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靜靜地過去,站在台上的無心不再言語,隻是背著小手站在台階上,下麵的眾人從驚懼、焦急到不耐煩、害怕,經受了種種心理煎熬,卻都不敢再言語。


    無心看著時間差不多了,再次高聲說道:“浩郡的城民們,你們對黑族還有什麽看法嗎?一次性全說出來,但要注意哦,如果無中生有,我們黑族人就會變成你們說的那樣,比如說:強盜!”


    冷冷的諷刺聲傳達至每一個人耳中,眾人突然感覺語塞了。


    關於黑族的一切,大多都是道聽途說得來的,但與他們相鄰了幾百年,也從未見他們來浩郡搶過一點兒東西,放過一點兒火,殺過一個人。


    所有關於黑族的傳說,都是世代這樣流傳下來的,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僅是一代又一代先入為主的觀念和印象而已,現在突然被無心這麽一質問,又看到他冷厲的行事,都膽怯地沉默了。


    “怎麽,說不出來嗎?”


    無心冷冷地看著他們,嘲諷地一笑,說:“既然說不出黑族曾經有什麽對不起你們的地方,那你們聚集起來示威又是為了什麽?你們是在反抗什麽?”


    人群中還是沒有聲音,他們眼中的憤怒已經被茫然、怯懦所替代。


    無心突然一屁股坐在台上,示意大家也全都坐下,悠然地說:“今天無論刮風還是下雨,大家不說出個所以然來,都別想回去!坐下吧,我們有的是時間耗呢!”


    寒山重拖著已經怔住的鐵風坐下,閻和其他族人也相繼坐下,隻有下麵看管著人群的勇士沒有坐。


    人群頓時慌亂起來,坐也不是,走也無法走,說更是不敢說,婦人孩子都低低地哭起來,一時失去了主見。


    藏嘯桀露出了欣賞的眼神,大方地席地而坐,他要看這個小鬼,今天到底還能給自己多少驚訝。


    無心坐在台上,雙手撐著下頜,犀利地盯著他們,站著的勇士如果發現有人姿勢不正或打瞌睡,就會去將其糾正或弄醒,大有一直耗到底的打算。


    傍晚時分,去而複返的黑族勇士背著大袋小袋,裏麵裝滿了戰利品。


    這時,本來安靜又渾渾欲睡的人群頓時炸開了鍋,女人們悲憤地哭起來,男人們拚命地攥緊了拳頭,怒瞪著上麵的小惡魔。


    無心打打哈欠,伸伸懶腰站起來,走到高大的黑族勇士麵前,一個袋子一個袋子地仔細檢查起來,懶懶地下了評語:真窮!最後,他不屑地又再次坐下,那些士兵像守護神似的,靜立在他的身後,按隊形排開,威懾著下麵的人群。


    寒山重一直含笑看著無心,不時瞟向鐵風,看到他一臉正氣的剛硬臉上,有著隱忍的怒氣,但他還是強忍住了,使得寒山重再次佩服他的忍耐力和毅力。


    “小鬼,你到底想怎樣?”人群中,一個穿著稍帶講究的中年男子,站出來大聲質問,神情中有著拚死的決心。


    “哦……總算出來了一個英雄,不錯不錯!這位大叔請坐,我隻是想讓大家今天在此徹底地想清楚,黑族到底‘賤’在什麽地方,你們又憑哪一點不服我們。正好有這個機會在,一次性解決,就免了以後還得挨家挨戶去談,很累人的。”一番似是而非的回答,讓中年男子似懂非懂地望著他。


    “浩郡從不富裕,你搶了他們維持生計的那點兒財產,你是想逼他們走上絕路嗎?”中年男子怒聲質問。


    “大叔,逼你們走上絕路的,正是你們自己哦!今天不是你們聚眾鬧事、侮辱我黑族,我們對你們怎麽樣了嗎?在我們正苦心積慮地想著如何安置你們,如何振興浩郡時,你們卻在造反,意欲又何在?大叔,送浩郡給我們的,是淄京國,而將你們送給淄京國的,正是你們康國的皇帝。”


    “請問,一個能將國家雙手奉送給別國的皇帝和子民,又比我們黑族人強在哪裏?大家今天不想明白這個問題,不提出你們的要求,誰,都不許回去!”無心逐一反駁,說得中年男子神情低落地走回人群中。


    再怎樣的氣勢,在麵對國破家亡的現實時,都會從心底裏產生一種沮喪感,尤其是被當成戰敗條件雙手送給征服者,更有一種最沉痛的卑微感。


    而這種感覺,現在就籠罩在浩郡城民的胸間,還有對未知命運的擔憂和恐懼,這個小惡魔不會輕易放過他們的。


    藏嘯桀雙眼晶亮地看著那個小身影,薄唇勾起了然的笑容,眼裏是驚異至極的欣賞。鐵風似是漸漸明白了無心的用心,神色複雜地望著他。


    天色微暗時,突然下起雨來,雨勢漸漸地下大了,人群不安地又再次騷動起來。


    大人都將小孩護在懷裏,還有人將老人、女人擋在雙臂下麵,力所能及地想遮擋雨勢,雖然沒有多大的效果。


    無心坐在雨中看著這一幕,露出淡淡的笑容,仍不躲不閃地坐在那裏,看了寒山重一眼。寒山重默契地揮手讓一個勇士過來,交待了一下。


    黑族勇士走進人群中,將老人、女人、孩子圈成一圈,將他們往城裏的房子趕去,街道上隻留下男人。黑族所有的人都仍然站在雨中,而閻已經有條不紊地架起大鍋,安排人在熬去寒氣的湯藥。


