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出真凶?”


    經過幾日休養,沈春娘氣色明顯變好,說起話來,也中氣十足。


    “對,隻要能找出擄走周老板的真凶,百姓自然不會認為你是女魔頭。”其實,晴天說這話的時候,覺得自己不太厚道,因為她明知道周錦榮是被淘汰出局,而非被擄走,還要沈春娘去找到真凶,明顯是難為人家。可是,她不敢放下戒備,畢竟,她曾經懷疑過沈春娘的真實身份,這和她救不救沈春娘,是兩回事。


    沈春娘猶豫片刻,頗是為難:“可是,關於周老板失蹤一事,我知之甚少,要去哪裏尋找真凶?”


    “這麽說也有道理。”衙門對周錦榮失蹤之事,保密工作做得相當到位。百姓除了知道周錦榮是月圓之夜從自家後院突然不見的以外,再沒有更多消息。晴天想到:“要不,找衙門相熟的人打聽打聽?”


    “春娘初來乍到,於古鎮中並沒有相熟之人,找何人打聽?再說,如今春娘是眾矢之的,隻怕還沒露麵,又被堵截。”


    “——要不,找明邦幫忙打聽打聽?”丐幫乃天下第一大幫,人多口雜,沒準兒能知道一些小道消息。


    沈春娘婉拒:“這幾日,春娘獲樂姑娘悉心照料,已是深感惶恐,哪裏還敢再去叨擾他人。”


    晴天滿臉失望,從被鋪上坐起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找出真凶這條路子就算行不通了?”


    沈春娘笑道:“樂姑娘莫急,周老板一事,春娘雖然無計可施。可是,樂姑娘所言,卻給春娘提了個醒。”


    “什麽醒?”晴天不明白。


    沈春娘也從床鋪上坐起來,一頭青絲順肩膀傾斜而下:“來古鎮多日,被百姓誤會多時,可是春娘受了委屈,要麽跺著腳哭哭泣泣,訴說自己的委屈,要麽希望尋求世外高僧的相助,求旁人來證明自己的冤曲,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可以為自己做些什麽。春娘覺得,如果再一昧依賴他人,春娘受的冤屈,一輩子也洗脫不了。”


    “那你打算怎麽做?”月色下,沈春娘的雙目如一汪秋水一般迷人。


    “既然古鎮百姓認為我是毛賊之首西嶺山女魔頭,如果我能把真正的女魔頭抓來,不就可以洗脫自己的冤曲?”


    晴天眼前一亮,是啊,隻要她能夠抓來真正的女魔頭,古鎮百姓自然不會再認為她是女魔頭,而周錦榮失蹤之事,也不會強加在她的頭上。


    可是晴天高興之餘,又為沈春娘的前景感到擔憂:“據說,西嶺山毛賊凶狠異常,憑你一人,如何能夠製服真正的女魔頭?”


    沈春娘似乎也在擔憂,眼睛盯著地麵,一聲不吭。


    “春娘?”


    ……


    “春娘?”


    “唔——沒關係,不去試試怎麽知道。無論怎樣,我都會闖一闖西嶺山。”沈春娘握緊拳頭,打定主意。


    為了幫沈春娘順利到達西嶺山,晴天和明邦製定了頗為周詳的計劃。


    明邦連續幾天在樂家附近乞討,和樂家左鄰右舍混個臉熟。


    晴天借口在家無所事事,想為古鎮乞丐縫製過冬棉衣、棉被。樂笠翁聽聞晴天有此善心,大喜,父女二人一“商量”,找到尹子槐。希望尹家能將廢棄的布料、棉絮等,贈予一些給晴天。尹子槐沒有推辭,命尹府管家相膳代理此事。相膳是個厚道人,整理出不少舊衣舊衫,直把樂家後院都堆滿。隨後的好幾天,晴天不再去尹家送飯,和沈春娘在家收拾舊衣舊衫,每天都收拾出一大布袋,由明邦於黃昏之時背出去,分給鎮上乞丐。這個時間點,是二人精心選取的。黃昏時分,不算光天化日之下,家家戶戶忙於燒飯做菜,不會特意關注一個乞丐,這個時候,也不算夜深人靜之時,明邦出現在樂家,不會引人懷疑。


    這一天,當樂家後院的舊衣舊衫清理得差不多,晴天知道,到了該送走沈春娘的時候。


    先將沈春娘全身裹上幾層舊衣,蜷縮進大布袋後,又均勻地鋪上幾層棉料,晴天與沈春娘依依惜別兩句,之後由明邦照例於黃昏時分背出樂家。


    二人走後,晴天來不及感慨,趕緊收拾起後院。


    剛把後院收拾完,大門被輕叩兩聲。


    “誰?”這個時候,樂家很少訪客,晴天不由警惕起來。


    “隔壁張叔,家裏燒菜沒有鹽巴,來借點兒鹽巴。”


    晴天鬆口氣,正要去拿鹽巴,覺得不對勁兒,隔壁張家出了名的好製醃醬,炒菜從來都放醬,哪裏需要放鹽?


