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做大哥好多年……”


    張誌遠睡得正香,電話肆無忌憚的叫嚷起來,打擾了他的春夢。


    “媽的,是誰一大早的叫喪啊!”張誌遠咒罵了一聲。


    換成以前的他,絕對不會接電話的,可今時非同往日,他的拆遷公司剛成立,這幾天正在幹活,說不定就是公司有事呢。


    推開壓在胳膊上的女人,張誌遠接起電話,對麵就傳來手下桑胖子的聲音。


    “誌遠哥,這活沒法幹了。有個老太太躺在鏟車輪子下麵死活就是不挪窩。她都八十幾歲了,我們也不敢拽啊,怕用力過猛把她給拽骨折了!你說咋辦?”桑胖子氣急敗壞的道。


    “靠,你們都是一群飯桶吧,連個八十多歲老太太都搞不定?”張誌遠怒道,“平時在女人身上把力氣都用光了吧!”


    “誌遠哥,你是沒看見她們有多無賴,我們真不敢動手啊。”桑胖子泄氣的道。


    “行了,你們看好場麵,我馬上過去!”張誌遠罵罵咧咧的掛斷了電話,嘴裏還不幹不淨的嘟囔著,“真是廢物,什麽事都得我出麵,那還要你們這群廢物幹嘛!”


    罵歸罵,張誌遠還是匆匆忙忙的洗了一把臉,直奔拆遷的地麵而去。


    靠著童兆坤的一句話,張誌遠從裕隆建築公司分到的地塊上轉包了一部分,這裏的拆遷全歸他負責,一個月之內必須把所有住戶都遷走。裕隆公司給他一個總的賠償金額,至於張誌遠能賺多少錢,就得看他的心夠不夠黑手夠不夠狠了。


    拆遷是個肥活,裏麵的貓膩多得是。


    比如這地方有一百戶居民,總賠償金額按照一戶一百萬發放。裕隆公司先克扣二十萬,到張誌遠手裏還剩八十萬。


    如果張誌遠有本事隻賠五十萬就讓居民搬走,那就淨賺三十萬。可如果他本事不夠大,要賠八十萬才能把人遷走,那就白玩。倘若碰上一些來頭大的釘子戶,賠錢也說不定!


    張誌遠想賺錢而不是賠錢,所以他趕到的時候一臉窮凶極惡,恨不得把所有擋著財路的人都一口吞了!


    不過當他看到現場的一幕,總算明白桑胖子為什麽不敢動了。


    一個骨瘦如柴滿臉皺紋,好像風一吹就要散架的老太太,此刻正躺在鏟車的巨大車輪下,一動不動的大喘氣著。一邊喘她還一邊扯著脖子喊:“少一分錢我都不起來!”


    “誌遠哥,你可算來了。”桑胖子都急出一頭汗來了,一見張誌遠現身,頓時鬆了一口氣,“就是這個老太太,你看怎麽辦?”


    張誌遠呆看了一眼,狠狠的抓了幾把頭發罵道:“操的,我哪知道怎麽辦!”


    他繞到鏟車前,蹲下來道:“我說老大娘……”


    “呸……”一口唾沫吐在了他的臉上,老太太根本不給張誌遠說話的機會,放聲嚎哭起來道:“壓死我吧!你們有膽子就壓死我!反正我就是不起來!”


    “我靠!”張誌遠氣的跳了起來,跟老太太還真是無法溝通啊。


    “誌遠哥,你擦擦……”桑胖子湊過來遞上紙巾。


    張誌遠擦掉臉上的唾沫,這才看到附近圍了不少人,都在往這邊指指點點,不禁惱火的道:“那邊都是什麽人?”


    “都是附近的鄰居,等著看咱們的熱鬧呢。”桑胖子道,“本來有好幾家都簽了協議,見這家老太太鬧的厲害,也都觀望起來了。要是咱們讓步的話,怕是他們也要跟著起哄。”


    “那可不行!”張誌遠瞪圓了眼睛。


    他又在鏟車前轉了兩圈,再看了看幾十米之外的平房,忽然獰笑了起來。


    “行,你不動是不是?我看你能躺多久!”張誌遠對著身後的桑胖子大聲吼起來,“都他媽的愣著幹什麽,沒有鏟車就不能拆房子嗎?去拿鎬頭和錘子,咱們不用車用人!”


    桑胖子一愣,忙招呼道:“你們都聽見了嗎,快去拿鎬頭拿錘子!”


    那群工人卻都站著不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顯然有些忌憚。


    “廢物!”張誌遠罵道,“桑胖子,打電話碼人!”


    二十分鍾之後,幾輛出租車飛快的駛來,才一停下就衝下來一群人,個個手裏拎著簇新的鎬頭和鐵錘。


    “誌遠哥,我們來了!”這群人個個吊兒郎當,一看就不是工人而是混混。


    “兄弟們,給我搞,能砸的都砸了!”張誌遠抓過一把鐵錘,第一個衝了過去,一錘子砸在房門上,“嗵”的一聲把木板門砸了個大窟窿。


    有張誌遠帶頭,混混們一個個爭先恐後的衝了過去,有的“叮叮當當”的刨圍牆,還有人把玻璃砸的稀巴爛。


    “你們幹啥!”老太太急了,費力的想要爬起來,可惜歲數太大腿腳不好,半天都爬不起來。


    張誌遠也懶得理老太太的,一馬當先的一錘子把房門砸開,一揮手道:“把裏麵的東西都砸了!”


