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的晨光悄然照進在靜寂的房間,落下斑駁的光影,謝詡凰由於每天睡得多,早早便先醒過來了,睡在外側的男人尚還熟睡著。


    她側頭靜靜地看著男人俊美的側臉,英挺的鼻梁,薄削的唇,飛揚的眉宇,武者的峻冷銳氣和文人的雅逸風流在他身上,完美融合成非凡的高貴雍容慌。


    不同於謝承顥那般風華絕代的嫵媚,卻有著傾世無雙的男兒魅力。


    燕北羽每天忙碌的時間居多,認得也睡得較晚,故而一覺睡到了天光大亮,微微睜了睜瞧見了不知何時在盯著自己的女人,“看什麽?”


    “你眼睛比我好看。”謝詡凰道犯。


    燕北羽揚唇低笑,翻了個身向著她側躺著,“好看不也是你的。”


    “又沒有長我臉上。”謝詡凰哼道。


    燕北羽笑著拉著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低聲呢喃道,“我都是你的,我的眼睛當然也是你的。”


    “都這個時辰了,你不用出門嗎?”謝詡凰瞅了一眼窗口,問道。


    前幾日,這個時辰她醒來,他早就已經走了。


    “今天沒什麽重要的事,已經吩咐他們整頓兵馬,明天起程回江都,一些小事下午就能交待見了。”燕北羽說著,眯著眼睛低頭吻了吻她臉上。


    “我沒那麽急著回去,你不用這麽趕。”謝詡凰道。


    大約是為了趕著回江都,這些天他都是到了半夜了才回來,早上天剛亮就又出門了,卻還要不斷抽出時間過來看她,陪她用膳。


    “這裏連個近身侍侯的人都沒有,進進出出的也都是些軍中男兒,總歸是不方便,早些回去你也能安心養胎。”燕北羽溫聲道。


    謝詡凰抿了抿唇,既然他已經都安排好了,早些回去也好。


    “不早了,起來用早膳吧。”燕北羽說著,自己先起床更衣穿戴。


    謝詡凰慢吞吞地坐起身,拿過他遞來的衣服,自己慢悠悠地穿,剛剛洗漱完了,廚房也把藥和早膳都送過來了。


    “一會兒出去轉轉?”燕北羽等到她喝完了藥提議道。


    謝詡凰挑眉望了望說話的人,從她進到甘州城五天了,她連房門都沒出過,這時候他竟然這麽大要帶她出去。


    “甘州這裏有座很有名的藥王廟,方丈精通醫術,咱們過去看看。”燕北羽道。


    晏九那邊一直沒有解藥的消息,他也得另尋他路來尋找解藥,必須在孩子出生之前將這件事解決了才行。


    謝詡凰點了點頭,她也正想知道,自己毒還未解,會不會影響到腹中的孩子。


    早膳過後,燕北羽便帶著她出了門,一路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生怕她被路人給擠了撞了,直讓她哭笑不得。


    兩人幾經尋問,才終於找到了甘州城外的山腳下的藥王廟,可過去的時候那裏等著讓方丈看病的人已經排了好長一隊了。


    一個灰袍的小和尚過來詢問道,“兩位施主是誰要就診?”


    “小師父,是我要就診。”謝詡凰淺笑說道。


    小和尚看了看她,道,“那先去交診金吧!”


    燕北羽連忙取了銀兩出來,準備交給小和尚,對方卻道,“施主,我們診金不收金銀財物。”


    “那收什麽?”


    “方丈施父是治病救人,又不是開醫館的,收你銀子做什麽?”小和尚說著指了指不遠處正在一邊咳嗽一邊打掃著庭院的一人,說道,“藥王廟的診金就是在這裏打掃,砍柴挑水什麽的,可以由家人來完,也可以病人病愈了自己完成。


    謝詡凰瞅了瞅邊上沉下臉來的男人,這廟裏看病的規矩還真是別致,可總不能讓他去砍柴挑水,於是笑語道,“算了,我們還是回去吧。”


    小和尚一聽,道,“隻不過做些功德抵診金,能有多難,要再找到方方丈師傅這麽好醫術的人,你可不一定再找得到。”


    謝詡凰拉了拉他,示意他回去,燕北羽卻道,“我去,你說要做什麽。”


    小和尚打量了他們兩人一番,道,“藥王廟後麵藥廬的房頂有些漏水,你去幫忙修了吧,女施主似乎也不像病重之人,跟著師兄們到後山采些草藥就行了。”


    “我夫人有孕在


    身,前些日剛剛動了胎氣,不宜做這些。”燕北羽截然拒絕道。


    小和尚一聽,微一頷首道,“阿彌陀佛,那夫人先到廟裏休息等著吧。”


    “多謝小師父。”謝詡凰說罷,兩人跟著小和尚進了廟裏,燕北羽被帶著去修漏水的屋頂,她無事也跟著過去了。


    小和尚將兩人帶到了藥廬,指了指一處房頂道,“就是那裏,原本這兩日師兄們要修的,可是來廟裏看病的人太多了,他們要忙著采藥顧不上,梯子在那邊,你自己去拿吧。”


    “修好就行了?”燕北羽道。


    “嗯,修好了就帶你們去見方丈師父。”小和尚說罷就先走了。


    謝詡凰望著一旁的人,道,“你會嗎?”


