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帶頭從巨劍破開的空洞中飄飛出去,蘇雲帶著滿心的疑惑跟在少女背後,心中隱約覺得自己恐怕碰到了很關鍵的人和事,一方麵又在為拉克西絲的安慰擔憂。


    資料大樓後麵即是巨木林立的黑色森林,以光芒之城和阿爾曆斯邊境的時差來計算,這裏的夜色才剛剛降臨。無邊的黑暗正要籠罩萬物,四周聳立的高大林木在黑暗之中隨風擺動,一種天地都隨之搖曳的感覺在人的心頭湧動。蘇雲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腳下沒有任何異狀,這才跟隨少女向前不斷深入。


    這人造生命研究所不愧是幾乎要獨立於退魔師公會之外存在的秘密場所,雖說位置隱秘,又有強大的結界和毒氣等重重屏障保護,占地麵積依然是極廣。兩人向前前進了幾分鍾,依然覺得前方深不可測。


    蘇雲不知道少女為何要帶頭走入這深邃廣闊的古老森林之中。想到自己曾經在森林裏遇到許多奇異經曆,他開始慢慢明白少女要找的是什麽了。


    “難道要在這裏用戰神紋……”


    蘇雲話還未說完,少女已是一個轉身停在一棵樹下。地麵上一層顏色各異的落葉被她輕輕一跺腳,立時翻飛出四周,露出一片光潔平整的地麵。


    蘇雲明白,現在這種情況不是裝高深的場合,有不懂的就應該老實提問。看到地麵上蝕刻的一道道圖案,蘇雲無法辨識這到底是退魔師留下的遺產,還是東方修行者刻下的痕跡。


    “這裏就是戰神紋章的使用處。”少女低頭看了看地麵,走到整個圖案的觸發點,朝著蘇雲伸出自己纖纖素手,“過來,拉著我的手。”


    看到少女做出邀請的姿勢,蘇雲猶豫了一下,還是大步走過去,輕輕搭上少女的手。碰到少女手掌的一瞬間,蘇雲體內的氣頓時向上飛揚了一下。蘇雲對這種感覺倒是比較熟悉,剛才少女曾經通過靈劍渡給自己靈氣,也是這種感覺。


    “雖然不知道你從哪裏,用什麽方法得到的戰神紋章。不過這總算是件好事。”少女看著蘇雲的手,一直顯得有些淡薄的臉上竟然有了一絲紅潤,“道法無形,紫金曉光破殺陣!”


    蘇雲體內那個曾進多次出現的漂浮紋章驀然出現在空中,竟比之前幾次都要巨大得多,浮在空中熠熠閃光。


    紋章升空,地麵的蝕刻的黑線一道一道亮起,像是城市夜晚漸亮的燈火,這些黑線亮起一道,就朝空中射出一道。紋章升空的片刻之間,已有百萬道光線朝著空中射去。


    空中漂浮的戰神紋章依舊上下不斷浮動,一道一道的光線都匯入紋章之中。原本是虛影的紋章在光線漸多之後慢慢變成實體,從空中穩穩落下。


    蘇雲瞪大眼睛看著眼前這一幕,心中簡直是一片灰暗。自己之前學過的那些陣法跟眼前這個精妙陣法比起來,簡直就是幼兒園級別。這個陣法看樣子蝕刻在這裏最少有十幾年的時光,縱使過去這麽多年,依然如此精確強大。這等水準已不是蘇雲所能想象的境界,他唯有讚歎,隨著少女輕輕避開戰神紋章的緩緩落下。


    計算如此精確,沒有一絲誤差。就在剛才少女和蘇雲兩人落腳的中央地麵,紋章穩穩鑲進一個等大的凹槽中。


    蝕刻法陣所在的地麵開始不斷輕聲晃動,一些石板仿佛被土元素召喚出來的一般,從地麵之中破土而出,原本光潔的地麵上現出無數螺旋紋理。隻見光芒一閃,這些紋理形成一道小型氣柱,直衝夜空。一時間空中無數樹葉被氣柱吹落,紛紛揚揚灑落地麵,像是畢業學生站在樓頂撕落的書頁一般。


    少女站在蘇雲身邊,用一種蘇雲從未聽過的疲憊口氣喃喃自語道:“看來一切機緣,冥冥之中似有定數……”


    蘇雲聽見了少女的話,卻沒有聽出少女言語之中的唏噓之意。


    轉瞬之間,那穿土而出的石柱已在地麵形成一個怪異的環形圖案。蘇雲從任何角度去看,都覺得這個圖案是一個精妙絕倫的陣法。他試著向前靠近石柱圈一步,向少女提出問題:“這是什麽?”


