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小石頭的任務,他易容成家仆,殊不起眼,趁著夜色向客房潛去。這客房分為東西兩廂,為男女賓分別居住。


    陸羽生快步輕聲,剛剛踏進西廂的小院,便有一棵百年大榕樹,傘冠數丈,屹立中心。銀光淅瀝地灑在茂密冠頂,反襯著樹身下神秘的黑色,目光炯炯射入,被一道倩影深深吸引。[.]


    微詫中直接了當地問道:“萍兒姑娘可是在此等我?”


    少女嫣然一笑,輕聲慢語地回道:“半年前,公子初到天機閣,萍兒便覺公子乃非常之人,這匆匆數月,無論氣度和實力,又似乎有了翻天覆地之變,想必奇遇連連。”


    他僅顯露出六階靈士的修為,然而半年前隻是靈徒的他,已經足以令對方震撼不已。


    “奇遇談不上,幾次死裏逃生而已。不過看到姑娘不再惱我,心下倒是安坦許多,那些功法之於我,助力極大,所以再次誠意相謝。”


    萍兒從黑暗深處緩緩移出兩步,上下打量他換形後的體貌,詭秘地笑道:“你的確應該好好謝我,不過你怎麽知道我不生氣了?”語態嬌嗔,“我平日閑暇得很,沒事就會想想某人的可恨,可不似公子那般忙碌,一會兒雲霓、一會兒翎丘、一會兒楚烈、一會兒盤蛇……”


    陸羽生聽得激靈,他不知對方到底了解多少,便出言試探:“不愧是天機閣,什麽都逃不過你們的耳目,隻是我不明白,我一個無名小卒,又自認所行隱秘,竟勞費你們派人跟蹤打探……”


    話語未竟,便被咯咯的優雅笑聲打斷,“還說隱秘,整個盤蛇城都掛著公子你的肖像。何況雲霓穀那兩位可不是無名之輩,公子與她們過從甚密,就是想隱也隱不住。我隻是稍稍命人將楚東近期的相關消息加以整理分析,便不難將你的行蹤追溯個大概。”說著露出了驕傲自得的神色。


    陸羽生半信半疑,但對方並沒有提及鐵風城,看樣子並不知道近期自己在翎丘的動靜,稍稍安心,問道:“原來如此,我觀今日,萍兒姑娘的身份該在分閣之上,敢問可是來自於天機十閣?”


    天機閣於三大皇朝和七大王朝的皇都,分別建立著總閣,被稱為天機十閣,萍兒的巡查使一職,正是總閣派往管轄區域內的分閣視察的職司。


    少女含笑不答,將話題茬轉。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閑話起來,也慢慢走入樹影深處。


    陸羽生多次旁敲側擊,將一些心中疑惑,委婉問出,無奈對方口風甚緊。好在漸漸熟絡,眼見時機成熟,遂將心中一番籌劃直接提出。“不知道萍兒姑娘能否幫在下一個忙?”……


    月光粼粼,流轉在院落之內,青石成霜,蔓延至耄耋古樹下,被蔭翳吞沒。兩道身影隱於其內,細細簌簌的輕聲,隨著夜色一點點深沉。


    ……


    翌日的清晨,粗聲粗氣的吵嚷之聲,驚起鳴翠的黃鸝,更驚動了陸家諸人。


    中廳外的院子裏,兩位二十來歲的公子,衣著光鮮,隱隱護著身後的俏麗少女,正與一名王級壯漢爭執。麵對眼前的強者,那兩位僅有師級修為的少爺,倒是絲毫未生畏懼之情,一派大家族的風範氣度。


    “還是萍兒姑娘說得好,陸寒山怎麽可能會失敗,我就不信陸家還能再出個天才,半年前的靈士低階,竟然妄圖決鬥四階靈師,我看也是個白癡二楞子!難道陸家人有送死的傳統,哈哈!”口氣尖酸刻薄的正是錢家主脈嫡係錢季昌,他這一句話引得四周家仆侍衛一陣憤懣,卻敢怒不敢言。在他的眼中,陸家僅僅是黃家收養的一條狗,若非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才不會浪費時間於此。


    他身旁的狐朋狗友孟仲陵,則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笑容內含陰翳,說道:“既然前輩如此看好自家兄弟,不如我們賭一賭如何?”


    “怎麽賭?”陸羽生聞言一喜。


    “我們兩個每人跟你賭兩塊純元石,陸……那小子叫陸什麽,反正他隻要能堅持一百回合不敗不死,就算我們輸。”孟仲陵語氣輕蔑,陸家那點內鬥,他又如何不清楚,因此提議些彩頭以掃對方顏麵。


    萍兒眼珠一轉,在一旁煽風點火道。“前輩,陸羽生實力那麽弱,明擺著會輸,我看還是算了……隻不過看你剛才那副自信滿滿的樣子,你該不會是想加大賭注吧?”