    “邊上等著。”燕北羽說罷,自己到藥廬裏看了看,這才出來上了房頂去。


    雖然甚是不喜歡這裏收診金的方式,但這廟裏的方丈醫術過人卻是在甘州廣為傳誦的,他不想因為這樣的小事而錯過了能治好她的任何一條路。


    謝詡凰站在院子裏仰頭望著屋頂上忙碌的人,這樣的事怕是他從來都沒做過的,這會兒卻為了要帶她來讓方丈看病,給人在這裏修房頂。


    也就是因為以前沒做過,所以一開始根本無從下手,半晌了才找出辦法來,好半天了終於把屋頂修好了,從房頂上躍了下來。


    “好了。”


    謝詡凰看著一身髒兮兮地人抿唇而笑,執袖擦了擦他額頭的汗,這初夏的天氣已經有些熱了,難為他在房頂上待了那麽久。


    “先去把手洗了。”


    她正在水缸邊上給他舀水洗手,那小和尚便又過來了,看了看已經修好的屋頂,過來道,“多謝施主了,請跟我過去見方丈師傅吧。”


    燕北羽帶著她跟著一睡尋到了前麵去,老方丈給一眾早上來求診的人看完了病,接過弟子送來的茶抿了一口。


    “方丈師傅,他們也是來求診的。”小和尚帶著兩人進了殿內道。


    老方丈打量了兩人一眼,道,“施主,請。”


    謝詡凰在案前坐下,伸手放到了桌上由著對方診脈,突地想到了什麽道,“方才把手串落在院子裏了,你去幫我取回來一下,就在那樹下的桌上。”


    燕北羽知道她是不想他知道自己毒還未解的事,也始終沒有說破自己早已知曉,道,“我過去找找。”


    說罷,就起身出去了。


    謝詡凰側頭看著已經出了門的人,方才問道,“方丈,我腹中這個孩子,可還好?”


    “隻是胎息有些許不穩,隻不過女施主有劇毒在體內,這若要生下這個孩子,怕是沒那麽容易。”老方丈道。


    “會影響到孩子嗎?”謝詡凰道。


    “現在倒並沒有,隻是這毒若再不解了,不管是毒發還是孩子出生,你們母子怕都有性命之憂。”老方丈道。


    謝詡凰抿唇,麵上一陣黯然,道,“方丈可有辦法幫我解了這毒?”


    老方丈無奈搖了搖頭,道,“我雖能診出你中了毒,可若要解毒,老衲就愛莫能助了。”


    “我還有能壓製毒發的解藥,應該能讓這個孩子平安出生。”謝詡凰連忙道。


    “壓製毒發隻是表麵功夫,壓製的時間越長,最後毒發的危險也就大,因為那個時候身體已經多少都被毒所侵蝕了,如不能找到解藥,還是盡力休養,不要再動武,更不要有中毒受傷。”老方丈道。


    謝詡凰想要再問什麽,聽到外麵的腳步聲,知道是燕北羽回來了,便沒有再問了。


    “給。”燕北羽將找回來的東西遞給她,問道,“怎麽樣了?”


    “孩子隻是動了胎氣,胎息有些不穩,休養些日子就好了。”謝詡凰道。


    燕北羽笑了笑,道,“那便好。


    “我們回去吧。”她宛然笑道。


    “來都來了,要不到廟裏上柱香?”燕北羽道。


    謝詡凰想了想,點了點頭跟著她一起到藥王廟的大殿上了香,她還跪在蒲團頌經為孩子祈福,燕北羽已經輕步出去了,尋到了給她診脈的老方丈。


    她祈福完


    出來找不到人,便有些擔憂他是不是去找那方丈了,卻遠遠看到他跟著那小和尚一起過來了。


    “小師父說這樣的藥囊戴著可以治好孕吐的毛病,我跟著過去取了兩個。”他笑語道。


    謝詡凰接過去聞了聞,雖是藥卻味道清新,倒是個不錯的東西。


    “時辰不早了,我們回去吧。”燕北羽催促道。


    “嗯。她應了聲,兩人一道向小和尚告辭離開。


    回甘州城的一路,兩人心思各異地沉默著,誰知剛一回驛館,便有人匆匆來稟報。


    “少主,燕京發兵兩萬,已經快逼近隴關了。”