    少女仰頭看了一眼天上漸漸浮現出的星辰點點,一邊計算自己的方位一邊回答道:“一個上古陣法的上萬種變化之一。”


    少女的答案等於沒有回答。蘇雲隻能看著少女腳踏星辰組合的方位,慢慢步入石柱圈中央,中央戰神紋章在少女踏入之後,慢慢變淡,最終消失不見。


    地麵,裂開一道足夠讓人容身的裂縫。


    少女站在陣圖中央,看著蘇雲,風吹過她的長發,少女宛如夜中陡然出現在夢境之中的仙子一樣,用一種不屬於人類的目光看著蘇雲。


    “要進來嗎?”


    “當然要。”蘇雲就差沒說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這種話了,跟著少女所走的步法位置,來到陣圖中央。


    蘇雲懂得如何吸收星辰日月的能量,稍用奇術就能看清隱藏在普通人視覺之下的能量流動。此時他看到在這茫茫夜色之中,這個陣法竟然默默吸收了無數星辰之力,許多光芒從空中如螢火一般流轉墜下,化成一條銀色光鏈,流入地麵。


    “這,這是……”


    “為了維持現在這個狀態,必須大量的能量支撐地麵不恢複成改造前的模樣。”少女看出蘇雲的疑惑,解釋道。


    蘇雲明白,這個時候不是提問的最佳時間,隨少女快步走入裂縫之中。


    不知是誰在這密林深處留下了這樣寬廣深邃的洞穴,蘇雲隻能從自己身上這個戰神紋章上找到到一點點脈絡——既然之前已死的繆林說過,這個紋章是自己在研究所舊址殺死那個並不太強的人造人得來的。那個有著東方風味名字的人造人一定和東方修行者脫不了關係,也和這個研究所的秘密所在脫不了關係。


    就算蘇雲從小就和那些老頭子們打交道,頭腦早就錘煉得精明細致,依然無法猜到這一切之間的聯係。


    如今隻有跟隨那強大的少女,不斷前進。


    走在地下冰涼陰暗的斜坡上,蘇雲比常人強大的視力讓他在黑暗之中慢慢看清了周圍的景象。四周的牆壁是一種材質不讓人不清不楚的岩石,有光滑的打磨痕跡。好像這裏地下本就是一塊巨大的岩石,被什麽人挖成了一條通道。


    蘇雲環顧四周,靜謐之中兩人微不可聞的腳步聲讓他覺得有些荒謬。回想自己一切轉折的開始,那一次在父親的宅邸,爺爺留下的那條暗道,不也是這個樣子嗎?


    ※※※※


    “你到底是什麽人?”


    向前走了不久,蘇雲終於還是沒能忍住這個最大的疑問。


    少女沒有回頭,淡淡道:“解開你現在死局,這就是我的任務。”


    “什麽?”蘇雲有些似懂非懂。


    “讓你重新開局。”少女依然向前走著,“不過看來我未必有這個能力,隻能試試看。”


    蘇雲停住腳步,心中的許多疑問一個都不能解決,這種狀況就算他耐心再好,性格再溫和,也終於無法忍受。


    “最少回答我一件事。否則我繼續跟著你走簡直沒有任何意義。”蘇雲盯著少女肩頭的漆黑長發,緩緩說道,“現在這種時候,沒有任何回答的沉默對我來說,可怕的程度遠遠超過善意的幫助。”


    少女感覺到蘇雲的堅決,終於慢慢轉身回頭,在黑暗之中注視蘇雲。此時蘇雲的臉上分明是一種經曆過大起大落之後的滄桑表情,一種不應少年擁有的神態。


    少女看了蘇雲幾秒鍾,忽然歎氣道:“好吧,我的名字叫詹青兒,是東方修行者僅剩的幾個流派之中劍宗的弟子,師承翠薇居士。”


    除了在孤島上曾經對已經被關押了許多年的倫勃朗?切金曾經表露過自己的身份,少女首次正式對人說起自己的來曆,至於自己的名字,更是首次說起。


    可惜蘇雲並不領情。


    “你是誰,你叫什麽,跟我現在的處境有什麽關係嗎?”


    蘇雲這一次甚至都不打算站在原地,扭頭就要離開:“看你的樣子也是出來混沒幾天,就這麽願意裝成高深莫測的樣子?這都是跟誰學的?故弄玄虛這一套現在是很流行沒錯,也不要太過分了。”


    詹青兒愣在當場,她沒想到怎麽看都有幾分修煉小成的蘇雲竟然忽然說出這麽一套話來。一直以來她碰到的人不是彬彬有禮,就是比她更加高深莫測,沒想到這個自己一直尋找的蘇雲見麵之後竟然不吃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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