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鼎的體內,本來沒有未及煉化,包含雜質的玄氣。( -..-不過剛剛吸取了一些,就在密老太被邪魚咬住,不得不斬臂自保時,幾人心中都發寒,滲出了充滿驚恐的玄氣。


    蒼蠅雖小也是‘肉’,江鼎習慣了隨時隨地修煉玄氣,順手就把這些玄氣吸過來,未及煉化,便全奉送給沈依樓了。


    希望他好胃口。


    正一心謀算沈依樓,耳邊竟有另一個傳音過來。


    “道友,你認得這夏侯呈麽?”這是檀湘洐在說話。


    底層修士在高層次修為的修士麵前貿然傳音很危險,因為很容易被感應到。不過練氣和築基雖然有差距,卻不在此列。因為他們都算低層次修士,築基期紫府不開,神念不過爾爾,縱然相隔尺寸,也休想截聽其他人的傳音。


    江鼎沒想到檀湘洐會問起這個,道:“不認得,怎麽?”


    檀湘洐道:“我覺得這個人‘挺’有意思。”


    江鼎略一沉‘吟’,道:“是因為剛才那件事麽?我不知道他的意思。”


    檀湘洐道:“我也不知道,正如我不知道你是哪一邊的?不過你我以前有‘交’情,縱然不知道,也可以做‘交’易。他卻是外人,倘若不確認一下,我可沒法帶著他。何況我本來能力有限。”


    江鼎道:“一會兒你去探問一下也好。”


    檀湘洐點頭,正要再說,一抬頭,突然“啊喲”一聲。


    眾人一起抬頭,就見岩‘洞’的上方,趴著一隻惡鬼,醜陋的大腦袋上,兩眼通紅,仿若血光,兩隻獠牙向前突起,仿佛在獰笑,又似在擇人而噬。


    江鼎心中一寒,身子往後坐了坐,定睛一看,發現那是一個雕塑,就用岩‘洞’中的石頭雕成,灰撲撲的趴在一根倒懸的石鍾‘乳’上。隻是雕的活靈活現,尤其是一雙眼睛,不知鑲嵌了什麽寶石,紅的觸目驚心,在如此靜謐幽閉的空間內,其可怖可驚放大了千百倍。


    就聽沈依樓一聲慘叫,雙手抱頭,伏了下去,顫聲叫道:“滾開,滾開!”


    眾人一怔,剛剛驟見鬼怪,大家都是害怕的,但畢竟他們還是修士,定力更深,膽氣更壯,最多臉上變‘色’,除了檀湘洐沒人叫出聲來。沈依樓是築基修士,平素城府那麽深,怎的給嚇成這樣?


    江鼎自然知道是玄氣中的驚恐情緒壓不住了,那些負麵情緒在他沒得無情篇時尚且大受影響,何況沈依樓這沒練過太玄經的人?當下伸手過去,道:“首座,請放寬心。<strong>ong>”


    沈依樓本來就拉著江鼎的手,這時更是死死地捏住,捏的骨節發白,江鼎感覺到他的手冰涼黏濕,顯然是出了不少冷汗,心中冷笑,卻溫言道:“沒有事的。”


    葛仲盛和密老太鄙夷的看了一眼沈依樓,心中皆暗道:此人平時人五人六,卻是膽小如鼠之輩。葛仲盛更想:沈依樓抓著那小白臉的手做什麽?莫非他二人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關係?這姓沈的吃得還‘挺’全乎。


    小船繼續前行,越往前走,石壁上雕的鬼物越多,且形態各異,有的更順著垂下的粗大鍾‘乳’石懸在空中,不必抬頭就能看見。眾人低頭避讓鍾‘乳’石時,便覺得無數惡鬼攀在頭頂,隨時都能落在自己身上。後來無人敢抬頭,因為一抬頭,就看到無數雙紅通通的眼睛盯著自己,滿天都是血滴。


    沈依樓也沒在驚叫,隻是抖得越來越厲害,身子縮在船裏,蜷成一團,若有不認識的人在這裏,焉能想得到這是一位殺人如麻,狠辣果決到極點的黑九組首座?


    這就是玄氣情緒的厲害處。玄氣中所含的恐懼隻是一點,卻如火種一般點燃了沈依樓心中的驚恐,配合如此‘陰’森的環境,立成燎原之勢。把一個沈依樓嚇成這個樣子。


    而情緒又是可以傳染的,因為他如此驚恐,感染的一船人都心寒了幾分,連火氣最壯,修為最高的葛仲盛也心裏發‘毛’。


    驀地,葛仲盛站起身來,用手指天,叫道:“格老子的,一群泥胎石鬼,得意什麽?老子將你統統砸了,你能奈我何?”作勢‘欲’打,密老太連忙攔住。


    他自然是不會真打,不過也指天罵地,叫囂了一陣。‘洞’中寂然,隻聽到他一個人雄渾的嗓音回響不止。


    末了,葛仲盛大笑道:“你們看看,有什麽可怕?我威勢之下,這幾個小鬼哪一個敢應聲?”


