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人聞聽齊禦風口出狂言,登時便冷笑不已,各自上前一步,便要聯手將齊禦風拿下。


    誰知此時,突然正堂方麵一人高聲呼喊:“起火了!”


    接連便看見那邊天色發出隱隱紅光,不一會兒那火光便明亮衝天,各堂口之人接連被驚醒,聲如雷動,紛亂如麻,都紛紛趕去救火。


    隻聽得成百人高聲喊叫,女子哭喊,犬豕嘶鳴,當中還夾雜著劈裏啪啦房屋倒塌、火燒爆炸的聲音,呼呼風聲,一時千百種聲音一起響起,整座丐幫分舵,竟然變得比鄉下大集還要熱鬧。


    四人不由得麵麵相覷,青蓮使者大怒道:“小子,竟敢在我丐幫分舵縱火!”


    齊禦風冷笑一聲:“你做的初一,我便做不得十五?”說罷,反手抽出背上背負的玄金劍,隻見在月光下,劍身上隱隱滲出一層金芒,他使一招“屏霞疊嶂”,推送而上。


    那四人見齊禦風手中長劍顫動,金芒吞吐,電閃星飛,當即不由得心中大驚,忙各自抽出兵刃上前招架,但隻聽得“嗤”“嗤”幾聲輕響,猶若撕扯敗革一般,四人兵刃立刻齊齊被切斷。


    他這招“屏霞疊嶂”勾連刺抹,千變萬化,後招源源不絕,原是美不勝收,輕靈飄逸的招數,但此時在這四人看來,卻隻覺得觸目驚心,當下不由得膽寒無比。


    齊禦風足踏四象,墊步上前,當下揮劍割下梅護法的半邊腦袋,接著順手一抹,劍尖又從郝敬臉皮上劃過,那左右使者貪生怕死,兵刃一失,立刻縱身急退,反而毫發無損。


    齊禦風一招得手,當下身形一凝,見那兩使者逃得甚遠,追至不及,不由得略微皺起眉頭。


    他方才義憤填膺,熱血沸騰,這一劍淩厲果決,勁、功、式、力四者恰到好處、毫無半點瑕疵,更與平日練劍大為不同,使他不由得想起第一次在胡斐命令下殺人時,那種周身亢奮不已,殺氣升騰的微妙玄奧之感。


    這“屏霞疊嶂”原是“雁蕩三絕”中最難練的一招,但他自忖方才一劍,竟似乎不弱於何三七在這一招上的造詣功力,不由得暗自琢磨,心道莫非這憤怒也是靈感的一種?我見這些人以張副幫主名義誆騙與我,所以情不自禁,心中怒火升騰,這一劍便使得厲害?


    他突然想起胡斐教習他時曾說,叫他將這種體會牢牢記住,日後武功,必定更上一層,隻可惜後來被武當掌門無青子教訓了一頓,從此便日益克製自己靈台清明,清心寡欲了起來,不複有此狀態。


    當下他不由得微閉上雙眼,運起何三七所傳呼吸之法,清其內,堅其外,使身如琉璃,內外明澈,不斷回想出劍時周身氣血牽動筋骨時的感覺。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腦門一痛,隻見麵前一個翠綠衣衫的少女氣勢洶洶指著他鼻子道:“發什麽呆呐!”


    他回思過來,隻見那丐幫的左右使者早就逃之夭夭,那裏還有影子?不由得“哎呦”一聲,叫道:“剛才我悟了一招新招。”


    曲非煙剛才前去縱火,此時滿臉黑灰,正自楸然不喜,哪有時間聽他絮叨,忙不耐煩道:“行啦行啦,那邊一會兒就追過來了,咱們的馬還在後麵,趕緊走吧。”


    齊禦風聽聞,趕緊攙扶起林平之,一行三人趁亂逃出莊外,到馬舍牽了馬匹,縱馬奔逃。


    行了幾裏,突然聽得背後傳來猶如悶雷般的聲音,一響接著一響,轟轟不絕,隻是隔得遠了,響聲卻是極輕。


    曲非煙登時高聲歡呼,在馬背上輕輕巧巧的翻了個筋鬥,大叫道:“成功了,成功了!這幫傻蛋,連個火藥庫都守不好。”


    齊禦風見曲非煙居然能在如此之短時間內,便尋到火藥庫,不由得大為驚奇,瞪著眼睛看她。


    曲非煙看著齊禦風驚訝的神色,登時大為得意,揚起尖俏的小下巴,笑靨如花道:“我厲害吧?”


    齊禦風苦笑道:“總覺得在你麵前,這心眼有點不夠用。”


    曲非煙笑道:“其實咱們中午進莊到處觀覽的時候,我就看到那個火藥庫啦。你不是心眼不夠用,隻不過你自以為劍法高明,瞧不起旁人罷了。”


    齊禦風縱馬狂奔,心頭卻不由得一震,心道自從穿越至此以來,自己的確是失去了原來那份謙卑之心,隻想著自己一個匆匆過客,能取些什麽好處便取什麽好處,取不到便當做散心曆練罷了。將這些古人統統都當做了可欺之以方的傻子,卻不知,在別人眼中,自己又何嚐不是一個傻子?


    而自修煉靈狐劍法以來,他眼界變得極高,即使遇見餘滄海、不戒和尚這等武功高過他之人,心中卻也總存著一絲輕慢驕傲,認為也不過如此,頗有些輕浮任性、狂放不羈之感。


    一直到了這裏,才被那些丐幫之人當成傻冒,大大的戲耍了一通,若非曲非煙警覺過人,說不定還要死於非命,當下不由得心中慚愧,當下單手執韁,回頭衝曲非煙道:“救命之恩,謝謝你啦。”


    曲非煙抿嘴一笑,偏過臉去,說道:“你不是也救過我麽?”


