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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店裏。


    將門推開一絲縫隙時,景衍的腳步有了遲疑,他沉默了又沉默,終於還是走了進去。


    天才亮沒多久,米黃色的流蘇落地窗簾半開著,透入絲絲的晨光,雙人大床上,秦臻抱著柔軟的枕頭側睡著,王皓請人幫她卸了妝換了衣服,此時的她看起來很脆弱很蒼白,巴掌大的臉還有淚痕。他沒想到幾年後再見她,居然會變成這個狼狽的樣子。


    離婚。


    景衍的眼眸倏地凜起來,想起最後那一次在洛杉磯見麵,她對他說:“景衍哥,你真的不用擔心我,他對我很好很愛我,我很幸福,而且我不想他誤會我們,以後,我們還是少見麵吧。”而他一向驕傲,也不會多做糾纏的愚事,既然她說她很幸福,那他就徹底放手,然後真的就從此對她的事不聞不問。


    隻是,這就是她口中所謂的“幸福”?


    聽到外麵有走動的聲音,他看了看時間,不知不覺快九點了。他讓王皓約了陸醫生,相信他的專業能給他解釋一些事情。


    九點三十分。


    桌上放著王皓連夜查到的關於秦臻這幾年的資料,而景衍緊握的手自始自終沒有鬆開過,隻是冷著眉眼仔細聽著陸醫生的分析,就連漸漸漫入室內的陽光也不能照得他暖意一些。


    “您的意思是,她這些反常的舉動都是精神病的征兆?”景衍問完以後自己也是一怔。


    陸醫生的回答卻很保守:“精神病不過是一個很籠統的說法,我和秦小姐隻是初步接觸,不能貿然下定論。而現在根據資料和表現特征顯示,她似乎是受過一定的精神刺激或者感情挫折,亦或是長期在某種壓力下生活,患癔症,狂躁症或者抑鬱症的可能性都很大,我的判斷,秦小姐從前的性格應該不是這樣容易歇斯底裏的吧?”他用了很多個“或者”來表明醫學上存在的不確定性和必要的嚴謹性。


    景衍點頭,曲起的指節在桌上扣了幾下,仿佛在思考,以前的臻臻不會這樣的,她自小就很開朗自信,連哭的次數都很少,跌倒了會自己爬起來,笑眯眯地說,我很勇敢,我不怕疼,待人更是親切熱情。


    “生活,工作或者婚姻的衝突等等刺激都有可能是誘因,一般的症狀有極度偏執、狂躁、歇斯底裏等,又或者是完全相反的自卑、多疑、羞怯和依賴心重,我不能一概而全,也不能簡單的將之代入秦小姐的情況裏,隻是您得有這樣的心理準備。”陸醫生繼續說。


    這下景衍的眉攏得更緊了,他的聲音很沉:“如果確診的話,應該怎麽治療?”


    陸醫生喝了口茶,才解釋說:“不同的病人不同的病情有不同的方法,不外乎藥物治療,物理治療和心理治療幾種,要看病人的適用情況而定,像秦小姐的情況應該不算嚴重,不過為了避免變得更壞,我建議先做隨訪評估,然後再做下一步的安排。”


    “我知道了。”景衍稍微緩和了表情,想了想才說,“我要先和她的家人取得聯係再做打算,這次辛苦您了。”


    陸醫生笑了笑:“不客氣,我正愁沒機會答謝您給我們所捐資改善研究設備呢。”


    景衍的嘴角微勾,站起來與他握手:“是您客氣才對,不過是略盡綿力。”


    送走了陸醫生,王皓敲了敲門走進會客室,就見到景衍負手站在窗前,無須任何話語動作就冷氣逼人,仿佛是自成一國俾睨世間的王,連自己跟了他那麽久,還是不大適應他的孤冷。


    王皓捏著手裏的雜誌,沒猶豫多久就上前一步說:“老板,這是剛排好版的雜誌,請您過目一下。”自家老板為人低調,婚訊隻由他集團旗下的傳媒雜誌做獨家報道,篇幅也短小精悍,簡單來說就是宣布他結婚了,沒有照片,也沒有任何的修飾。