    話音未落,有了動靜。


    “嗚——”一聲淒厲的嘯聲,從深處傳來,同時抵達的,還有一陣徹骨寒風。


    葛仲盛臉‘色’僵住,叫了一聲:“啊也!”一搖晃間,險些墜落河中,虧了密老太揪住他,才免了這一厄。


    這下葛仲盛也失了銳氣,跌坐在船艙之中。


    “嗚——嗚——”


    利嘯聲一重接著一重,重重不斷,如孤舟嫠‘婦’,淒厲難言。眾人坐在一片黑暗的船艙之中,頭頂著漫天血‘色’鬼怪,心中栗栗,難以自持。


    江鼎轉頭看向‘洞’窟深處,嘯聲無疑是從哪裏傳來。水流盡頭,必有難言的恐怖。但小船還是不可逆轉的飄向哪裏,自投地獄之‘門’。


    定了定神,江鼎心存疑‘惑’——到底‘洞’裏有什麽,這些人一定要去?他們三個人任何一人,都可以讓小舟轉向。但即使密老太身殘一臂,沈依樓惶惶難安,卻都不肯轉向,還要去那‘洞’窟深處。


    就好像那裏有什麽東西,在召喚著他們。


    過了一陣,‘洞’口驟然收窄,本來還算寬敞的河道,竟隻有一船的寬窄,小舟稍不留意,就會撞在岸上。葛仲盛坐在船頭駕駛,雙目緊皺。


    前方出現了又一重‘洞’口,與外麵天然的‘洞’口不同,這一‘洞’口分明是雕琢過的。


    一張巨大的鬼臉橫在前方,大張著口,‘洞’窟就在它口中。小船所向,分明是往它嘴裏去。葛仲盛等人看到那鬼臉,‘露’出複雜之‘色’,驚恐者有之,戰栗者有之,但更多的是,一種不可壓抑的……興奮?!


    臨到‘洞’口,小船停了一下。


    江鼎還道是有人‘操’縱停船,但隨即發現船身微斜,定睛一看,卻是‘洞’口有一‘門’檻,小船正卡在‘門’檻上,不能前進。


    嘯聲還未停止,江鼎卻感到有一股強大的意念,在掃過來,一瞬間仿佛被看穿。同時——


    “啊!”沈依樓再次驚叫起來,身子往後縮了縮。這回他慌不擇路,縮到了檀湘洐身邊。檀湘洐本也害怕,不意黑暗中一個冰涼的手碰到自己,嚇得魂飛魄散,一聲慘叫發出,刺人耳膜。


    密老太喝道:“都給我閉嘴。”狠狠地擊在船上麵。她隻覺得滿心暴戾,這一次出來,不但受了傷殘,還有這許多拖後‘腿’的,實在令人煩躁。不知怎的,一股邪火冒上來,她壓了又壓,勉強彈壓住。


    江鼎心中驚栗之後,卻是一怔。他隻覺得剛剛那股意念雖然恐怖,卻與一般的神識大不相同。一般的神識冷漠寂靜,如平靜的湖水,剛剛那股意念卻包含了各種負麵情緒,在人心頭一掃,就能引動人心底最深的情緒。


    隻要是情緒,就跟玄氣有關……是吧?


    莫非剛剛那股意念,可以用來吸收玄氣麽?


    江鼎心中暗動,可是那股意念已經過去,他剛剛不曾截留,這個想法也無從驗證。不過隻要還在此地,總有機會嚐試。


    如此,這一趟除了殲滅妖邪之外,或許還有意外收獲。


    這時,小船已經被卡在‘門’檻上很久了。兩旁傳來咯嗤哢嗤的聲音,仿佛有什麽東西在齧咬船身。


    葛仲盛道:“兩位,快拿出東西來啊。”


    密老太用獨手從袖中掏出一枚黑黢黢的令牌,而沈依樓也顫巍巍的抬起頭,也掏出一枚。


    三枚令牌合在一起,葛仲盛雙手捧起,捧向空中。


    空中空無一人,隻有頭頂鬼臉的兩隻眼睛,如活的一般俯視這條小船。葛仲盛卻大聲叫道:“朱天界屬下天魔牧役行走,帶祭品求見天使。”


    江鼎心中一震,這葛仲盛說的話,他最多能聽懂幾個字,但卻已經大致有了個印象。


    牧役行走?天使?


    這就是這夥妖人的自稱麽?


    ‘洞’裏就是那什麽天使,是他們要去見的人?


    是人,還是……


    江鼎正在思考,突然,那股強大的意念又到了,從上頭掃過江鼎的身軀。


    好機會!


    拋開雜念,江鼎立刻全神貫注的運轉《太玄經》,把侵入的意念當做玄氣,引入體內。


    隻是這意念來得快,去得快,江鼎雖然動作快捷,也隻從灌頂一般的意念中收取了一絲。


    這一絲,卻磅礴的不可思議。


    江鼎感覺到了其中蘊含的力量,且以太玄經的方式化入經脈,不禁又驚又喜——這意念果然可以修煉!


    然而還沒等他歡喜,意念中的恐懼、悲傷、惶然種種情緒一下子爆發了。


    負麵情緒如洪水決堤一般倒灌入江鼎心田,比他經曆過的任何一次情緒反噬都要恐怖,太上無情篇差點抵禦不住。江鼎立刻陷入了情緒‘交’雜的狀況下,一麵死守靈台,不讓負麵情緒侵入神魂,一麵用太上無情篇飛快的焚燒著這些情緒。


    他不由暗自苦笑,剛剛用情緒暗算了沈依樓,這回便輪到自己。


    不管他如何陷入危機,在意念掃過之後,葛仲盛手中令牌放出一道黑光,隻聽咯的一聲輕響,‘洞’口‘門’檻沉下,小船立刻衝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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