    他這一回頭看見那火光依稀燃燒不盡,不禁又想到,若非這些丐幫眾人以張金鼇的名義誑我,使我失去戒備之心,就憑他們幾頭爛蒜,又焉能攔得住我。


    當下他終於能對自己能力不偏不倚,做了個重新的估量,不由得奮首昂然,一路快馬加鞭,直奔前方夜色中奔去。


    一直到了清晨,三人在一條大江之邊停住腳步,齊禦風從未見過如此浩瀚江水,不由得停駐腳步,下得江邊,洗了把臉,當下抬頭隻往長天遠波,放眼皆碧,對岸青山疊翠,都掩映在滾滾江水之中,遠遠上遊處一條大瀑布狂濤拍岸,裂石穿峽,帶雲吐霧直嘯蒼穹,不由得精神振奮,直欲振聲長嘯一聲。


    曲非煙也下得馬來,拿出手絹,在江水中洗了洗,然後仔細的擦了擦臉,那小狐狸一夜在她包裹裏顛沛流離,卻睡得倒香甜,此時也睜開朦朧睡眼,晃悠悠鑽出來,趴伏在江邊一口一口的喝起水來。


    林平之下馬,望了齊禦風一眼,突然“噗通”一聲跪倒,口中叫道:“求大俠收我為徒。”


    齊禦風和曲非煙不禁嚇了一跳,齊禦風趕緊上前幾步攙扶,笑道:“你這年紀比我還大上幾歲,再說我自己武功尚未練成,怎麽能收你這樣的徒弟?”


    林平之堅持不懈道:“昨夜見大俠一劍殺了那丐幫兩位八袋長老,嚇走兩個九袋的使者,平之心服口服,甘為驅策,隻求學會劍法,為我爹娘報仇雪恨。”


    齊禦風搖頭道:“不成,不成,我這三腳貓的功夫,還談什麽教人,自己都沒學明白呢。”


    林平之當即一個頭磕下去,道:“不求學得大俠劍法真傳,隻求能殺得了餘滄海這個惡賊便可。”


    齊禦風一聽此言,不由得幽幽道:“我之所以到績溪縣養傷,便是中了餘滄海的截心掌,他當時追得我跑了一夜,若是我能打過他,當時我就給你家報仇啦。”


    林平之聞言,不由得語塞,以他見識,對昨夜齊禦風那如夢如幻的一劍,印象尤深,覺得勝過青城派劍法數倍,可齊禦風明言自己敵不過餘滄海,卻也不可能是誆騙於他。


    他自見了齊禦風那如驚鴻、如**的一劍,這一夜心中滾來滾去,都想著拜這位齊少俠為師傅,學會這等神妙無雙的劍法,可齊禦風這一坦言說自己敵不過餘滄海,當下他心中卻不由得一陣沉痛迷惘。


    曲非煙洗幹淨了臉麵,掏出一枚小鏡子自己照了照,待將自己梳妝得明**人,回頭見兩人還在那邊僵持,不由得道:“走啦走啦,丐幫弟子遍布天下,說不定有什麽巧妙的聯絡,咱們還是盡早趕路,速速過江為妙。”


    齊禦風聞聽心中一凜,當下攙扶起林平之道:“咱們路上不妨切磋一番,拜師之事,休得再提。”


    林平之也稀裏糊塗點了點頭,三人在馬背上嚼了些幹糧,進了小鎮賣了馬匹,補充幹糧,尋了碼頭,當即過江而去。


    三人在船上,或坐或臥,眼望日光照映水麵,點點閃閃,波光粼粼,宛如滿江星辰,盡管上方瀑布之水有雷霆萬鈞之勢,奔騰過來,可他們這方水麵卻頗為平緩,隻泛起一陣輕煙薄霧,美不勝收,不由得才舒一口氣,鬆弛下來。


    齊禦風坐在船頭,不由得心中苦笑,心道前番得罪了少林,這番又得罪了丐幫,真不知以後江湖之路,到底還要有多艱難。


    小船張起風帆,順風順水,斜向東北過江,行駛甚速。這時隻見江麵上一葉漁舟如飛般劃來,這漁舟船身狹長,船頭高高翹起,隻見上麵劃槳的穿了一身蓑衣,伸槳入水,輕輕巧巧的一扳,漁舟就箭也似的射出一段路,船身兒如離水飛躍。那劃過的漣漪被日光一照,猶如金蛇在船邊飛舞一般。


    齊禦風見此心中一動,心道這船行的好快,不禁心生警覺,偷偷回頭一望,見自家船上的船夫眼底隱隱透露著貪婪凶狠的神色,宛似饑獸要擇人而噬一般,當下不由得一劍抵住他的咽喉道:“向東邊走!”


    那船夫登時一驚,點頭答應,低頭牽住繩索,便欲轉東,那邊漁船上之人大呼小叫,連連招手,卻也奈何不得齊禦風這船帆纜齊備,順風順水,不一會兒,便行得遠了。


    幾人上岸之後,齊禦風見那船夫膽戰心驚,喪魂落魄的樣子,不由得輕笑道:“看來這丐幫還不依不饒了。”


    一邊曲非煙卻搖搖頭,似乎心懷重憂,口中道:“這些人不是丐幫,他們……是日月神教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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