    為了謹慎起事,晴天貼在門後,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沒有異常:“唔,張叔,真是不巧,家中鹽巴剛好用完,不如您去別家瞧瞧吧。”


    屋外不再有動靜,沉默半晌,一個壓低的聲音隱約傳來:“大人,草民確信,那女魔頭的銀簪就是在樂家門前發現的。”


    晴天大驚,心怦地一聲快跳出來!這可怎麽辦?要知道,窩藏衙門追捕的嫌疑人,可是要收監的大罪。且不說那潮濕陰暗的牢房如何,她如今本來就收不到係統的任何消息,再被關進大牢,豈不相當於等死——等著生命值一點一點減少?


    晴天一隻手捂住心口,告誡自己冷靜。


    銷毀證據,對,銷毀證據,反正沈春娘人已經走了,隻要衙門搜不到任何沈春娘曾經存在的證據,就沒法定她的罪。


    晴天將門栓上,急忙跑進沈春娘住過的房間,沈春娘用過的布巾、梳子、床單,還有,還有,對了,還有她曾經用來試探樂若安的那隻荷包,藏在哪裏了?


    “樂晴天,如今官府懷疑你私藏嫌犯,請速速將門打開,接受搜查。”洛家盛洪亮的聲音在夜空中響起。


    在衣櫃裏!晴天把荷包翻出來,裹成一團後,直奔廚房,打開爐灶,全塞了進去!


    “樂晴天,知縣大人在此,不得造次,請速速將門打開,接受搜查。”這次,伴隨著洛家盛的聲音,還有衙役不耐煩的叩門聲。


    晴天盯著柴火,一個勁兒地扇風,心提到嗓子眼兒,快點兒,快點兒,快點兒燒啊!


    “破門,搜!”高禮行一聲令下。


    晴天嚇得雙腿發軟,什麽窩藏嫌疑犯,什麽收監,全是玩遊戲!問題是,比賽是真的!要是輸了比賽,她的獎金,她的紐約,她的——她的古鎮之行,就這麽結束了?她還沒有識破一個玩家,就這麽結束了?她還沒有露出破綻,就這麽結束了?就在晴天急得手腳都打起哆嗦時,一個平靜的聲音在樂家庭院響起。


    “吵死了。”


    這個聲音非但沒有被衙役的吵吵聲淹沒,反而使周圍全體安靜下來。


    晴天隻覺聲音很熟悉,但又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二少爺?”一個衙役說道,認出了聲音的主人。


    二少爺?哪個二少爺?晴天顧不得思考,緊盯著爐火,隻希望快點兒燒完。


    不過,下一秒,當她意識到是哪個二少爺時,她顧不上爐火,衝出廚房。


    庭院中,月光下,稀薄夜色之中,一襲冷色錦袍,玄色靴子,雙手把玩一隻香囊的,不是尹子陌是誰?


    “大人,樂晴天在這裏!”


    一個眼尖的衙役看見晴天,將晴天強行按跪到高禮行跟前。


    晴天驚魂未定,低著頭,眼睛卻不由向身旁麵無表情的尹子陌瞄去。比起眼前的知縣大人和衙役,她更想弄清楚的是,尹子陌怎麽會突然出現在樂家?


    “樂晴天,你可有私藏女魔頭?”高禮行厲聲問道。


    “沒、沒有,民女不敢私藏女魔頭。”


    “你胡說!我明明在你家門前撿著女魔頭的銀簪!”告密的張叔指著晴天。


    晴天一臉無辜:“什麽銀簪?民女不知。”


    高禮行拿出銀簪,大聲喝斥:“休要裝糊塗!一旦讓洛師爺搜出與女魔頭有關的蛛絲馬跡,有你好看!快說,這支銀簪為何在你家門前出現?”


    晴天抬眼望去,真的是沈春娘頭上的梅紋扁銀簪!在心裏埋怨明邦粗心大意的同時,晴天打算嘴硬到底:“民女的確在濟安堂,見過女魔頭戴有此物,但是民女並不知此物為何出現在樂家門前。而且,民女自從在濟安堂見過女魔頭一麵,再也沒有見過那婦人。”


    這時,洛家盛帶著幾個衙役從樂家廂房走來。洛家盛手裏拿著一個燒了一半的荷包,扔到晴天的麵前:“若非沒鬼,為何大人叩門多時,不開門?若非坦然,為何要匆忙焚燒此物?說,此物是何物?”


    晴天瞄一眼麵前的荷包,喜憂參半,喜的是,荷包繡有“愛”字的一麵被燒盡,她的玩家身份不會被揭穿,憂的是,她該如何回答洛家盛的問題?


    “說!否則,同樣收監。”高禮行高聲喝道。


    ……


    晴天把頭快埋到土裏去,鬱悶不已,說,說,說!說什麽?就知道收監!


    “說什麽?”


    咦,晴天納悶,她沒有說話呀!誰把她的心裏話說出來了?


    “還用說麽?”


    話音未落,尹子陌俯身,把晴天拉起來,眾目睽睽之下,在晴天臉頰上親一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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