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安妮尋找各種蛛絲馬跡的拉克西絲好像一個精力永遠也用不完的機械人一樣跑過了一個又一個房間,這讓安妮大為感動。從小到大,對自己好的人安妮不是沒見過,對自己無緣無故好的女孩安妮還是第一次見到。其實從一開始見到拉克西絲安妮就在讚歎蘇雲的眼光,她知道能讓蘇雲鍾情的女孩一定有許多過人之處,待到跟拉克西絲接觸起來,安妮才覺得自己的出現簡直就是有些多餘。


    甚至有那麽一兩次,安妮簡直就想偷偷離開蘇雲和拉克西絲,自己躲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就此死去。


    最終讓安妮放棄這種想法的還是蘇雲和拉克西絲的真誠,那種為了一個可以說是陌生人的人竭盡全力的真誠。在安妮所接觸的世界裏,退魔師之間的權力鬥爭和反政府組織的種種黑幕讓她幾乎忘記了自己當年曾經毫無心機地走出泛亞的土地,曾經毫無心機地仰望天上的星空。


    當未來和過去連成一片的時候,安妮發現自己已經沒有了真誠,甚至已經看不見真誠。這是一個女人最大的悲哀。


    蘇雲的出現讓安妮重新相信真誠的存在,不管怎麽樣,安妮在蘇雲身上看到了自己一直想要的東西。


    甚至連精明的拉克西絲在蘇雲麵前都毫不作偽,這更讓安妮相信蘇雲確實是一個可以改變很多人的人。


    對於能夠重新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安妮已經沒有什麽遺憾了,她對是否能延續生命本就沒有太多的希望,現在站在這裏回顧自己以前最模糊的記憶,安妮已經覺得十分滿足。


    安妮正在走神,從一個房間裏風一樣掠出來的拉克西絲跑到安妮身邊,臉上都是髒兮兮的灰塵,一身幹淨的男裝也髒得可以,不過一張精致漂亮的臉上充滿了笑容:“姐姐,我果然找到了有用的東西喲。”


    “啊?”正打算打盹睡一覺的蘇雲聽見拉克西絲的話,從走廊休息用的沙發上一躍而起,“什麽東西,說來聽聽。”


    “是筆記,筆記。”拉克西絲晃著手中的一個小型筆記本,“不管從哪方麵來看,我們似乎都更加靠近安妮姐姐最需要的真實情況了。”


    “到底是什麽,你就別賣關子了。”蘇雲看安妮臉上也有了幾分期待神色,便不去搶拉克西絲手中的東西,等她自己說出答案。


    “……三十三號的情況和我們所遇到的大部分情況不同……”拉克西絲翻開筆記本,念出這麽一句,“自主的意識,完整人格,強大的學習能力使得她成為目前為止最完美的一個……”


    安妮和蘇雲湊過去,看到攤開的筆記本上,一張小時候的安妮和那名女研究員在一起的照片赫然出現在兩人麵前。


    “安妮姐姐,這個是不是你?”拉克西絲向安妮確認,畢竟這裏的人造生命很多都有相同的相貌。


    “這個……就是我。”安妮看著照片上的人似乎有些恍惚。


    “那就對了……”拉克西絲繼續讀下去,“三十三號現在最欠缺的就是永恒動力。理論上黑光和目前所知的任何異空間能量都無法提供她足夠正常壽命的能量,這也是我們研究中所遇到的最大問題……事實上,還有另外一個問題也很眼重,目前我們的許多技術來自東方體係,這樣的做法和安露蒂瑪神的旨意是否相背?希望最近的機構重組能帶給我們答案……”


    拉克西絲合上筆記本,看看蘇雲又看看安妮。


    “最近的日記就這麽多了,你們覺得怎麽樣?”


