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爹苦口婆心的勸說,並沒能讓吟霜回心轉意,反而把她往耗子那推近了幾步。白吟霜不明白,目前有吃有穿,安定富足的生活,他爹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她不求名分,隻想如小貓小狗般待在皓禎身旁就好,哪來的危險。高貴的王爺福晉,是不屑於將目光投到她們這些小人物身上的。至於多隆,皓禎是王府的繼承人,未來的親王,他一個小小的貝子如何開罪得起。大字不識幾個的小白花壓根弄不清楚異姓王與皇室宗親的區別。


    “去,把事情鬧大些,務必讓全城人知道,碩王世子被一個歌女迷昏了頭。”現任克勤郡王慶恒吩咐手下。


    前些日子,皇帝在給公主格格們選婿,消息靈通者心知肚明。再加上不知名人士的特意提醒,富察皓禎位列前三甲的事實,多隆的長輩們終於知道了。無論他娶哪位,克勤郡王等人都不想因為一隻耗子而得罪格格們身後的人。晴兒、蘭馨、四格格,靠山是誰,他們很清楚。既然已經結了仇,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敵人竹籃打水一場空,無任何還手之力。


    皓禎沉迷於女色的消息尚未傳進乾隆耳朵,碩王夫婦就已先聽說了。“叫那個逆子來!”嶽禮扯著脖子大喊,焦躁的在大廳走來走去。


    又聽了一遍西江月,富察皓禎領著左右狗腿,春風滿麵地騎馬回家。結果一進門,迎接他的就是父親的咆哮、母親的眼淚,與皓祥不陰不陽的冷眼嘲諷。


    我的愛被褻瀆了!耗子腦中隻有這一個念頭。“啊!”他開始躁狂,跟嶽禮比大聲,比力氣,仿佛誰先爆血管誰就是勝利者。


    “把世子拿下!”年紀大了,精力不夠,嶽禮沙啞著聲音,敗下陣來,隻能以暴製暴。即便如此,在大兒讓他失望,被關禁閉的同時,他也不忘牽連不受重視的小兒子,訓斥了皓祥一頓,發泄怒氣。


    雪如恨透了外邊的狐狸精,膽敢勾引我兒子,哼!他將來可是要尚主的,豈能被你壞了事。都統夫人,她的姐姐雪晴,換子案的倡導者,手段一向狠辣,建議妹妹說:“一個歌女罷了,傷什麽神呀。你越在意,別人反而越覺得你心虛。像這類卑賤的小東西,殺了、滅了,你愛怎麽辦怎麽辦!”能讓親外甥女自生自滅的女人,又如何會把一個小小歌女的性命看在眼裏。


    “糊塗,事情到了如今地步,人是想趕就趕,想殺就殺的嗎?”嶽禮臉色一沉,對雪晴很有意見。“以後少跟你姐姐來往,淨教些下三濫的手段。”告誡雪如說,“這事用不著咱們出麵,否則,反抬舉那娘們了。你也甭管了,我會交代管家去辦,還是多費點心看住皓禎吧。如今是緊要關頭,可不能出任何岔子。”


    帽兒胡同,白家父女的四合院,暗中窺探的可不止一路人馬。克勤郡王的、武則天的、碩王政敵的,還有福家的。剝奪耗子的尚主資格,令妃甚至比眾人還急。說來算去,還是富察兩個字,晃花了她的眼。任何人隻要跟這個姓沾上邊,令妃頓成驚弓之鳥,完全不去思考對方是否真的一家人,或者一表三千裏甚至光同姓而已。蘭馨、四格格屬敵方,晴兒要留給福爾康。富察皓禎,你就別肖想了。


    這邊,令妃不停的向乾隆吹著枕頭風,拐彎抹角地想法子給碩王一家上眼藥;那邊,武則天卻老神在在的穩坐釣魚台,根據傳來的消息,教導孩子,考驗手下。


    “老福晉找你說話了?”武則天問道。福彭無子,從弟弟福秀那過繼而來的慶恒由嫡夫人,舒妃的親姐姐納喇氏所生。而蘭馨的母親與多隆之母乃同胞姐妹,均為男爵葉赫八十之女。兩人既是嫡表親,也是遠房堂兄妹。因此,多隆的祖母,訥清額的繼福晉馬佳氏進宮給舒妃請安時,偶爾也會看望蘭馨。


    “嗯,還直抹眼淚呢,表哥真不讓人省心的。”蘭馨嘟著小嘴,歎氣道。“這回,克勤郡王都動家法了,老貝勒爺心裏難受也不攔著,說什麽也不能讓這小子再錯下去,壞了宗室與八旗的名聲。族裏已經商量好了,等天氣一涼,就把人送到軍營,好好磨練。大軍雖然班師,但回疆還需駐上不少人的。”


