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正色地問:“武皇,恕無心愚鈍,您可否直接道明來意?”


    梵禦麾自傲地一笑,定睛瞧著無心,說:“我要得到黑族最重要的一樣寶貝!”


    “是他,讓鐵郡一役產生變數;是他,從我的眼皮底下劫走我的敵人,並將其收為已用;是他,將曾經如同廢城的浩郡變成如今繁華的大城市;是他,讓黑族如此興盛;是他,將來可能讓黑族成為當今平衡的格局中最大的變數;更是他,愚弄了本皇……還需要我一一列舉嗎?無心,聰明如你,難道會不知道?”


    無心一怔,完美的唇角苦笑地一撇,沒有想到自己最終還是成為了他的目標,是該榮幸呢還是該悲哀。這個家夥,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的。


    “武皇,黑族今非昔比!”無心淡淡地說,眼神堅定地望著他,試著反駁。


    梵禦麾聞言藍眸一眯,莫測地一笑,淡淡地說:“淄京國從來不懼任何威脅,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將威脅消滅在最弱的狀態。”


    “浩郡看似繁榮,商業興盛,那是跟各國商貿保持通暢,進入浩郡的商道暢通無阻的原因。如果淄京、康國、蒙國三國強行關閉通往浩郡的商道,而令商人們改走以前的老道,浩郡就會如同無源之河,迅速幹涸。要摧垮一座城市,並不隻有戰爭這一個的手段。”


    無心聞言臉色一變,奇瞳猛盯著他,心思百轉。


    “不知武皇要無心陪在身邊,有何用意?”


    “用意?你聽說過‘質子’嗎?”梵禦麾深沉地看著他。


    無心身子猛地一震,驀然明白梵禦麾的用意。他是要用自己威懾黑族不敢輕舉妄動,更要將自己這個黑族最大的威脅脫離族人,拴在身邊以降低危害。


    無心低頭半晌沒有再出聲,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梵禦麾漾著優雅的笑容審視著他,並不急著逼他馬上回答。


    “武皇,聽說淄京的左丞相林雲天已經告老還鄉,目前這個位子暫時缺著。”無心突然發問,奇瞳晶亮地注視著他。


    梵禦麾深沉地點點頭,定定地望著眼前的少年,那張越來越俊俏的小臉,當世少有,真是百看不厭,更似有著魔力般,讓見過之人都難以忘懷。


    “武皇,無心如果有意去淄京當左相,不知道夠不夠資格?”無心慢條斯理地提出要求,大方地自我推薦。


    “什麽?我沒有聽錯吧?你想當淄京國的左相?嗬嗬……我以為你會是一個對功名權勢不屑一顧的人,原來是我看錯了。”梵禦麾緊盯著他,話裏盛滿輕蔑和失望。


    他還以為這個小鬼有多特殊呢,原來,也是一個抓住機會就想順勢往上爬的人。


    無心並不在意梵禦麾的態度,他的心中已有打算。


    “武皇,功名權勢本身並無罪,這世間若少了它,國將不國,更沒有辦法去治理一個國家。有罪的是人,是得到功名權勢卻又去做惡多端的人。它的有罪與無罪,就是奸臣和忠臣的區別。”


    “請問,您能對忠誠於你的臣子鄙視嗎?您能說他是貪圖功名權勢嗎?如果能用功名權勢去籠絡人心,又有何不可?”


    梵禦麾並沒有被反問而惱怒,僅是帶著探索的笑容,淡淡地說:“第一次有人敢當著我的麵推,薦自己要去做丞相,你非得要如此不一樣嗎?不怕我會因為這份特別而殺了你?你要知道,殺掉一個威脅比將其留在身邊,有時更省事。”


    無心聞言坦然地一笑,無懼地說:“曾經有這樣一個地方,那裏的人都是自我推薦去尋求適合自己的工作,看中了哪一個位子,如果覺得自己適合,就可以自我推薦去做。合適的位子當然需要最適合的人才去坐,才能發揮它最大的力量和作用。”


    “強者的手下自然也都是強者,如果連一個隻算是有點小聰明的人都不敢啟用,那又能算是強者嗎?我一直認為武皇是當世少有的王者中的王者。難道武皇在使用人才時還有地域的選擇嗎?難道武皇覺得在駕馭人時還不夠自信嗎?不能令人忠誠地追隨嗎?”


