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之前早已料定一般,詹青兒睜開雙眼看到蘇雲,臉上一絲驚訝的神情都沒有,隻是悠悠歎息一聲,抬起雙手抱住少年。


    “你真的來了。”


    詹青兒這個動作讓站在旁邊守護的三位少女都多少有些不滿,然而三人對蘇雲的女人緣都已經開始慢慢習慣了,也都沒說什麽。更何況詹青兒也算是救過眾人的好同誌,暫且借用蘇雲給她抱一下就抱一下吧。


    至於抱過之後還會發生什麽,少女們已經懶得管了,自己的事還沒管明白呢……


    詹青兒也就輕輕抱了蘇雲一下,很快就不好意思地分開,年輕女孩也能感覺到有炯炯的六道目光正在牢牢盯著自己,常年蒼白的臉上飛起一抹紅霞。


    “蘇雲,你知道發生了什麽嗎?”


    蘇雲對這種事也算習以為常了,臉上的表情倒沒什麽改變,隻是淡淡回答道:“是啊……已經知道了,阿瑟蘭來過這裏?”


    詹青兒慢慢在蘇雲的攙扶下站起來:“來過,他很強。”


    “我知道。”蘇雲輕輕拍了拍詹青兒的肩膀一下,“我們走吧,我要在一百二十小時內找到阿瑟蘭,否則情況有點不妙……”


    詹青兒何等聰明,一下子就明白了:“阿瑟蘭要你去找他?”


    想到這個蘇雲心裏就有氣:“他是不在乎,誰死誰生,對他來說好像都是一樣的。不過我們不行,我必須找到他。”


    “你怎麽找?”詹青兒身體一旦恢複,立刻變得很能直奔主題。


    這個問題把蘇雲問住了,少年撓撓頭:“這個……我還真就不清楚。”


    詹青兒臉上的紅潮此時已經褪去,少女看著蘇雲,笑得很燦爛:“沒關係,我清楚。”


    蘇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麽?”


    詹青兒回頭看了一眼幾乎被阿瑟蘭毀掉一少半的秘境,輕輕歎息一聲:“阿瑟蘭好像以前也是我們劍宗的弟子,不過似乎要早我很多代。跟他交手的時候,我發現他幾乎忘了所有關於劍宗的東西,隻記得自己曾經在劍宗修行過。這種情況非常可怕……”


    詹青兒的話讓蘇雲大概明白發生了什麽,少年的臉色也跟著沉下來。


    “你的意思是說……其實已經有了那麽一個地方,比這個秘境還高級,已經到了能量不流失,時間也不流逝的程度?”


    詹青兒鄭重其事地點點頭。


    “就是這樣。”


    蘇雲此時毫不避嫌,抓起詹青兒的手抬腿就要走:“那還等什麽?我們現在就去找阿瑟蘭,不要讓事情發展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詹青兒被蘇雲抓住,卻站在原地沒有動,美麗的臉上隻是淡淡一笑,輕輕搖頭。


    “我要等。”


    “等什麽?”


    “等我恢複,能跟上你的速度。”


    “……”


    蘇雲和詹青兒的對話很快結束。


    秘境之中霎時間安靜下來。


    除了能量流逝帶來的空氣流動,似乎一切都靜止了。花草樹木,因感覺到此時五人散發出來的陣陣威勢,都變得低垂沉默,連那草葉上的茸毛,都漸漸停了抖動。


    此時秘境之中就隻剩下五道悠長的呼吸,既同步又各成一體,在風中輕輕蔓延。


    蘇雲知道,秘境之中的時光流逝照比尋常世界裏慢了許多,他很珍惜這種機會,努力提高著自己本已超凡脫俗的境界,讓自己的水平朝著更高一個層次邁進。


    這個過程如此美妙,以至於蘇雲甚至都忘記了自己應該去尋找蒂凡妮她們,隻是在靜靜享受守夜人帶給自己的巨大變化。這種變化不僅是身體上的,也是心靈上的。


    蘇雲終於堅信,自己真的已經擁有了可能和阿瑟蘭一戰的實力。此時他眼中再看到的,已經不僅是空中能量的波轉流動,還有無數各色神采在空中輕輕漂浮,偶爾一動,必是有什麽輕微的風吹草動發生。