    一切,緊張又有著莫名的怪異。


    那個鮮血淋漓已經昏死過去的男子被抬下去,沿路血跡流了一地,震得在場的浩郡男人們心底發麻。


    他們沒有經曆過戰爭,對於這種慘烈的方式,從心底裏畏懼。


    這個小惡魔,絕對是一個比強盜還恐怖的小鬼。


    雨下了一整夜,街上的眾男丁們渾身濕透,凍得直哆嗦,一天一夜都滴水未盡,有些人快要虛脫了,仍然不允許他們離開,那個小惡魔小小的身子仍自如地坐著。


    下麵的眾人是又冷、又餓、又困乏,那個小鬼就不累、不餓嗎?他都陪了他們一天一夜了。


    清晨,又凍又餓又困的浩郡男人們,已經全癱坐在地上,神情迷茫地看著初升的太陽,雙眼無神地望著站起來,精神仍然抖擻的小惡魔。


    他到底要做什麽?


    還要折磨他們多久?


    又要準備怎麽“收拾”他們?


    無心靜靜地看著坐在眾人中兩個特別的黑影良久,因距離太遠看不清麵孔,深思地看了半晌,沒有發問。


    抬頭,看看已經升起的太陽,露出狡黠的笑容,大聲地問候道:“大家早上好啊!”


    下麵無人回應他,僅是有氣無力地抬頭望他一眼。


    那些老人、女人、小孩在屋內享受著美味的早餐,一夜好眠,均站在門口可憐地看著癱坐在街上的男人們。


    黑族所有的人自始至終都跟著滴水未進,精神狀態仍然特別好。


    無心走下台階,看著癱坐著的眾人,嘲諷地說:“瞧瞧你們這副模樣?同樣是一天一夜未進食、未休息,甚至同樣淋了一夜的雨,我們黑族勇士一個個精神抖擻,就算是現在要他們上戰場殺敵,仍能勇猛地去拚殺。而你們呢?已經被這一點點折磨給徹底打垮,被隨便一點點威脅給震懾住。”


    無心不屑地看著他們,繼續說:“用你們那漿糊的腦子想一想,憑我黑族的實力,要殺掉你們、要搶劫你們、甚至要攻占你們這個窮郡,易如反掌。但幾百年來,你們受到過黑族的一丁點兒威脅嗎?沒有!但你們卻用自以為高貴的眼神看我們。”


    “黑族人誰也不怕,而且,從不濫殺無辜,更是從不隨便欺負人,這樣善良、英勇的民族被你們稱為賤民。請問,我們賤在哪裏?你們又高貴在哪裏?”


    癱坐著的眾人慚愧地低下頭,心如明鏡地承認,黑族人要滅掉浩郡,真是如入無人之境,看著這些站了一天一夜滴水未進,仍腰肝挺直、雙目炯炯的黑族人,他們第一次產生敬佩和臣服。


    “你們不願意臣服我黑族,你們最大的擔心是什麽?說出來,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否則,就別怪我們以後蠻橫不講理哦!”無心再次出聲警告,給他們最後一次機會。


    “我……我們擔心土地被侵占,淪為農奴,還有家園被強占……我們……無法再在浩郡生活下去……”那個中年男子再次站出來說話,他是浩郡的城守,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城吏。


    無心微微勾唇,看向寒山重,他的黑臉演完了,現在該紅臉上場了。


    寒山重威嚴地站起來,走到正中央,舉起手中的權杖,肅穆地說:“我,黑族的長老,在此公布幾個條例”


    “第一、浩郡城民的賦稅一切照舊製,現有田地仍歸鄉民所有,黑族除了得到稅收等正常收入之外,所需要的一切,包括糧食,都必須按照市價跟鄉民購買。”


    “第二、黑族人負責開墾荒地,誰開墾出來的,就歸誰擁有,按照製度納稅後,所得歸個人,農產品可以在市場上自由交易。”


    “第三、重建浩郡舊城。舊城民將仍保有自己等值的新財產,我們要將浩郡城建成為新興的連接東西南北的中樞商業要道,將由黑族和浩郡城民一起共同重建。”


    “第四、黑族人負責浩郡的治安和防衛,最高指揮者為黑族族長。黑族人和浩郡城民一視同仁,地位平等,誰違反法治,同等處置……還有一些措施,我會讓郡守公布在城門外。大家還有異議嗎?”


    眾人都驚訝地張大了嘴,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臉上的表情明顯地輕鬆了,慢慢地,對生活的希望重新回到每個人的臉上,紛紛站起身來,恭敬地彎腰行禮,正式俯首臣服。


    黑族眾人歡呼起來,本來一臉嚴肅的勇士們將包圍圈拆散,紛紛回到寒山重身後。


    浩郡的城民本來想走,但又都不舍地看著手中拿著財寶的勇士,想要回來又不敢上前去要,相互磨磨蹭蹭地不願意離開。


    寒山重微微一笑,命令道:“將所有財寶逐一送回去。”


    “族長萬歲!”城民們一聲歡呼,紛紛散了開來。


    2008-0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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