    嗬,夠狠的呐!一來,孩子的確需要嚴加管教了;二來,先把姿態放低,承認錯誤,然後把人遠遠一送,避開風頭,將來無論發生何事,皇帝都不會遷怒他家,說不定還說委屈他們了。武則天肯定,被碩王一家氣得七竅生煙的乾隆絕對會這麽想。而且,選婿一事,多隆身為宗親,本就是陪跑的。血統關係,格格裏頭,他隻在晴兒麵前有資格。以這小子如今的品行與能力,選上是萬萬不能。不如等他脫胎換骨回來,找門好媳婦。


    白老爹走了,帶著擔心與不安,離開京城,去了南方,還好包袱裏有碩王管家留下的百兩銀子。對方找上門的時候,白老爹蒼老的身軀擋在女兒麵前,怕她吃虧。當得知其並無惡意,隻希望他們父女拿錢走人,他以為終於安全了。既然對方已經說出別敬酒不吃吃罰酒的話,吟霜應該知難而退了吧,王府貴族可不是昔日那些地痞流氓或地主商人。白老爹完全低估了自個女兒的決心,虛榮與愛情控製了白吟霜的腦袋,她化身牛皮糖,流淚、哀求、尋死,使出十八般武藝,就是不走。


    管家可沒皓禎那麽憐香惜玉,他隻聽碩王一人的話。見對方不識抬舉,立刻命手下將二人控製住,然後回府報告,接受下一步指示。誰知,他前腳剛走,後腳皓禎就來了。


    積威使然,又有雪如撐腰,嶽禮剛出門,皓禎就輕輕鬆鬆的溜了,立刻要見他的梅花仙子。看著兩人的膩歪樣,聽著皓禎口口聲聲的愛情誓言,跑江湖多年,曆經風雨的白老爹終於清醒了。他拿出那個繈褓,當著耗子的麵,說出了小白花的身世,算是替女兒盡的最後一份心,為她留條後路。有個富家小姐的真實身份,賣唱的養父又消失了,將來,眾人不會再捉住她的汙點不放。


    白吟霜眼中流淚,心裏卻充滿了喜悅。身世的真相大白與皓禎要接她進府的誓言,壓倒性地淹沒了她和白老爹二十年的父女之情。換上最好的衣裳、首飾,手裏緊緊攥著那個裝著象征她未來幸福繈褓的包袱,毫不留戀地登上了耗子叫來的馬車。


    “嗬嗬!高貴、仙子、美好的愛情,世人肮髒、勢利!”乾隆盤腿坐在涼榻上,笑得異常燦爛。


    下首幾位官員卻噤若寒蟬,直挺挺跪著,一動不敢動。加上太監宮女,個個後心都是濕的,雖然四周角落安放了好幾個大冰盆。


    “富察皓禎真那麽說的,還朝著自個爹娘大吼,說不認那個歌女,就不做他們的兒子!”


    乾隆越是狀似閑談的問,眾人越不敢掉以輕心。“回皇上話,人證俱在,奏折上所寫一切屬實。”耗子、小白花與嶽禮雪如在自家正門口上演的一場大戲,旁觀者甚眾。當天過後,碩王府榮登京城第一笑話。這類天下掉的餡餅,都察院的禦史們,仿佛白紙不要錢似的,爭先恐後的瘋狂往皇帝案頭砸奏折,生怕少了自己的功勞,放跑了社會的害群之馬。不過,上邊無一字提到公主格格們,雖然耗子那句:“我不稀罕,公主格格比不上吟霜。”響徹了天。


    正事當然要找大老婆商量,乾隆陰著臉,在武則天這吃完晚飯,哄孩子們去休息,迫不及待地開始發牢騷:“混賬玩意,誰給他的狗膽!居然敢拿一下九流的賤人跟金枝玉葉相提並論。上回在禦花園,他可蹦q的最厲害,如今卻說視名利如糞土,我哈欠!他自個瞎了心,當天下人的眼珠子都沒長在眶上嗎!不忠不孝,狂悖無禮的畜生!”


    武則天也不插嘴,間或給遞上杯水解渴,直等他口沫橫飛的發泄完,才勸慰說:“這種玩意,世上多了,皇上何必因他人之錯來給自己添堵,若是傷了龍體,就更不值當了。這富察皓禎,按律,該罰的罰,該怎樣就怎樣。隻可憐了碩王夫婦,二十年竟然養出條白眼狼,往後,這人還會繼承王府。唉,晚景堪憂呀!所以說,孩子,從小就得教好。。。。。。”故意絮絮叨叨的將話題引向教育問題,乾隆那麽聰明,有些話,不需要多說。


    “世子、王爵!嗬,嗬嗬!”氣了半天,老乾已經慢慢平靜了。“來人,筆墨伺候!”


    小太監飛快的呈上來。


    “唰唰唰唰!”攤開明黃空白聖旨,乾隆毫不猶豫的大筆揮就。“去,立刻往碩王府宣旨。”嘴角揚起一絲獰笑,“嗬嗬,不稀罕!哈哈,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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