    景衍接過雜誌才想起來這件事,怔了一下,怎麽說今天也應該陪在曉沐的身邊才是,偏偏……他瀏覽了一下就煩躁地把書扔在一邊,揮揮手說:“你把好關就行,別讓記者亂寫亂登,你知道我的習慣,還有,記得安排人晚上去接機,直接到酒店這邊來。”


    “是的。”王皓點點頭,他一向聰明,自然意會到老板的意思是別讓媒體過分關注蘇曉沐和小堯,以及……這位突然出現的秦小姐。


    蘇曉沐送了兒子去上學以後,回來就坐在客廳,盯著電話看了一上午,就在她快失望的時候,電話終於響起來,她把電視的聲音調小了一點,才細細應聲:“喂?”


    很輕很溫柔的聲音沿著電流傳到景衍那邊,他抿了抿唇,說道:“是我,吃過早飯了麽?”


    蘇曉沐下意識去看掛鍾,原來已經十一點了,她一點餓的感覺都沒有,不過嘴上還是說:“我的景先生,現在都幾點啦?當然吃過了,你以為我會等你啊?”


    “你生氣了?我本來答應今天陪你的,現在看來要食言了。”景衍的聲音很沉,帶著濃濃的歉意。


    那天他問她有沒有什麽想要的禮物,她說沒有,隻有個小願望,婚宴第二天他不工作,把這一天的時間完全交給她。


    想起自己計劃了很久的安排,蘇曉沐苦笑了一下,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輕鬆一些:“我沒生氣,你有正經事要做嘛,以後補回來就是了。對了,你今天晚上回不回來吃飯?我剛才在美食頻道學了道新菜,做給你嚐嚐。”


    其實她哪有什麽心情學做新菜,連電視裏在播些什麽都不知道,不過是找借口試探他的行蹤而已。


    那邊沉默了良久,才聽見他對自己說:“她母親今晚到京,我估計要很晚才能回來。”


    “那你沒口福了,我跟兒子過二人世界。”她笑了出聲,把那張精心寫滿行程的便箋隨手揉成一團往垃圾簍的方向一拋,“好啦,你去忙吧,有什麽事需要我幫忙的再說。”


    她沒再多說什麽,匆匆掛了電話。從昨晚開始,每一秒她都在告訴自己要理解他,可為什麽“理解”這兩個字卻似有千斤重?是她太沒有自信,還是他沒有給她足夠的安全感?


    景衍聽著耳邊“嘟嘟”的忙音,眼神深邃得似看不見底的大海,叫人看不真切。


    直到一聲柔柔的呼喚:“景衍哥?”


    很迅速地打斷了他的思考。


    他自然地回過頭,秦臻披散頭發,赤著腳倚在門邊看著他,眼裏還帶著剛睡醒的惺忪,仿佛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裏。


    “臻臻。”他站了起來,目光溫柔。


    受到他眼神的鼓勵,秦臻下意識地走到他跟前。


    景衍張了嘴,才發現多年不見,又是這種情況下,他根本不知道對她說些什麽,跟陸醫生交談以後他知道對她說話要慎之又慎,免得刺激到她。所以他頓了很久才用了個比較容易接受的問法來問她:“臻臻,你這麽突然回國是為什麽?還有……你清楚自己的情況嗎?”


    聞言,秦臻本來就不紅潤的臉更加的慘白,咬著唇說:“我也不知道,我根本控製不了我自己,景衍哥,我這裏病得很嚴重對不對?”她說著比了比自己心的位置。


    她這麽說反而讓景衍鬆了口氣,如果她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不妥,那才真叫糟糕。


    他拍拍她的肩膀安撫:“別自己嚇自己,我會幫你請最好的醫生,不會有事的。”


    “沒用的,再本事的醫生也不能讓我回到過去。”秦臻驀地無力跌坐在沙發上,呐呐道:“阿宇再婚了,連你也結婚了,就隻剩下我是一個人。”


    她把自己整個人埋在膝蓋裏失聲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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