    “似乎沒有提供太多消息啊。”蘇雲撓頭,“從頭到尾都是問號,沒有一句完整的話。”


    “笨!”拉克西絲用筆記本敲了蘇雲頭一下,“你還沒看出來嗎?你和安妮姐姐相遇簡直就是命運的安排,現在我就知道最重要的核心問題是找到跟人造生命有關的東方體係法術,這個才是最核心的問題。至於什麽提供生命能源的問題,我們可以求助於黑光會。”


    站在一旁的安妮搖搖頭,有些蕭索地搖頭道:“算了,不用這麽費心了……其實就算沒有那麽長的壽命,能遇到你們已經是非常非常幸運的事了……”


    拉克西絲強笑了一下,抓住安妮的手:“姐姐,你要相信我們……我剛才看了大量的研究筆記,發現了很重要的一點。”


    “嗯?是什麽?”安妮對拉克西絲的話一向願意傾聽。


    “我發現幾乎所有參與人造生命研究的人都在抱怨雙方的合作態度。”拉克西絲掰著手指分析道,“這足以說明當時黑光會也好退魔師公會也好,雙方都沒有拿出核心的東西進行交換式的合作。”


    蘇雲點點頭,分析的沒錯,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前,團體合作總是這個樣子。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拉克西絲看著蘇雲,眼睛裏滿是星夜一樣的笑意,“真是命運的安排啊……曾經被人忌諱提起的東方修行者,我們就認識一個……而東方修行者的某些東西,顯然是能夠讓安妮姐姐重獲新生的關鍵。”


    蘇雲用手指著自己鼻子:“我?是在說我嗎?”


    “不說你還能是說誰呢?”拉克西絲用手指戳了蘇雲鼻子一下,“我們走吧,本來我認為這裏應該有東方修行者留下的什麽東西,現在看來我錯了……這些退魔師們在這裏駐紮了許多年都沒有找到,我們又怎麽可能比他們更熟悉這裏呢?”


    拉克西絲的結論安妮點頭讚同,蘇雲卻不以為然:“未必哦,我覺得現在最大的問題並非他們找不到我們就找不到了,而是這個遺跡到底屬於過去的什麽人?在我印象之中,東方修行者從未修建過這麽可笑的石頭遺跡。”


    “竟然不是屬於東方修行者的東西嗎?”拉克西絲略微有些失望地問安妮道,“姐姐,你對這裏了解多少呢?”


    安妮淡淡一笑:“我很小就離開這裏了,隻能記得一些地方。這裏很多禁區,不過現在看來似乎也沒什麽用呢……”


    蘇雲用目光征求兩名女孩的意見:“要不要搜索一下看看?我現在的速度很快哦……”


    “好啊。”拉克西絲拉著安妮坐在沙發上休息,“換你去四處看看吧,說不定還有其他的米斯特石可以收獲呢。”


    蘇雲苦笑了一下,頓了頓腳,一陣風一樣朝著走廊的盡頭衝了過去。這座地下遺跡非常之大,大到讓人有些難以適應,蘇雲的速度雖然極快,在這裏也難以發揮到極限,他的目光掠過一間間房間,身上的感知能力幾乎擴散至最大,在廣闊的空間裏慢慢搜索。


    搜索的結果讓蘇雲非常沮喪,並沒有太多值得驚奇的發現,除了少數在這個地下空間裏依然苟活的植物之外,蘇雲連一隻活著的老鼠都沒有發現,也沒有任何能夠和靈劍產生共振的封印結界存在,這裏完全就是一片死寂。


    地下通道呈四個方向擴散出去,其中有一個通道的盡頭是由六個退魔法陣組成的牆壁。蘇雲站在牆壁前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掏出了剛剛到手的米斯特石,嚐試著牽引出晶石的力量,向退魔法陣的核心處延伸過去。


    六個退魔法陣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爆發,蘇雲雖然已經後退了一定距離,還是被吹得差一點站不住腳。現在的蘇雲絕非當日剛從退魔學院離開時的那個傻小子,六個退魔法陣就能讓他站不穩,已經是非常可怕的陷阱設置了。


    米斯特石的能量被蘇雲引發出來之後又很快克製回去,蘇雲在魔力彭湃的通道裏運氣全身,衝進已經碎裂的牆壁。


    牆壁裏是一間隱藏得很好的房間,房間四壁都刻著各種體係法術的簡單咒語和信仰頌詞,中間擺放著一個巨大的培養槽。蘇雲踏入房間的一瞬間,房間裏的燈光開始閃亮,培養槽周圍流出濃濃的氣體,仿佛陌生人的到來驚醒了這個房間的沉睡。


