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展走出商行,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順著旋梯向下延伸的方向望去,大約五十米遠的地方,一座小酒館已經開門迎客。不過人們並不喜歡剛過早上就泡在酒館裏,所以酒館裏並沒有嘈雜聲傳出。


    “就是你了。”鄒展心中說道,快步向小酒館走去。


    還沒走到小酒館門口,鄒展就聞到了一股烤肉的香味,伴著葡萄酒的香氣,從小酒館敞開的門裏傳了出來。


    鄒展嗅了嗅空氣中的香氣,然後大步走了進來。


    酒館老板聽到門口傳來的腳步聲之後,連忙將正在烤製的肉塊交給一個店員,然後張開雙臂向鄒展表示歡迎。


    “早上好,歡迎來到小店!”酒館老板十分熱情,剛說完,他還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酒嗝。


    鄒展瞪圓了眼,沒想到才剛過早上,酒館老板就已經處於醉醺醺的狀態了。


    這時,酒館老板也睜大雙眼,仔細地盯著鄒展打量起來。因為喝了不少酒,他的臉紅紅的,鼻尖更是紅得像塗了紅墨水似的。盯著鄒展看了好一會兒,酒館老板突然大聲喊道:“哎呀,你就是那個剛到楊育森商行的陣符師是吧?我已經聽說過你了!”


    “消息傳得真快。”鄒展笑道。


    酒館老板的熱情度繼續提升,連忙指向一張幹淨的小餐桌,說:“來來來,快請坐,大人物到我的小酒館來,真是今天開門的第一件大喜事啊!”


    酒館老板太會說話了,讓鄒展沒有拒絕的理由。他坐下後,麵對酒館老板送來的菜單,徑直問道:“老板,請問一下,你知道遺忘之城最美的酒是什麽酒嗎?”


    鄒展所問的正是酒館老板最喜歡的話題,醉酒的狀態沒有對他造成影響,他立即列舉了好幾種遺忘之城中最有名、同時也是最美味的酒的名字,然後拍著胸脯說:“不過根據我的經驗,我覺得遺忘之城的麥芽苦酒是最美的……這位陣符師大人,你是要來一壺麥芽苦酒嗎?”


    “呃,那麽給我一份烤肉吧。”鄒展快速轉移了話題。


    酒館老板很快就將新鮮的烤肉送了上來,但鄒展還不死心,他一邊品嚐著烤肉,一邊尋思著,如何能打聽到有用的線索。


    黑衣人前輩曾說過,碧蓮莊園的酒是不會流出莊園外的,所以就算有錢,也休想能喝到莊園中釀造出的酒。也就是說,除非是去碧蓮莊園做客過的人,否則不可能品嚐過那裏的美酒。


    這就是難題了,鄒展又無法確定到底誰去碧蓮莊園做過客,而真的去過碧蓮莊園的人,也未必就知道他們所去的就是碧蓮莊園。


    鄒展慢吞吞地吃著烤肉,腦子裏全是各種設想。


    酒館上午的生意十分清淡,酒館老板因此十分輕鬆,給店員安排好了工作之後,他轉了一圈,最速還是回到了鄒展身邊。他拿著一壺酒坐到鄒展對麵,然後斟滿兩杯酒,笑著說:“這就是我剛才介紹過的麥芽苦酒,每一個遺忘之城的人都喝過。這種酒可以說是遺忘之城的招牌了,如果你沒喝過麥芽苦酒,都不能說自己到過遺忘之城!”


    酒館老板的老婆正在一旁打掃衛生,聽到酒館老板的這番豪言壯語之後,她翻了個白眼,嘀咕道:“隻有在酒鬼心裏才會認可這句話。”


    酒館老板白了老板娘一眼,然後繼續慫恿道:“來,嚐嚐吧,你絕對不會後悔。”


    在酒館老板不厭其煩的催促之下,鄒展隻好端起酒杯來喝了一小口。酒進入嘴裏之後,味蕾裏全是苦澀,比直接吃藥渣還要痛苦。


    鄒展苦著張臉,正要抱怨這酒太苦,然而一張嘴,一口氣流吸入嘴裏,味蕾中的苦卻馬上變成了奇妙的甘甜。這種甜不再隻是味覺上的享受,而是由味覺提升到了精神上的享受。


    奇妙的感覺難以言喻,過了足足有兩分鍾,鄒展身心所受的甘甜這才漸漸降下,他動了動嘴,這才發出聲音:“好奇特的酒!”


    酒館老板一拍桌子,大笑道:“哈哈哈哈,我沒說錯吧?來,幹杯!”


