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天性中有一種東西叫做喜新厭舊,比如說,很多流浪武士都希望能找個地方安頓下來,擁有自己的家,還有很多生活在平靜中的人,卻幻想著浪跡天涯。


    說白了,就是對原來的生活膩了、煩了,想尋找全新的體驗。


    習小茹、周倩還有路飛霞,決定進入雲水澤時,一個個歡呼雀躍、神色很振奮,可真正走進去時,才知道冒險沒她們想象中那麽好玩。


    這一夜烏雲滿天,無星也無月,蘇唐沒辦法辨認痕跡了,決定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


    砍下幾棵小樹,插入地下,形成一個四角,從包袱中找到麻布,圍上幾圈,上方也蓋上一塊麻布,一個臨時的小屋就建好了,隻是麵積有些小,出入也不太方便,隻能從上麵跳出去。


    休息片刻,蘇唐找出吃的東西分給習小茹等人,隻是習小茹她們過慣了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日子,吃不慣粗劣的東西,隻咬了幾口,便要扔掉,蘇唐急忙把食物一一搶了回來,心中暗笑,如果隻是幾天就能回城,那還好說,真要是呆上十天半月的,有她們哀求的時候。


    雖然環境有些艱苦,但習小茹等人都是樂天派。修行一途殊為不易,她們是大家族的子弟,不過,這隻意味著她們擁有海量的可以調配的資源,想大步前行,她們也要付出自己的努力與汗水,些許小磨難,根本嚇不倒她們。


    聊了一會,大家都有些倦意,紛紛倒頭睡下了,隻有蘇唐沒睡,肯定要有個人負責值夜,以防萬一。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倩突然坐起身,悄悄掀開上麵的麻布,縱身跳了出去,帳內伸手不見五指,想來她並沒注意到蘇唐。


    片刻,外麵突然傳來一陣嘹亮的水聲,此處還在雲水澤邊緣,蟲獸並不多,夜色非常安靜,所以那水聲清晰無比。


    路飛霞是很警醒的,迷迷糊糊張開眼睛,喃喃的問道:“下雨了?”


    “好像是……下了吧。”蘇唐覺得有些尷尬。


    路飛霞翻了個身,重新進入夢鄉,時間不長,周倩又跳回帳中,釋放之後,她的精神狀態有些愉悅,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很快又睡著了。


    “你怎麽還不睡?”習小茹突然低聲問道。


    “我得看著點啊。”蘇唐道:“大家都睡了,萬一有什麽怪獸突然闖進來,該怎麽辦?”


    習小茹不說話了,蘇唐忽有所覺,問道:“你也想去下雨?”


    習小茹沉默片刻,旋即噗嗤一聲笑了,接著咬著牙道:“小三,你看回城後我怎麽收拾你!”


    “大哥,我隻是好心好意問一句,怎麽就得罪你了?”蘇唐苦笑道。


    習小茹哼了一聲,掀開麻布跳出去,很快,外麵又傳來水聲,而且比剛才更嘹亮、更持久,顯然是憋得狠了。


    “又下雨了?”路飛霞迷糊著問道,她似乎對這種聲音特別敏感。


    “嗯,比剛才下得大了。”蘇唐道。


    第二天清晨,大家簡單收拾一下,蘇唐找到那些人留下的痕跡,繼續向前走。


    習小茹她們不是那種嬌滴滴的女孩,所表現出的堅韌超出了蘇唐的預料,在這荒原中能遇到各種各樣惱人的事,譬如說一腳踩進爛泥裏,蚊蟲的騷擾等等,但她們的情緒始終很樂觀,一直在說說笑笑的。


    第三天中午,蘇唐等人正坐在一座山坡下休息,突然隱隱聽到山坡背後傳來吼聲,很久沒看到過人影了,習小茹等人當即精神一振,躡手躡腳的向山坡上走去。


    有些事情是無師自通的,她們都很小心,趴在草叢中,隻探出半個頭,向下麵張望著。蘇唐本來還想囑咐習小茹幾句,免得因一時冒失暴露自己,見她們表現得很好,也就閉上了嘴。


    山坡下,一個年輕人和十幾個武士對峙著,雙方中間,有一隻火紅色的兔子,兔子已經被殺死了,看起來好像是因獵物歸屬問題而爆發了爭執。


    蘇唐認得那年輕人,他是第一個過橋的,當時習小茹沒有收他的過橋費。


    “那些家夥是什麽地方的武士?”周倩壓低聲音說道。


    “不是紅葉城的。”路飛霞道。


    “廢話!”如果不是要隱藏自己,周倩肯定會蹦起來敲路飛霞的頭。


    “好像是八麵城的。”習小茹道:“其他地方的武士不大可能到這邊來。”


    “他們身上都帶著徽章,上麵刻的……好像是狗頭吧?”