    陸羽生表麵皺起眉頭,心中卻在暗嘲,兩個花癡搶著給自己送錢花,剛好教訓一下,尤其是錢家,拿走了自己的月心石,害得倉庫計劃擱置。而這樣的結果,是他和萍兒暗中引導下,營造而出,也是兩人昨夜的一番計議。這兩個紈絝在桐城的名氣不小,自己對他們的性格事跡也算耳熟能詳,一個狂妄,一個陰險,此局並非設給他們,隻能算是打兔子時摟到的草。


    他似乎咬咬牙:“好,每人五塊純元石,既然姑娘來自於天機閣,就請做個見證,我相信你們的信譽。”


    兩位少爺此時反被將了一軍,麵色猶豫,苦笑地彼此看了看,五塊純元石,並非小數目。通常來說,就算他們這種大家族嫡係,元石也不會有一兩塊,若真是輸了,少不得要向爺爺們討要,那必然是不會有好果子吃。隻是轉念又一想,這根本是場有賺無賠的賭局,自己又擔心些什麽,於是欣然接受。


    此時院落中的黃家之人越來越多,連陸寒山也現身其中。


    陸羽生不再搭理這兩位少爺,自言自語道:“陸羽生這小子,怎麽還沒有到,不會遇到什麽狀況了吧,還是你們暗算於他……不行,我要出去找找。”他暗中開啟鳳瞳,又將一絲魂元裹挾著目光射出,院中諸人隻覺被對方狠狠橫了一眼,引來一陣心悸。而惹來萍兒異色漣漣的神采。


    目送著壯漢離開陸府,不少人長出大氣。錢、孟兩人,一眼掃到陸寒山,便將他叫走,麵授機宜去了。


    時間一晃便到晌午,日頭烈豔,曬得陸府焦躁異常。忽聽得府門侍衛層層通報,“陸羽生回來了!”少爺二字竟被略去。


    素衣白袍,陸羽生出現在陸府門前,他並沒有象過去一樣,抬腿回家,因為這裏不再是家,他充其量是名客人。


    最先趕來迎接的,是陸馨兒,她更拉上了三弟陸友亮一同前來。也是希望緩和自己這懦弱的弟弟和陸羽生的關係。隻是看到弟弟一副惴惴的樣子,那種發自內心的畏懼,讓她有些泄氣。


    陸羽生看了一眼臉色訕訕窘迫的陸友亮。雖然不喜,卻也不便傷了堂姐心意,便衝他和顏悅色地點點頭,然後徑直向府內走去。


    會客大廳內,所有的陸家上層都已到場,長老們、執法們交頭接耳,客廳中充斥嗡蠅之聲。


    陸羽生昂首步入大廳,英氣勃發,毫無勢弱。環顧四周,張張或熟悉或陌生的麵孔,比祠堂那次要多出許多。隻是這些人並非為他而來,在他們眼中一個將死的叛徒小輩,並不值重視。


    陸謙看著一言不發的陸雲風,撇了撇嘴,和緩地問道:“陸羽生,你倒是信守承諾。對了,你那位王級前輩呢。”


    “因為師傅有些重要的事情委派,我讓他自去處理了。”陸羽生不卑不亢地回道。


    見對方強者不在,大長老臉色陡變,率先發難道:“你爹陸永安,背叛家族,犯下不赦之罪,你這一支已經從家族中抹去了。今天你要是還想從陸家活著走出去,就老實交代他在哪裏,趕緊說出來,就算是輸了決鬥,我們也會讓寒山手下留情,饒你不死。”


    陸羽生心中冷笑,看來這些家族之人,是為父親而來。通過陸馨兒和小石頭,他早已得知長老們的決議,大娘和陸明也早在月前被逐離陸府,與前世如出一轍,在陸雲風的親信侍衛長的安排下,住進了城南的一處老宅院,暫時衣食無憂。


    提及父親,他心頭殺意陡然釋放而出,難以遏止,直襲陸謙,令對方內心狂震,一股冷煞籠罩,“我還想問你們,我父親呢,你們傷他在先,卻又誣陷他叛族在後,無恥至極。”


    陸謙為自己的失態,惱羞成怒,咆哮道:“他偷了家族重寶私逃,我看你們父子一定是狼狽為奸,不給你點顏色,你是不會乖乖招供的。”說著揚手將無數火針釋放而出。


    “住手!”陸雲風的怒喝聲,令他驀然想起了這小子身後的勢力。自己一旦用刑,必令對方受傷,如此一來,公平決鬥被破壞,天知道那些強者會如何。心中一顫,緊忙散去靈氣。


    陸羽生心知肚明,輕蔑地笑了笑道:“我看還是不要廢話了,既然陸寒山也在,我們就盡快完成賭約吧,我就是來取他和陸峰性命的,至於父親的賬,我們日後再算。”


    “是啊,是啊,不要那麽多廢話,趕緊開始決鬥,我和孟少爺可是押了重注在寒山身上。”錢少爺的聲音從外麵傳來,旁若無人地直闖而入,彰顯著大家族對這三流家族的藐視。


    陸羽生頷首讚同,他謀劃的就是這個效果,重注之後,本來無足輕重的決鬥,錢孟二人轉而上心,但他們又如何肯把時間浪費在這裏等待,所以必然百般催促,施加壓力。


    陸謙不想得罪這兩位桐城炙手可熱的公子,於是看了看陸天明,見他一副遊移不定的樣子,清楚他是希望拖到藍月宗的強者到來,但心下卻不以為然。他要的無非是有人能牽製震懾那名靈王,如今又不在當場。而且心中思量,目前看來,想讓陸羽生供認他父親的事情,誓比登天。既然如此,就沒什麽可姑息的了,剛剛對方的殺意,讓他第一次正視這個敵對的後輩,還是盡早除去得好,一舉兩得。既算是為自己的愛子報仇,當年若非其生母,又怎會連累自己那有望家主之位的長子失蹤,至今生死不知。所以比起與陸雲風和陸天明的權力之爭,陸永安才是他最恨之人。


    “好吧,既然決鬥雙方均已到場,又有錢、孟兩家公子,以及天機閣的客人作證,那麽我們就在半個時辰後,演武場開啟決鬥。”又是一錘定音,當初他定了陸永安的手臂,這次卻是想定陸羽生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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