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又議論一番,喧囂漸熄,福康安道:“既然如此,大夥兒計議已定,無人再有異議,那便由哪一位英雄先來比劃兩下?不過先說好,傷著碰著都無所謂,咱們在這祖宗福地,可別失手打死了人。”


    眾人見他不挑撥紛爭,反而一再勸和,不覺都有些奇怪,又想此次朝廷舉辦這“長白論劍”,目的是為了利用江湖人士搶奪闖王寶藏,而非存心挑起武林中各門派的紛爭,便不由得有點恍然大悟,都點了點頭,心下稍安。


    齊禦風見這位福康安大帥,在會場隻安排了幾百名親兵衛士戒備,上山之時,更是隻帶了十餘人匆匆而來,心中不覺倒有點佩服,心道在這雪山飛狐的老窩,他居然敢擺下如此陣仗,倒也算是有點膽色。


    福康安等了一會兒,見無人答應,不覺有點尷尬,便又道:“隻要功夫好的,不管打上幾場,隻要由六位評判評定通過,朝廷自有封賞。”


    話雖如此,但滄浪道人前鑒不遠,大夥兒心裏都有惴惴不安,心道隻要在這較量中失手,自己在江湖這碗飯便不太吃得下去了。尤其各位掌門,都心道:自己若是輸了,以後弟子卻怎麽在江湖上抬得起頭來?自己又有何麵目見人?隻怕這掌門之位回去也不太好當了。


    若是輸給六大掌門也還算好,倘若冒出一個無名之輩滅了自己一輩子樹起的威名,豈不是比殺了自己還令人難過?


    當下都心道,若不出手便罷,要是出手,必然先得找個勝得過的名門高手,如此一則能揚名,二能得利,豈不是好。就算後麵輸了,麵子也好看些。


    福康安見四下沉寂,還是無人答應,不由得苦笑一聲,又道:“既然如此,每贏兩場的,便賞賜一百兩白銀,贏四場的賞五百兩,贏上十場不敗的,便賞賜一千兩。如何?”


    話音一落,好漢們見福大帥如此豪闊,許下重利,下首席上立刻燒開了鍋,便有一人喊道:“如此我賺這銀子!”


    隻見這一個大漢身如鐵塔,麵色黑黝黝的,抱著一根粗大的狼牙棒,急忙忙來到場中,這大漢站定,笑道:“這武林盟主我得不來,不過這銀子是個好東西,如此小弟便獻個醜,先來打上兩場。”


    福康安看這漢子長得魁梧,周身黑黝黝的發亮,不由得讚了一聲道:“好一條大漢!如若你能贏上個三五場,我便保舉你做個武舉人。”


    這黑大漢一躬身笑道:“如此謝過老爺。”然後回頭喊道:“但不知那一位來跟俺掙這銀子?”


    話音未落,人叢中同時響起兩個聲音道:“我來跟你打。”


    眾人一看,這兩人俱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之人,衣著華貴,兩人都急忙忙趕到場中。


    黑大漢看這兩人同時發聲,又一起到場,不由得笑道:“做生意還講究個先來後到,你倆這一起發聲,可叫我如何是好?”


    那其中一人道:“自然是我先跟你打。”


    另外一位急忙爭辯道:“明明是我先來。”


    這兩人看著黑大漢長相粗陋,手腳粗大,心底都道這家夥估計也就是有幾百斤的蠻力,身上必然沒有什麽高明武功,是個小試身手的好對手。


    這黑大漢見兩人爭辯不休,不由得笑道:“你二人一起前來,若是我與任一人先行動手,你倆誰都不願意。”


    ”若是你二人先比試一番,再與我打過,我這第一場比試,就要與你們中間厲害的那個人打過。對我也是不公。”


    “剛才這位大人說了,隻要我贏上三場,便能得個武舉出身,若是跟你倆中間那厲害的打過,便得再贏兩人才算三場,萬一第三人比我還狠,豈不是耽誤我前程不是?”


    那兩人聽他這粗漢居然如此精明算計,登時便是一呆,一人便問道:“你待如何?”


    那黑大漢嘿嘿一笑道:“我也不知,還得請公證人做主。”


    未及台上之人有什麽反應,隻見方才那馮牛二人的一對搭檔走過來,那姓牛的喊道:“福大帥,六位掌門,如此小事不勞您等大駕費心,便由我與馮兄弟做個場中評判如何?”


    幾位老道和福康安都是紛紛點頭,圓性不置可否,那入定的老僧大勇方丈卻突然開口揚聲問道:“牛施主,不知你現在哪門哪派,現居何職?”


    姓牛的愣了一愣,隨即恭恭敬敬施禮道:“在下現任浙北三河幫執事。”言語之間,似乎頗為得意。


    大勇方丈又道:“這位馮施主……?”


    姓馮的趕緊上前施禮道:“在下現任晉陽鏢局副總鏢頭。”說話的口氣,也儼然十分驕傲。


    眾人一聽,不覺都有點鄙視,心道這兩人若是一門之主也還算湊合,芝麻綠豆的幫派鏢局,還不是個一把手,在這長白山上,此時隨便一劍劈下,死的也得有十個八個比這兩人地位為高。


    怎麽這兩人當得那麽津津有味?還居然跑到這“長白論劍”的武林大會上出風頭來了。


    正當大夥覺得這二人資格太低,實在不值得一曬之際。大勇方丈聞言突然雙眼一睜,宛如銅鈴,猛一拍桌子,衝著那二人怒喝道:“也不幹點正事!”一語說罷,頓覺失言,當下雙掌合十,低下頭去,又繼續裝他的活死人。


    台下千餘人見大勇方丈突然發怒,頓時都嚇了一跳,這一喝聲傳數裏,遠遠群山回聲激蕩,良久不絕。


    都心道這老僧看上去老態龍鍾,發起威來可當真嚇人,當真不愧為天下第一武僧。


    齊禦風原以為這老人也是垂垂等死之年,可見他方才發威的一瞬,周身精氣流轉,英華四射,便如同一隻充滿活力的豹子一般,看上去活到改革開放都沒問題!