    一群混混發出哄笑聲一擁而入,就見一個中年男子手裏拎著菜刀站在屋子當中,渾身哆嗦個不停。


    “你們要幹什麽?”中年男子大叫起來,“媽,你沒事吧?”


    “滾!”有人飛起一腳把中年男子踹翻在地,鎬頭一掄,“乓”的把牆上的電視打了個粉碎!


    其他人二話不說,也開始砸東西,不管是家用電器還是家具,反正隻要是能砸的全都砸爛。


    中年人趴在地上,一開始還嚎哭了幾聲,看到東西都被砸的差不多了,又大叫道:“我要報警,我要打110!”


    “打你媽逼!”張誌遠一腳踹下去,“老子是拆遷,又不是搶劫。你放心,砸爛你的東西我都會原價賠給你,不過你這房子是不能再住了,識相的趕緊搬出去!”


    中年人還不等說話,外麵忽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警鈴聲。


    “真有人報警了?”一群混混都停下手來,麵麵相窺。


    “不用怕!”張誌遠滿不在乎的道,“你們繼續砸,我去應付。”


    等張誌遠走出去,桑胖子見眾混混還愣著就不滿的道:“都愣著幹什麽,你們就放心吧,誌遠哥上頭有人!”


    張誌遠叼著煙走出來,就看見三四輛警車已經停在了門口,不禁微微一愣,心中暗暗嘀咕:多大點事情啊,至於出動這麽多警察嗎?


    想了想,他還是取出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可是聽筒裏卻傳來“你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的提示。


    “靠,平時收錢收的痛快,一到用你的時候就關機!”張誌遠有些惱火。


    這時候警車裏已經下來了許多警察,至少有十幾個,看到他們大步的走過來,張誌遠這才覺得有點不對勁。


    “幾位警官,我們是裕隆公司的,正在這裏拆遷,我想你們肯定是接到報警吧,那絕對是個誤會!”張誌遠忙擠出個笑臉迎上去道。


    卻不料迎麵走來的兩個警察同時伸出手來,一人抓住他的一條胳膊,不等張誌遠反應過來,一陣劇痛傳來,他已經被壓住了。


    “喂,你們幹什麽!”張誌遠驚怒的道,“為什麽抓我!我都說了這是一個誤會,這隻是拆遷糾紛而已!”


    “你是不是叫張誌遠?”一個警察冷冷的問道。


    “啊!你怎麽知道?”張誌遠一愣。


    “那就對了。”警察冷笑起來,“驗明正身了,是張誌遠沒錯。”


    “好,把裏麵的人全都抓了,一個也別放跑。”又有人道。


    警察們一擁而入,隻不過片刻的功夫,方才那囂張無比的混混們就一個個戴著手銬,鼻青臉腫的走了出來,然後排成一排蹲在警車前,簡直狼狽極了。


    “警官,誤會啊,肯定是誤會!”張誌遠蹲在地上哭喪著臉道,“我們不是砸房子,我們是搞拆遷。”


    他話音未落,一個黑影忽然顫巍巍的走過來,揮著一根木頭拐杖劈頭蓋腦的打下來,一邊打還一邊罵道:“叫你拆我房子,叫你砸我東西,叫你不尊敬老年人!”


    正是方才那個老太太,別看歲數大了,力氣倒是不小,“乓乓乓”木頭拐杖雨點般打在張誌遠的身上,打的他哭爹喊娘。


    “警官,這老太太發瘋了,你們快管一管啊!”張誌遠被打的劇痛,又反擊不了,隻能放聲呼救道。


    可幾個警察就站在一旁看熱鬧,任由老太太毆打張誌遠,根本沒有任何管的意思。


    老太太敲了幾十下,把張誌遠打的鼻青臉腫才喘著粗氣罷休。直到這時幾個警察才走過來,把張誌遠拎起來丟進警車裏。


    “老太太打人,我要告她。”張誌遠如同死狗一般癱軟在警車裏,口中還在嘟囔著,“我們是正經拆遷公司,你們抓錯人了……我叔叔是鐵北區的區長,你們一定是抓錯人了!”


    他一路嘟囔到警察局,沒有經過任何審訊,直接就送到了臨時看守所。


    臨時看守所裏已經關了十來個人,分成涇渭分明的兩夥。一邊是渾身刺青五大三粗的猛漢,一邊則是油頭粉麵說話細聲細氣的娘娘腔。他們都是臨時被從其他看守所調過來的,來時都或多或少的得到過幾句關照。


    “嘩啦啦……”鐵門打開,張誌遠被拖進來,一把丟在地上。


    然後一個警察意味深長的道:“你們隨便玩……別玩死了就行。”


    等鐵門關閉,猛漢和娘娘腔們的眼睛都亮了,遲疑了一下還是一個娘娘腔道:“讓我們先來吧,不然被你們打壞了之後,再玩起來就不那麽緊了!”


    “隨意隨意……”那群猛漢忙心驚肉跳的轉過頭去,片刻之後就聽到一聲慘叫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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