    酒館老板自顧自地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不過這種酒的酒精量卻不低,鄒展還有正事要辦,所以不能像酒館老板那樣瘋狂地豪飲。


    酒精刺激著酒館老板的神經,他的話也多了起來,情不自禁地跟鄒展講起了遺忘之城的酒文化,以及各種酒的特點雲雲。


    酒館老板對這個話題十分癡迷,一講起來就沒完了,完全不管對方是否喜歡。


    不過,就算鄒展不喜歡這個話題,他也隻能硬著頭皮聽下去,說不定酒館老板的某一段話裏,就有他需要的線索。


    在聽酒館老板嘮叨了近一個小時之後,鄒展的烤肉早就涼了,而酒館老板的話題卻還沒有出現重點,更沒有要完結的意思。


    酒館老板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聽他嘮叨也如此認真的聽眾,所以他恨不得將滿肚子的話都傾倒出來。


    就在鄒展快要失去耐心時,酒館老板的話題又回到了麥芽苦酒上——這時候,餐桌上已經擺著四個空酒壺,鄒展隻喝了一杯,其它的酒全都進了酒館老板自己的肚子。


    指著空酒杯,酒館老板大聲說道:“但是,有個老家夥偏偏不承認麥芽苦酒是遺忘之城最美的酒……真是可惡的老家夥,要不是他是我老婆的舅舅,我一定找人打斷他的腿!他不僅褻瀆了麥芽苦酒,還褻瀆了……褻瀆了……麥芽苦酒!”


    酒館老板的語言邏輯已經出了問題,而當老板娘聽到這段話時,直接將手裏的刷子丟出來,精準地砸在了酒館老板的頭上。


    酒館老板揉了揉腦袋,然後看看左右,他的反應遲鈍得已經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鄒展從酒館老板的這段話裏聽出了一絲味道,連忙問道:“那麽他覺得什麽酒才是最美的呢?”


    “哈哈哈哈,什麽酒是最美的?他甚至連那種酒的名字都說不上,隻說在一場酒會上喝到的。老東西,明顯是在糊弄我,怎麽可能喝了酒還不知道名字的?就算不知道名字,至少也能喝出是什麽種類的酒吧?那個老混蛋,喝了一輩子的酒,全浪費了!給他酒喝,還不如倒掉衝馬桶呢!”


    老板娘忍無可忍,這一次順手抓起一把菜刀扔了過來,還好隻是擦著老板的腦袋飛過,削掉了老板一搓頭發。


    酒館老板的話讓鄒展心潮洶湧,有些激動了。


    如果老板娘的舅舅不是說謊故意來褻瀆老板心中的麥芽苦酒,那麽他所說的那種奇妙的美酒,很有可能就是出自碧蓮莊園!


    這時候,酒館老板終於爛醉如泥,趴在桌子上再也不動了。鄒展趕忙站起身來,一個箭步來到老板娘麵前,急切地問:“請問一下,你的舅舅住在哪裏?”


    老板娘嚇了一跳,不知道鄒展的用意是什麽。


    “我沒有惡意,隻是正好在打聽遺忘之城中最美味的酒罷了。請告訴我,這個線索對於我來說十分重要。”鄒展正色說道。


    老板娘以看酒鬼的眼神對鄒展上下打量了一番,但並未從他身上看出酒鬼的氣質。老板娘正要開口,這時,一道身影走進酒館大門。老板娘的注意力立即轉移到了那人身上,她大聲喊道:“舅舅!”


    鄒展帶著狂喜的心情回頭望去,接著,他差點一口血噴出來。


    酒館老板口中所說的那個褻瀆了麥芽苦酒的老混蛋,竟然是穆隆!


    穆隆看到鄒展在這裏,臉色立即陰沉下來,他摸了摸光亮的腦袋,然後停下腳步,冷冷地注視著鄒展。


    鄒展的熾熱的心緒也瞬間冷凍到了最低溫度,心裏情不自禁地罵開了:“爺爺的,竟然是這個死光頭!能帶給我希望的人,竟然是這個老混蛋!”


    老板娘早就習慣了穆隆嚴肅的神情,一時還沒看出問題來,她連忙對穆隆說:“舅舅,你來得正好,這個年輕人正好在打聽你呢。”


    “知道了。”穆隆冷冰冰地說道。


    老板娘這才發現穆隆的臉色不對,連忙退到一邊,繼續忙她自己的事情去了,再也不敢多說半個字。


    鄒展站在原地,心中又氣又恨。此刻他的心情,就好像是被命運給狠狠地耍了一個陰招似的。


    穆隆沒有理睬鄒展,他走到一旁的餐桌旁,重重地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同時大喝道:“還沒睡醒嗎!”


    拍桌聲和吼聲嚇得酒館老板一躍而起,連忙喊道:“舅舅,您來了!”


    此時酒館老板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哪裏還有剛才叫囂著要打斷對方的腿時的氣勢。


    穆隆沒有給他這個外甥女婿留絲毫情麵,惡狠狠地質問道:“誰允許你賣酒給沒有身份卡的陌生人了?難道你不知道,陌生人對於遺忘之城來說是十分危險的嗎?”


    酒館老板被質問得啞口無言,連忙低下頭去,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字來。


    好在老板娘不像老板那麽慫,她替鄒展辯解道:“舅舅,這個年輕人已經是楊育森大人的商行裏的陣符師了,楊育森大人特地交代過我們,讓我們盡管為他提供酒水和食物。”


    穆隆的臉色並沒因此好看多少,他咬牙說道:“楊育森,他是在故意和我作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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