    “你能看這麽遠?”習小茹很驚訝。


    “嗯。”蘇唐點了點頭。


    “哪裏會有狗頭徽章?不是自己在罵自己麽……”周倩奇道。


    “應該是狼頭,小三沒見過世麵,所以不認得。”習小茹做出自己的分析。


    “是那徽章的圖案刻得太差勁好不好?”蘇唐有些抱屈。


    “你不會用腦子想一想?怎麽可能會有狗頭徽章?”習小茹道。


    就在這時,下方的爭執聲越來越大了。


    “火兔是我殺死的,我隻把火兔的牙帶走,別的都留給你們,這還不行?”那年輕人冷冷的說道:“你們狼圖的人不要欺人太甚!”


    “你放屁!我們兄弟追這火兔追了十幾裏遠,你說是你的?!”


    “小子,知道我們是狼圖的,還敢和我們爭?膽子不小麽!”


    “識相的快點滾,饒你這一次,再他嗎磨嘰,老子今天就在這給你立塊墓碑了!”


    情況不妙,蘇唐皺起眉,雖然那些武士看起來隻是想把年輕人嚇走,不想讓爭執演變成衝突,但實際上他們已生出了殺機。兩個箭手正悄悄向兩側迂回,幾個壯漢一邊罵著一邊向前走出幾步,這是在縮短雙方之間的距離,同時掩護同伴的動作,一旦年輕人害怕了,轉身要走,把後背留給他們,他們就可能立即行動。


    “想欺負我們紅葉城的人?好大膽子!”路飛霞猛地站起。


    “上!”習小茹也看不下去了。


    習小茹三人並肩衝下山坡,蘇唐卻傻在那裏,剛才見她們能保持小心謹慎,才高看她們一眼,現在他終於明白,自己錯了。


    “大……大當家的?”那年輕人異常吃驚,他萬萬沒想到,能在這種地方看到習小茹等人。


    “嗬嗬,小子,我說那麽囂張呢,原來有幫手啊?”一個大漢冷笑道。


    “是他囂張還是你們囂張?!”周倩喝道,紅葉城三魔頭,向來都不是怕事的主。


    “不要衝動,大家不要衝動,何必為了區區一隻火兔傷了紅葉城與八麵城的和氣呢?”一個中年武士緩步走出來,他笑得很溫和:“我們說火兔是我們的,你們又說是你們的,哎……這樣吧,我們就按規矩,來一場賭鬥。”


    “怎麽賭?怎麽鬥?”習小茹眉頭一挑,這裏她身份最高,自然由她做主了。


    那中年武士一揮手,一個長滿絡腮胡子的壯漢便站了出來:“他叫常青,在拳勁上修行了十多年,在我們八麵城都叫他鐵拳,你們隨便挑出一個人,隻要能接住他一拳,就算我們輸了,我們轉頭就走,絕對沒有二話。”說完,他的視線落在習小茹身上。


    “比拳勁?和我比拳勁?!”路飛霞輕蔑的笑了,隨後跨前一步:“來吧。”


    習小茹也在笑,她對路飛霞有足夠的信心,就算換成自己,也未必能在赤手空拳的情況下打贏路飛霞。


    蘇唐露出狐疑之色,因為剛才路飛霞主動站出來後,那中年武士眼中閃過一縷失望之色,而那年輕人皺眉思索著什麽,顯然也隱隱察覺到有些不對勁。


    那叫常青的壯漢露出獰笑,隨後大步走向路飛霞,路飛霞毫無畏懼的回視著對方。


    “小丫頭,準備好吧……接拳!”那叫常青的壯漢怒吼一聲,碩大的拳頭帶起沉重的破空聲,直砸向路飛霞的胸膛。


    路飛霞也揮動拳頭,迎了上去,就在這時,那年輕人露出驚慌之色,突然吼道:“小心!!”話音未落,他的身形已如閃電般向這邊射來。


    路飛霞一愣,旋即發現那常青的指骨間閃動著寒光,那是一根根尖錐狀的突起,兩拳撞擊的那一刻,恐怕她的手會當場廢掉。


    路飛霞的戰鬥經驗還算豐富,反應也夠迅捷,急忙縮手,身形也向後退了一步。


    腕骨粗細的綠蛇非常突兀的從常青的腰間鑽出來,咬向路飛霞的大腿,而常青另一隻手中多出一柄匕首,寒光一閃,射向路飛霞的脖頸。


    這根本不是賭鬥,而是謀殺!


    但,第一個完成殺傷的,卻不是賭鬥的人,也不是那些蓄勢待發的武士,而是蘇唐。


    一道震人心魄的尖嘯聲突然出現,接著那些武士左側的箭手,腦袋猛地化作一團炸開的血霧。不過,他們共有兩個箭手,另一個箭手已完成了攻擊動作。


    與此同時,那年輕人已用肩膀把路飛霞撞飛,他手持雙劍,一道劍光準確無比的斬落那條綠蛇,另一道劍光卷向飛射來的箭矢,可惜,那支箭矢隻是被震偏了,正射入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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