    一番恭維又責問的話,讓梵禦麾深沉地笑了。


    “哈哈哈……跟你說話真是讓人愉快。”


    “如果,你看中了皇位,也要自我推薦去坐坐嗎?”梵禦麾不動聲色地反問,藍眸裏有著逼問。


    “回英明的武皇,自古皇位隻有兩種人能去坐:一種是神定,就是老天爺指定的人去坐;一種是人定,那就是搶奪的人去坐。”


    “無心是自我推薦的人,自認尚有點辦事之才,絕無指揮之才,更無指點江山之才,非常清楚自己的能力,是注定要為臣,以效力英明的君王,協助其穩定江山。”無心站起身,彎腰恭聲回道。


    “我如果不同意呢?”梵禦麾用手撫摸著下頜,悠閑地問,眼裏已有著濃濃的欣賞。


    他是準備要將無心帶在身邊,也早有利用其才能的用意,想不到,會是無心自己主動提出來要為他效勞,更想不到,無心看中的居然是權傾淄京的左相一位,果然夠膽識與魄力。


    “回武皇,如果淄京截斷三國的商道,浩郡還可以往西域方向發展商業,甚至還可以想其他辦法去解決難題,黑族有絕對的自信能解決這些生存問題。”


    “無心之所以願意跟隨武皇去淄京,為武皇效力,是不想我們雙方都出下下策,影響黑族和淄京友好的相處。如果無心的離開,能使黑族繼續安定地生活,又能為淄京盡綿薄之力,這樣雙贏的事情,無心願意去嚐試,並無他意。”


    “無心的條件是:取消聯姻,讓我在淄京有保護黑族權益的合適位子,我將竭盡所能地輔助武皇。黑族人也從不怕威脅,更不接受威脅,隻接受朋友和合作。”


    “無心還有要事待辦,先行一步,歡迎武皇參加明天的祭典。”無心說完,微微行禮,不待梵禦麾回答就退出雅室。


    無心在門外見到沙揚,對他淡淡地一笑,邁著堅定的步伐走出“浩遠樓”,心情無比沉重。


    他長長地籲出一口氣,看著街上行人輕鬆幸福的笑容,店鋪內熱鬧的交易場景,他多想保持這份安定與繁榮,多想族人從此過上安寧富足的生活。


    戰爭?太殘酷了,黑族人已經經受了太多殘酷的戰爭,也受夠了戰爭,他們該是享受這份得之不易的幸福的時候了。


    如果他一人的周旋能換來這份難得的平靜和安寧,能為山重振興黑族提供時間和空間,他的離開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


    他知道,梵禦麾不會拒絕,似乎,這才是梵禦麾真正的目的,隻是他主動要求左相一位在梵禦麾的計劃之外而已。


    室內,沙揚看著陷入沉思的主人,靜靜地上前為其添上熱茶。


    “沙揚,你覺得無心是個丞相之才嗎?”梵禦麾突然問道,藍眸裏閃過莫名的光彩。


    沙揚一怔,凝神想了一會兒,恭敬地回答:“他是治國不可多得的人才,這裏的一切已經證明了。這個少年,給他的空間有多大,他的才能就能發揮多大,他有這個潛力。”


    “嗯……他是一把雙刃劍!”梵禦麾意味深長地評價。


    讓無心離開黑族,對黑族無論是從精神上還是在其他方麵,都是一種打擊和威懾,黑族將不敢輕舉妄動,尤其是族長寒山重,非常重視無心,甚至到了偏激的程度。


    讓無心在淄京為臣,他的才能正是自己所急需的,有他相助定能實現自己的治國目標。


    無心卻是一顆極危險的棋子,稍有不慎,就會傷到自己。


    可這又何其不是一種挑戰呢?


    用什麽樣的人,都有背叛自己的可能,無心如果威脅控製得恰到好處,反而會成為最忠誠的人。與其跟他為敵,給自己帶來威脅麻煩,不如納到自己旗下,即做為人質要挾黑族,又為自己所用。


    這樣的曠世之才,世間少有,一個黑族並不為懼,懼的是有這樣一個能人,梵禦麾相信自己有這個能力駕馭這個小鬼。


    …………


    “不行!”


