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禦風這一番昏迷,實不知過長時間,好半天才模模糊糊又聽見有人在輕聲叫著自己,不由得緩緩睜開眼睛。


    他勉強坐直了身子,卻感覺自己還是恍恍惚惚,仿佛身子在雲端飄蕩一般。


    他深呼幾口氣,勉力睜開眼睛,晃了晃腦袋,見眼前林平之正關切的看著他,不由得張口道:“這是哪啊?”


    林平之遞過一瓢水,道:“齊兄弟,你燒糊塗了不成?咱們在我外公家啊。”


    齊禦風結過水瓢,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才清醒了些,突然腦中一閃,抬頭叫道:“曲非煙呢?”


    林平之歎口氣道:“曲大小姐已經走啦,她臨走時帶走了你的長白劍和小狐狸,說是租用半年,這三百兩銀子算是租金。”說罷,隨手遞給齊禦風一封信箋,又指了指桌子上堆放著的一遝銀票。


    齊禦風當即無語,看看外麵天色,已近傍晚,不由得大驚失色,說道:“我這是……睡了一天了?”


    林平之道:“正是,本來我不予打擾您休息,可兩位舅舅生怕你有什麽好歹,才命我進來叫你。”


    齊禦風登時便有些傻眼,心道:“這一覺睡的兩大外掛都沒了,說好的女主角也放了鴿子,我還闖蕩什麽江湖?”


    他心中不由得焦急,立刻翻身下床,叫道:“我去找那丫頭。”


    林平之坐在床邊,聞聽不禁苦笑道:“都走了一天了,現在還哪裏去尋?”


    齊禦風感慨道:“找不到也要找,沒想到啊,沒想到,我看她眉目清秀的,沒想到也是個小芊芊的!”


    林平之聞言一皺眉,忙道:“齊兄,什麽叫小芊芊?”


    齊禦風臉色微微一凝,隨即咬牙切齒道:“就是賊!”


    說罷他穿衣洗臉,持上長劍,便要出門,轉頭看了一眼林平之,沉吟片刻道:“我這就走啦,替我向你你兩個舅舅和你外公帶句話,我就不跟他們告別了。”


    林平之與他一路走來,連日來一起多曆憂患,同生共死,此時聞之,當即依依不舍,不由得重重歎了口氣。


    齊禦風聽聞不覺有點奇怪,心道便是我這般走了,也不是日後見不著了,你何必如此這般做作?


    又聽他歎息之中,似乎別有隱情,不由得開口問道:“你這是……不怎麽開心?”


    他看著林平之此時衣著華貴,比逃難時強上百倍,不由得心道,你這般死裏逃生,到這裏穿金戴銀吃香的喝辣的,怎麽這眉頭卻愈發不展呢?


    林平之與他是救命之恩,當下也無可不對他言,聽他一問,當即搖搖頭,低聲道:“這一日,我這兩個舅舅旁敲側擊,都是打探《辟邪劍譜》一事,我說起為我林家報仇雪恨之事,他們卻隻字不提,唉……”


    他現在雖然性命無憂,但一想起家破人散,父母被擒,迄今不知生死,忍不住心頭一酸。


    齊禦風聽聞,也覺得頗有些無可奈何,可是清官難斷家務事,況且自己一個外人,當即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算了,你家長輩對此事必然有自己的想法,你也不必太過心急,那餘滄海多行不義,他日必然沒什麽好下場。”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子話,齊禦風便向他告辭,走出王家大門。


    這洛陽城乃是千年帝都,華夏聖城,文明之源,天下之中。


    即使到了明代,絲綢之路不再有昔日盛況,但作為大運河的中樞,洛陽也是天下商賈雲集之地。


    他在集市上走了半天,但見形勝繁華,氣象恢宏,大街兩旁紅樓畫閣、繡戶朱門,雕車競駐,駿馬爭馳。高櫃巨鋪,盡陳奇貨異物;茶坊酒肆,但見華服珠履。真是花光滿路,簫鼓喧空;金翠耀日,羅綺飄香。


    隻把他這從未見過這般世麵的二十一世紀少年看得眼花繚亂,哪裏還尋得到曲非煙的影子?


    當下他走得累了,便揀了一間小小的飯鋪吃飯,心中暗暗琢磨,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尋不到曲非煙,回家之路斷絕,而現在什麽少林、丐幫、嵩山、青城,江湖上門派,他都得罪個遍,是否應該按定逸師太所說,找個地方紮紮實實的呆上幾年,抱個粗腿,也好過這日夜擔驚受怕?


    找哪個門派?


    似他這等武藝不錯的,但來曆不明的,什麽少林武當那是甭想,估計也就是華山派令狐衝能接納自己了。


    而且那風清揚也在華山隱居,不去找他,又能找誰?


