美脂,物美價廉!精靈美女美白的秘密!數量有限,速來搶購嘍!”“番茄,橄欖菜!獸人帝國空運來的新鮮大白菜便宜處理!”


    發現自己沒有驚起什麽波瀾的王小楓輕輕呼了口氣,放鬆身形、低頭看路,快步向著城中那十分顯眼的教廷建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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