    寒星樓的議事廳內,一聲怒吼聲傳出,震住在外麵路過的所有族人。


    這是族長的怒吼聲,那個溫文爾雅、讓人信任依賴的族長,居然也有失控的一天。


    閻和寒逸風二人臉色凝重,無心靜靜地望著山重,眼裏是體諒和包容,更多的是堅定和決然。


    “我不會讓你去淄京的!”寒山重緊拉住無心的手臂,銀眸裏是憤怒,像一頭沉睡的獅子終於蘇醒,渾身充滿霸氣。


    “族長!黑族現在不能有戰爭,以後最好也不要有戰爭。梵禦麾此次來的主要目的,就是讓我離開黑族,不管怎樣去做,他都會達到這個目的。如果溫和的手段達不成,他就隻剩下一個選擇……”


    無心冷靜地看著寒山重,一聲“族長”讓寒山重捏緊拳頭,眼裏盈滿痛苦和掙紮。


    “暗殺!”


    寒逸風冷靜地接道,沉聲說:“梵禦麾此次前來,明顯地是不想用強逼的手段,而是用溫和的方式來逼無心做出選擇,他甚至算計好了無心最在乎的事情。而如果這種辦法達不成效果,他就隻有一種可能,直接暗殺無心,讓威脅直接消失,這樣即不用跟黑族開戰就能除掉威脅了。”


    閻的法眼突然看到無心周身有一顆帝王星特別耀眼,它的光芒籠罩著無心,使他渾身籠罩在紫金色的光陣之中,那顆帝王星的方向就在東方,那是淄京國的方向。


    閻垂眸深思,略一沉吟,鎮定地說:“族長,無心此去沒有凶險,憑無心的能力沒有問題。有無心在淄京,黑族和淄京的對立會更緩和一些,這對於黑族來說,是難得的再次喘息的機會。黑族的完全振興,還需要一段時間。”


    寒山重不為所動,固執地望著無心,不知為何,他有種無心將徹底遠離他的感覺,一種即將抓不到無心的感覺讓他的心慌亂不已,失去了往日的冷靜。


    族人……責任……心愛的人兒……一一交織在寒山重的腦海裏,讓他痛苦地緊抿嘴唇,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眼裏隻有無心。


    閻扯扯寒逸風的手臂,示意兩人出去,兩人默契地來到外麵的走廊,雙雙停下腳步,轉身望著議事廳,神色凝重。


    “閻,理智告訴我,沒有戰爭是最好的局麵,而我現在卻想直接對淄京宣戰,他們欺人太甚。”寒逸風剛硬的臉上有著不舍和憤怒,堅毅的黑眸裏燃起怒火。


    “逸風,黑族和淄京曾經有個約定:黑族不得向淄京以外的國家臣服。淄京現在是對黑族感興趣了,準備慢慢地收服黑族,將我們納入淄京的勢力版圖。”


    “無心去淄京隻是第一步……但是這第一步,好與壞,甚至連淄京也無法掌握吧。無心是無法掌握的人,他有化腐朽為神奇的能力,隻是他會很辛苦……唉……”閻幽幽地說,清冽的銀眸睿智地望著寒逸風。


    他雖然舍不得無心,而命運似乎正在按照既定的軌道前進著,又豈會是人力所能逆轉的?


    隻是,他看著越來越大的無心,為其女兒身的身份擔憂不已。


    如果被發現了,無心還能瀟灑地擺脫這一切嗎?現在似有一層紗在遮掩著一切,當這層紗掀起的那一天,又會引起怎樣的糾纏呢?閻在心底長長地歎氣。


    室內的兩人沒有說話,無心靜靜地望著寒山重,奇瞳幽深如井,讓人望不到底。


    寒山重突然抱緊他,沉痛地說:“怎麽辦?你說,不能讓我為黑族犧牲幸福,現在卻要犧牲自己去做人質。你不公平,你對自己更不公平!”