    蘇雲一眼看出這個房間一定是某個退魔戰爭期間就已經存在的人留下來的,在房間裏能看到許多早就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宗教頌詞,單憑這一點就足夠被退魔師公會轟殺了。這個研究所人數眾多,藏著這樣一個房間一定是大多數人默許的。


    房間不大,蘇雲幾眼就已經掃遍了內部的全部設施。這裏除了一個小小的書櫃之外全都是蘇雲從未聽過見過的儀器,這些儀器連接在一起,集中在一個培養槽上。在燈光的照耀下,培養槽發出熒熒綠光,顯得有些詭異。


    蘇雲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心中一橫,湊近培養槽去看裏麵的東西。也就是蘇雲湊過來的瞬間,一隻手從培養槽裏伸出來,打碎了培養槽的外壁玻璃,直取蘇雲的胸口要害。


    蘇雲大吃一驚,那拳來勢之猛,想要回避已經來不及了。他身體向旁邊輕輕一側,避開了要害,被拳頭擊中肩膀,頓時一股狂暴的力量吹進了蘇雲的身體,把他吹出去近十米的距離。


    在空中調整了姿勢輕輕落地之後,蘇雲看見了一個人從培養槽裏站起來。在綠色的燈光中,這個人的皮膚上充滿了營養液一類的黏液,隨著身體的直立,黏液一滴一滴地滴落在營養槽裏。這個人的全身赤裸,臉上帶著蒼白詭秘的微笑,一雙大而空洞的眼睛緊緊盯著蘇雲。


    “很久……沒……有……見到……客人……了。”


    應該是很長時間沒有說話的關係,這個人幾乎是吞吞吐吐地說出了泛亞通用語。蘇雲用奇怪的眼神打量這個身體赤裸的年輕男子,心中閃過無數念頭,他完全不明白,為什麽會在這樣的地方看到這樣一個人。


    至於為何感覺不到這個人的生命氣息,蘇雲已經知道答案了。在男人的脖子上掛著一條項鏈,項鏈和培養槽的材質相通,現在蘇雲才看出來,這個培養槽竟然是一塊完整的破魔石。


    蘇雲自嘲地笑了笑,恐怕世界上不會有比這更豪華的培養槽了。


    不是兄弟水平不行,實在是敵人太有錢。


    “我……叫……青衫……就是……青色……衣服……的……意思……”


    努力說完這幾個字,名為青衫的男子在營養液四濺中騰空而起,直撲蘇雲!


    蘇雲被打了一拳之後,肩膀像著火一樣疼了半天,這在蘇雲來說是絕無僅有的經曆。就算當時曾經一個人麵對秘銀之光的時候,蘇雲在肉體的痛苦上也沒有這麽慘烈過,他第一次覺得這個世界上真是什麽都有——隻是一個看起來白淨無害的暴露狂,竟然就一拳能把自己打得後退這麽遠。


    不知為何,蘇雲又一次想到阿瑟蘭的那一刀,刀光蓋過了星光和月光,曾經擊碎了蘇雲所有的希望。


    是不是所有的希望都沒有了呢?


    “不,希望永遠會有!”蘇雲看著眼前不斷逼近自己的青衫,手中揚出一大把筆記,在漫天的紙片紛飛中,蘇雲手中錯開了青衫的一抓。


    漫天的紙片紛紛揚揚落下,青衫磕磕絆絆的蹩腳泛亞通用語又一次響起:“……父,父親說……凡是……來,來……這裏……的人……都……都要……死……”


    蘇雲看著眼前的紙片一片片落下,慢慢伸出一直掛在背後的靈劍,一道蓬勃的金光在靈劍身上激射而出,撕裂了包裹在靈劍上的厚厚棉布。


    蘇雲看著渾身沾滿惡心黏液的男子,淡淡道:“是嗎?誰死誰生,還真是不好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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