    更可怕的是,蘇雲發現自己在這慢吞吞的時光流逝之中,竟然更加感覺到到周圍的時光流逝已經慢到了某種程度,不管是能量的流逝,還是空中塵埃漂浮的速度,都似乎慢了很多。


    這下蘇雲終於知道,自己真的已經和往日大不相同了。


    全力以赴地發揮自己的威能,自己竟然已經能和常人有了不同的時間概念。


    這就是“快”的真正意義了。


    蘇雲終於達到了自己的速度超越了普通的時間流逝,徹底進入到旁人夢寐以求的境界之中。


    在本來時間就遠遠慢於普通世界的秘境之中,蘇雲耐心等待其他四名女孩很久。一方麵他是很有耐心,另一方麵他也向試試自己這樣維持時間停止一樣的狀態能有多久。


    結果很讓蘇雲滿意。


    最少三十分鍾。


    之前體內的黑光提煉讓蘇雲有足夠的能量維持自己的狀態,少年此時終於明白了為何退魔師要一力打壓東方體係的修行者。如果真的所有東方修行者都達到這個境地,那麽這個世界絕對會變成退魔師沒有立足之地的世界。


    為了這個,退魔師必然要努力打壓東方修行者,免得這個世界真的滿地都走動的都是神一樣的人物。


    從這種角度來看,蘇雲倒覺得他能理解退魔師們的良苦用心。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此時蘇雲關心的是和自己有聯係的那些人都是否安全,自己能否親手殺死阿瑟蘭為老師報仇。在這個世界中行走了一段時間,蘇雲變得簡單而幹脆,變得不像一個浪漫的泛亞人。


    又等了少女們一會,蘇雲揮手彈開少女們糾結在一起的能量流,打碎秘境之中的寧靜。


    舉手投足之間,蘇雲已經讓周圍的風和水都異常沉默。


    少年的話也很簡單。


    “我們動身吧,時間不待人。”


    蘇雲想要找到阿瑟蘭還是很困難的,不過如果加上一個跟阿瑟蘭動過手的詹青兒,顯然要容易很多。


    詹青兒手上的青鋒古劍上書兩個細長的古代文字,翻譯過來就是“軒轅”。蘇雲不知道這是什麽劍,不過這劍似乎有著某種靈性,和靈劍有很多相似之處。唯一不同的就是詹青兒自己就是個大美女,不需要再往劍裏放美女的靈魂之類。軒轅劍不斷發出不為人察覺的輕微響聲,帶著眾人離開了秘境,離開了極北之地。


    曾經有很多人問過地理老師這樣一個問題。


    這個世界的中心在哪裏。


    這不是一個很好回答的問題,退魔師手冊上曾經有提到過,這個世界的政治權力中心應該是艾普拉首都附近的世界聯合政府自治區,退魔師的中心應該是艾普拉的世界退魔師總公會。


    而地理上的這個世界的中心,應該是在某個海洋深處地下的數十萬米之中。


    這個答案很讓人沮喪,卻是目前能找到的最好答案。


    其實這些答案都錯了,真正的答案蘇雲很快就知道。


    根真軒轅劍,穿過海平麵,眾人遙遙看見一座小島,小島上青山綠柳什麽都有,還有不少讓人賞心悅目的東西——橫七豎八的死人一堆。


    在這些屍體上,散落著不少白色的碎石沙礫,和一些詭異的金屬碎片。


    白色巨塔早已不見蹤影,竟是被阿瑟蘭以不知什麽方法砸碎,又在空中以某種極其霸道的手法詐成粉末,甚至連粉末都不剩,隻有一些殘餘的碎猹,還能暫時分辨得出來,這裏曾經是整個世界最偉大的監獄,關押了最偉大的退魔師。


    此時,地麵之上有一尊投影,不知從哪裏射出,在空中微微晃動。赫然是一個金發碧眼,身穿銀白色鎧甲,手中持盾的女子。女子的手上拿著一把並不鋒利的短劍,目光似乎在看蘇雲他們,也在朝地麵的巨塔碎片在看。


    蘇雲似乎有些驚訝,抬頭看了一眼這個巨大的投影,嘟囔道:“這他媽的是誰啊?這麽大一隻?”


    隨行的四名少女之中,拉克西絲最學士淵博,看到這個巨大的投影,少女頓時肅然起敬,同時也覺得有些無力地對蘇雲解釋。


    “這……這就是傳說中的安露蒂瑪女神……的真身。”


    拉克西絲的話說完,蘇雲和少女們都聽見了自己吞口水的聲音。


    非常清晰。


    不是眼饞,是為了保持鎮定。


    ※※※※※※※※※※


    安露蒂瑪女神的形象和雕像大為不同,隻是眉宇之間的那股威嚴還算吻合。就算身穿了銀白色的沉重戰甲,女神妙曼的身材依然讓人看了就忍不住發出“真不愧是女神”這樣的感慨。手中拿著巨大的銀白色巨劍的女神,看起來好像一朵潔白的玫瑰,盛開在空中,用它的刺灼傷每一個敢於注視她的人。


    五人之中蘇雲算是最遇變不驚的一個,也隔了半晌才回過神來:“真不錯,要是能小幾號就好了……是個大美女啊。”


    仿佛聽見了蘇雲的嘟囔,安露蒂瑪女神忽然扭頭過來,注視了蘇雲一眼。


    “怎麽?誇你漂亮你都不滿?”蘇雲想到一個以前非常惡劣的手勢,伸出一根中指朝女神比過去,“別在這裏裝蒜,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你和阿瑟蘭,不過是代表兩種意誌罷了。”


    “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和意誌。”蘇雲對著安露蒂瑪女神沉默的幻影高聲說道,“但是如果這意誌傷害到了別人,就觸犯了生命的底線!”