    無心在他懷裏悶聲笑起來,調皮地說:“山重哥哥,你是一個好族長,更是一個好哥哥,是無心這輩子最重要的人。我即是去做人質,更是去戰鬥,在那個戰場上沒有鮮血,不需要族人們流血。”


    “還記得老族長的話嗎?他用行動說明,黑族人在任何時候都可以為黑族犧牲自己的一切。我是他托付重任的人,又豈會讓自己輕易出事呢?”


    “梵禦麾不是好惹的,稍有不慎,你會……”寒山重甚至都不敢再說下去,隻是擔憂地抱著他,緊緊地抱著。


    這一聲哥哥,讓他的心似在滴血,在這樣的局麵,更不能讓無心恢複女兒身了。


    “梵禦麾雖然手段陰狠,善用威脅和鐵腕手段,但他不失為一個明君。我知道他最想要的是什麽,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黑族如果一直如此獨立下去,當財富惹來別人的眼紅和貪婪時,最好的辦法就是自己夠強大,否則,就隻有臣服於一個大的靠山,以防引來滅頂之災。有了在鐵郡所簽的協議,我們跟淄京隻要不交惡,對於黑族來說,是百利而無一害的。山重哥哥,我相信你可以實現老族長的願望!”無心從他懷中抬頭,堅定地望著他。


    寒山重點點頭,心頭千思萬緒,卻不知如何說出口,有太多太多的話不能說、無法說、不敢說。


    他隻能在心底告訴自己:一定要強大!


    “山重哥哥,思晨拜托你照顧了!”無心鄭重地托付,除了族人的利益之外,他最牽掛的就是思晨了。


    “嗯!”寒山重鄭重點頭,沉痛地答應。看著已經到自己肩膀的無心,知道他的“增高”計劃已經成功。


    嗬……無心的哪一個計劃又沒有成功過呢?


    …………


    今天,是浩郡盛大的祭典活動。


    寬敞的廣場,法師站在高高的祭台上,底下站著成雙成對的青年男女,新郎都是一身黑色的長袍,新娘則是白紗裙,每個新娘手中捧著一束鮮花,靜靜地站立在廣場上。


    寒山重坐在主位,儒雅俊逸的臉上,沒有丁點兒節日的興奮。他的左邊,坐著昨晚突然造訪寒星樓的男人-梵禦麾。


    雙方仔細談了一會兒,最終,商定了無心離開黑族,前往淄京國任左相一位。


    梵禦麾最終決定任用無心,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無心是淄京和黑族的混血兒,是半個淄京國人。


    法師念了一段咒語,求神賜福給這些新人,稍後,祭台響起一陣特別的音樂,讓聽者感覺幸福縈繞胸間。隨後,有人專門端著一個托盤,走到每對新人麵前。男人拿起托盤上的戒指給新娘戴上,新娘也照做,給心愛的人戴上戒指。


    接著……人群中傳來歡呼聲,年青人開始往前擁擠,準備接著什麽。


    法師一一給每對新人點聖水,將神的祝福送給他們,莊重的儀式完結後,所有的新娘同時拋出手中的鮮花。


    頓時,天空中充滿了鮮花。


    人群中的歡呼聲、尖叫聲、哄搶聲傳遍了廣場,搶到鮮花的人高興地將其抱在懷裏,沒有搶到的人遺憾地搖搖頭,羨慕地望著搶到之人,仍是滿臉快樂的笑容。


    聽說,在這個祭典上,搶到新娘捧花的人,將被神所眷顧,會馬上找到心愛的人。


    這不僅吸引了浩郡的城民,更吸引了許多商旅參與到搶花的隊伍之中。整個廣場頓時成了歡樂的海洋……大家相互祝福著、攀談著、慶祝著……


    梵禦麾靜靜地看著這一切,熱鬧而愉快的人群,正被馬車載走的一對對濃情蜜意的新人,心像被什麽給觸動了一下。


    他從來沒有那樣笑過,更不明白人的臉上總能有那樣甜蜜的笑容,也再一次對浩郡的一切,尤其這特殊的祭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對想出這個特殊形式的人,更充滿了勢在必得的征服,這樣的人才,一定要為淄京所用。


    2008-0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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