    當下他計議已定,不由得摩拳擦掌,心道千辛萬苦來這裏幹嘛,還不是為了獨孤九劍,現在既然跟令狐衝有了這層關係,便無論多少艱難險阻,也要把這功夫學到手。


    他心想至此,當即也不停留,連夜便一路沿黃河向西而去,不過五六日,便來到華山腳下的華陰縣境內。


    到了縣內,正值正午,他正坐在飯鋪中猶豫,到底是吃涼皮還是羊肉泡饃之際,突然聽見門外腳步聲響,有一群人奔跑而來,落足輕捷,顯然是武林中人。


    隻見這十幾人有男有女,年紀都不甚大,身形服飾頗為統一,當先一人眉目清秀,目似朗星,站在店門口便大聲喝叫道:“田伯光!出來!”


    齊禦風此時正含著一口茶水,聽這話差點噴到地上,田伯光那廝居然在此?


    他急忙循聲看去,隻見樓上一人約莫有三十多歲,留著兩撇胡須,聞言哈哈大笑,大聲說道:“華山派的高根明,是吧?我這一次不是衝著你華山派而來,你也莫要打擾我吃飯的興致。快快散去,”說罷便像趕蒼蠅一般,揮了揮手,表情甚是不耐煩。


    齊禦風定睛一看,隻見這田伯光惡名雖大,相貌卻甚是瀟灑倜儻,風流蘊藉,器宇不凡,並不如一般的色鬼那般猥瑣不堪,隻是眉宇之間頗有些風塵戲謔之色。


    那高根明略一遲疑,看看左右,叫道:“諸位師弟師妹,我與白羅從正門殺入,其餘師弟從西門殺入,師妹們堵住東門,務必別讓這惡賊跑了。”


    此言一出,那些師弟師妹紛紛發足散開,將這店鋪圍了個水泄不通,各個持劍嚴陣以待。


    這一番動作,登時街頭便有人大喊:“華山派大戰萬裏獨行田伯光了啊,街坊鄰居快來看了啊!晚點來就沒好位置了啊!”


    說話之間,街頭閑漢、行人紛紛便往這邊湧來,站在外圍如同看戲般看著這邊。


    那酒樓的店主也頗為硬氣,一聽說此人乃是天下有名的yin賊田伯光,居然也不懼怕,當即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狠狠地砸向田伯光道:“原來你這不得好死的yin賊,我吳家一世清白,不做你種人的生意,快給我滾。”說罷轉頭道:“諸位華山派的英雄,你們不用顧忌,店中砸壞什麽東西,都有我自行承擔。”


    他這一番表白,登時周圍街坊不由得都連聲讚歎,讚這老吳頭錚錚傲骨,便是連這等當世聞名的惡賊都不懼怕。


    田伯光目光如電,看他一眼,將筷子插進盤中,冷哼道:“這燴肉三鮮做的如此之爛,湯不清味不濃,便是連菜都沒有洗幹淨,當誰願意在你這店吃飯似的。”


    那老吳頭一聽,當即大怒道:“呸,你個喪良心的王八羔子,烏龜孫子王十蛋,你快給我滾!”


    他本來已隨著眾人站到店門外,此時說罷抻胳膊伸腿,竟邁步要上前與其拚鬥一番,旁邊街坊見了,不由得大吃一驚,心道這田伯光據說殺人不眨眼,這老頭怎能如此魯莽,急忙上前死死拉住。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田伯光身子平平向後飛起,接著一個倒掛金鉤,雙腳搭住房簷,瞬間便從窗戶中逃了出去,接著又輕輕巧巧地翻了一個筋鬥,站在房頂,大笑一聲道:“哈,吃飽喝足,我田某人走也!”說罷便要縱身逃走。


    那高根明急忙幾個縱躍,也跳上房頂,攔住他去路,接著兩人乒乒乓乓,兵刃相交聲密如聯珠,便在房上交起手來。


    齊禦風早已隨著人流走到門外,此時見兩人攻來拒往,一刀一劍不斷撞擊,心下暗暗佩服:“這田伯光武功果然有點真功夫,居然與這高根明的昆吾劍法,鬥了個勢均力敵、旗鼓相當。”


    可略一思索,卻又感覺不對,他記得這田伯光似乎與餘滄海武功不相上下,現下表現的刀法雖也算得上高明,可卻又怎麽能及得上餘滄海的劍術?


    他當下心中不由得疑竇叢生,暗道莫非這其中有什麽陰謀不成?


    他見周圍人群中,無論販夫走卒還是讀書經商之人,都目不轉睛的看著房上爭鬥,兩人偶有妙招之時,也不吝喝彩,不由得又暗暗納悶,心道這陝地民風當真彪悍,這等江湖豪客的比拚,圍觀之人稍微不慎便非死即傷,這裏人還真是膽大包天,打醬油的不怕事大。


    房上兩人頃刻之間,便拆了五十餘招,田伯光刀法精奇,那高根明攻守之際,也頗有法度,依齊禦風眼光來看,兩人這般比試,就算拆上三五百招,也未必見得了勝負。


    過得片刻,隻聽田伯光的叫道:“好華山派,沒想到你高根明如此年輕,居然也有如此武藝。這房頂地方太小,手腳施展不開,咱們道曠野之處,再大戰三百回合?”


    高根明收劍而立,臉色正氣凜然,當下沉聲喝道:“好!”


    當下兩人施展輕功,一路躥高伏地,沿著雕梁鬥拱,一路奔郊外而去,那十幾個華山派弟子,也隨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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