    用雙目直視安露蒂瑪女神,蘇雲的眼神和往日一樣堅定。女神身上發出的萬道光芒照在少年身上的時候,忽然被一些黑色的微小裂縫吸了進去,沒有造成一絲傷害。


    少年依然抬頭看著女神的幻影,從他這個角度,正好能透過盔甲的縫隙看到裏麵的雪白內衣。


    “真棒,偷看女神內褲可不是每個人都可能有機會的。”


    拉克西絲在蘇雲身邊的一聲輕輕提醒,讓蘇雲立刻從正義凜然變成了低頭裝咳嗽,一人一神之間造就出的劍拔弩張也變得煙消雲散。蘇雲幹脆提著靈劍慢慢騰空而起,讓自己跟安露蒂瑪的幻影臉對臉。


    安露蒂瑪女神何時見過如此無賴的人類?盡管沒有說話,女神的眉頭還是稍微皺了一下。


    最少這表示女神能聽到蘇雲說話,抓住這個細節反應的蘇雲更來勁了。


    “行了行了,到底是你跟阿瑟蘭有衝突,還是就在等我們這些瀆神者?”蘇雲手中的靈劍隨著他的說話,慢慢蓄出一道道光華,對抗著女神放出的無數道光芒。


    女神沒有回答蘇雲,隻是忽然縮小成和蘇雲差不多的身高,朝著另外一個方向飄去。


    蘇雲收起靈劍,心中大喜,看來這女神是來找阿瑟蘭晦氣的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趁機來個渾水摸魚……


    蘇雲還在這邊合計著,手持翻天棍的阿瑟蘭已經出現在小島的另一端。


    “真沒想到,你居然這麽快就找回來。”阿瑟蘭看了蘇雲一眼,臉上居然浮現出一絲笑容,“看來沒白故意放走這個丫頭,你來的倒也算及時。”


    蘇雲對阿瑟蘭的印象已經惡劣到了極點,不管阿瑟蘭說什麽他都沒搭茬,隻是冷冷看著曾經是自己心中偶像,後來終於成為自己心中死敵的這個人。蘇雲看得出,阿瑟蘭手中拿的是和自己一樣的東方神器。阿瑟蘭本身已經夠強了,再加上這個東西,不知道能不能行。


    回頭看看站在自己身後的四位少女,蘇雲笑了。


    生活還是要有壓力才好使勁,就算是為了這四位少女,今次也要赴湯蹈火一把。


    反正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閃,閃不過也無非是一死,都沒什麽。


    有了這種想法,蘇雲反倒覺得心中一片輕鬆。少年手中的靈劍再次綻放出萬道光芒,蘇雲提著靈劍就朝阿瑟蘭的方向奔過去。


    蘇雲算是抱定了要跟阿瑟蘭一決生死的信念,朝著阿瑟蘭出現的方向剛打算全力衝刺,卻被一道更強烈的光芒擋住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安露蒂瑪女神幻影,在空中拖出一道長長的光芒尾巴,把蘇雲擋在外麵,毫無進路可言。


    蘇雲心頭一凜。


    不愧是女神,光是一個幻影已如此強悍。


    女神隻用了一秒鍾不到的時間,已經把投影落在阿瑟蘭麵前。蘇雲向遠處看去,隻能看見兩個漂浮空中的小黑點互相對峙。


    一般這種時候大家都說不出什麽話來——反正說了也沒好話,安露蒂瑪女神和阿瑟蘭相距百餘米,靜靜對視。


    風止,水停。


    小島周圍永不停息的潮汐,已然凝固,空中的雲朵和地麵的花草,全都定格在一個瞬間內,不再變化。這小島周圍的萬物,仿佛都因強大的生命和力量而敬畏,紛紛停止了自己的呼吸。隻有幾個渺渺人影,在空中連衣袂都飄動不了一下,默默射出唯一有活力的目光,注視強者之間的對峙。


    蘇雲雙目用力一睜,所學神通霎時發動,硬是破開了安露蒂瑪隔絕出的光壁,又向前靠近了千餘米。


    這千餘米越過之後,已是安露蒂瑪和阿瑟蘭攻擊的範圍之內了。


    蘇雲臉色不變,手中靈劍不斷散出繚繞光流。少年仿佛手持聖物的虔誠信者,不斷靠近自己朝聖的目標。


    隻是這少年的心,卻未必如虔誠的信者一般虔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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