    他不由得心道:“莫非這老僧所練的甚麽心意氣混元功與天秤座黃金聖鬥士童虎的女神假死**一樣,能返老還童不成?


    大夥各揣心思,都不知這方丈和這兩位是何關係,那兩位聽了方丈叱責,當下一施禮,隨即便自顧自回頭便開始做起了他們這場中評判。看他二人嘻嘻哈哈,渾然沒將老僧的金玉良言當回事。


    當下有心人便暗暗揣摩:他二位與大勇方丈有舊,武功又高,這必定是遊戲風塵的武林高人,當下不由得都為之側目。


    那姓牛的站在場中看了看,指手畫腳,官氣十足,思忖了半天,然後隨意指著一人道:“你先跟這黑大個兒打過。”


    那人是穿青袍的京腔青年,聽聞不覺驚喜,反而一愣道:“為何是我先打?”


    姓牛的兩眼一翻看向姓馮的評判道:“世上偏有這般人這般不厚道,牽著不走打著倒退,機會讓給他反得問個子午卯酉。”


    姓馮點頭道:“兄之言大善。”


    姓牛又道:“如此也罷,那邊你先與這大個兒打過。待決出勝者,再勞這位大駕。”說著一指另一位上場之人,擺了擺手,示意他趕緊上前。


    那京腔青年聞言又是一楞,登時不覺怒道:“又為何是他先打了?”


    牛姓之人也不是善茬,當即轉頭看向他吼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到底想怎樣?”


    姓馮的趕緊幫腔上前咋呼道:“兄之言甚是,你到底想怎樣?”


    那京腔青年眼見牛馮二人齊齊看向他,目中精光四射,料想這二位內力高深,當下便有些膽寒,隨即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倔勁萌發,大聲道:“評判如此兒戲,必有重重內幕,天理何在?”


    姓馮的斜眼看他兩眼,“嗤”一聲冷笑道:“這賤人就是矯情。”


    姓牛的見他手舞足蹈,指天畫地,口中汙言穢語說個不停,麵上十分憤慨,十足一股子來自天子腳下的優越感。便上前揮揮手,不耐煩道:“不比就滾,唧唧歪歪,說三道四,是不是一會兒打輸了還得給你換個草皮?”


    姓馮的道:“說不定還得埋怨今天不冷不熱,不能給對手造成麻煩。”


    姓牛的也道:“兄弟之言甚是,也說不定嫌棄前幾場銀子太少,提不起精神哩。”


    兩人一唱一和,直諷刺的那京腔青年麵紅耳赤,猛上前向二人撲去,馮姓之人一抬手,將他推得噔噔噔倒退幾步,大聲道:“攻擊評判,取消你朱丘門與會資格!”


    那人又待上前比劃,一邊福康安揮了揮手,幾名侍衛便將他架了出去。


    牛馮二人這番立威,餘人心中不由得都心下惴惴,心道看來這倆評判頗不好惹,還是不為難的好。


    當下那黑鐵塔一般的大漢便與那另一位動手,隻三拳兩腳,便將那人摔出場外,好半天爬不起來。


    那黑大漢贏了一場,得意洋洋,四下拱手,這時隻聽台下一人暴雷似的喝道:“俺來與你賺這銀子!”說罷一個身影,奔躍而出,站在場中。


    眾人看時,都吃了一驚,但見此人又高又胖,足足有三百來斤,手持雙錘,足有西瓜大小。兩人站在場中,都是一般的高大魁梧,一黑一白,當真各擅勝場。


    那人抱拳行禮道:“俺叫詹尚峰,使的雙錘,俺與你打過。”


    說罷呼的一聲,一錘子朝那黑大個輪去,那黑大個嘿嘿一笑,後躍避開,道:“真是巧了,咱倆倒是個本家,你叫占上風,咱叫占便宜。”


    說罷,也提著狼牙棒,舞成一片黑光,風聲呼呼,向那大個打來。


    兩人這般力氣的大漢打起來,當真好看。隻見飛沙走石之間,兩人都一般的力大招沉,狠打猛砸,招式雖然不精,場麵卻甚是驚險。


    登時底下連連叫好之聲,不絕於耳,雖然眾人都覺得這兩人武功雖然不高,熱鬧卻是十足。


    齊禦風看了一會兒,見兩人招式淺陋,感覺頗為無聊,便把目光轉到福康安身上,這一位乃是此次大會主使,會後也必將與他玉筆山莊有一番不死不休的決戰。


    但此時見之,他卻覺得這位福大帥,頗有些風度翩翩,與人為善的意味,心中不由得對他也存了些好感。


    他抬頭望去,卻見福康安坐在椅子上,手托著下巴,百無聊賴的打了個哈欠,然後眼角一掃,便轉頭看向自己,似笑非笑,衝他點了點頭,眼中含義頗為值得玩味。


    齊禦風登時覺得身上一涼,吃了一驚,心道:“莫非我泄露了行藏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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