    因為天機閣撤離燕京,他們的消息來源也沒有那麽靈通了,直到燕軍都快到隴關了才知道。


    “誰是主將?”燕北羽麵色微沉問道。


    “大燕新帝,長孫晟。”


    隴關隻布了一萬兵馬防守,一旦失守隻怕連這甘州城也保不住了,大燕連連戰敗,先前設下圈套想擒住他,沒想到反被他給擺了一道,連失兩關一城,如今終於坐不住了,大燕帝新禦駕親征,想要奪回隴關和甘州。


    “少主,怎麽辦?”來稟報的人緊張地問道。


    大燕新帝禦駕親征,隴關的一萬兵馬要想守住了,隻怕沒有那麽容易。


    燕北羽緊抿著薄唇,原本明日就要送她回江都的,如今戰事又起……


    “快去吧。”謝詡凰淡笑,柔聲勸道。


    這打下的每一關一城都是他費盡了心血的,從反出燕京他們連連大捷才讓江都的兵馬士氣高漲,如果隴關失守,失去的不隻是隴關和甘州,還有軍中上下的士氣,這才是至關重要的。


    燕北羽望了望她,麵色有些為難,方才廟中方丈說了什麽他也是清楚,他不想這個時候留她一個人在這裏,可是……


    “這甘州也有我的一份,隴關失守,再丟了甘州,你要讓我全白忙活了?”謝詡凰挑眉道。


    燕北羽沉吟了片刻,朝人道,“集結先鋒營,即刻趕往隴關。”


    “是。”那人抱拳領命,大步出了驛館。


    燕北羽回身望向麵前的人,歎了歎氣道,“先在這裏再等我兩天。”


    “知道了,快走吧。”謝詡凰催促道。


    “我回來之前不準出驛館,飯要按時吃,還有藥不能忘了……”燕北羽進門一邊換上鎧甲,一邊朝她叮囑道。


    “知道了,你怎麽跟個老媽子一樣煩。”謝詡凰給他取了兵刃,哼道。


    “全都給我記在心上。”燕北羽狠狠瞪了她一眼道。


    謝詡凰望著眼前鐵甲英武的男人,將雁翎刀遞給他,道,“小心些,平安回來。”


    燕北羽接過,伸臂擁著將人擁入懷中,吻了吻她額頭,“走了。”


    說罷,在外麵副將的催促下,疾步出了門。


    謝詡凰扶門而立,看著帶領著一眾親隨匆匆離去的人,悵然歎息。


    這樣戰事頻發的日子,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結束。


    很小的時候父親就總是帶兵打仗,再後來哥哥們也上了場,再後來她也去了,如今她的丈夫也是一樣奔波在戰火中……


    “他是拍拍屁股走了,又把我叫來接/班,我都快成了你丫環了。”龍靖瀾從後園過來,進了屋內往她的榻上一坐,便開始抱怨道。


    “我這裏也沒什麽事,你不用守在這裏。”謝詡凰回身笑語道。


    “我可不敢偷懶,回頭出了事,燕大王爺一回來還不得治我個失職之罪。”龍靖瀾自己倒了茶,望向她問道,“不是去藥王廟了,那老方丈怎麽說?”


    “孩子隻是胎息不穩,調養些日子就好了。”謝詡凰如實道。


    “誰問你這個了,問你解毒的事兒。”龍靖瀾道。


    謝詡凰無奈搖了搖頭,道,“他雖然能診出我是中了毒,但也沒有解毒的辦法,隻能等著晏九那邊的消息了。”


    “他兩還在都還被謝承顥關在牢裏呢,怎麽弄解藥。”龍靖瀾歎了歎氣,道,“我讓緹騎衛去一趟苗疆吧,先前在那裏認識了個小丫頭,他父親是苗疆最有名的巫醫,她也


    盡得真傳,看看她能不能有辦法。”


    “也好,多謝師姐了。”謝詡凰道。


    “隻不過那死丫頭平日總東竄西跑了,現在也不知道還在不在苗疆。”龍靖瀾說著,便準備出門讓人去。


    謝詡凰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房間,屏風上還搭著他剛剛換下來的衣服,上麵學沾著藥王廟的塵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竟已經不習慣這樣一個人待著的生活了。


    她希望能與他朝夕相對,一起看日升日落,一起等著肚子裏的孩子出生,可是她也知道,從他帶她逃離燕京,他就要麵對常年的戰火和奔波,直到他踏進燕京宮裏的那一天。


    ——


    先一更,二更稍後。


    這兩個月加更會比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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